第27章 種一棵樹

種一棵樹

二月份的西曲市夜晚有點兒涼,站在外邊時間太長的話,還是會感受到寒氣入侵。

白暄的鼻尖被風吹得通紅,她輕咳一聲。

衛晞明察覺到,連忙說:“回車裏吧。”

白暄點點頭:“好。”

白暄坐進車裏,衛晞明從後面拿上粉紅色的小毯子,打開車門坐進去後,遞給她:“你蓋着這個。”

白暄雙手冰涼,藏在袖子裏,露出粉紅的指節。她捏着毯子,平蓋在身上,只露出一雙圓滾滾的眼睛。

車內溫度到底比室外暖和,白暄緩過來後,手放在裏面取暖。

衛晞明:“帶你去個地方。”

白暄回複好,她沒問去什麽地方。

幸虧衛晞明車技好,這七拐八拐的小巷子,一般人還真開不進來,轉了三個彎後,停在一家小賣店前。

白暄前前後後在西曲呆了八九年,都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地方。

她好奇地下車,衛晞明雙手插兜站在車邊等着。

衛晞明笑道:“進去吧。”

小賣店的門是關上的,只有一個小小的門縫,從裏面透出光亮,告訴路人這個店沒有休業。

白暄仔細看了幾眼,覺得這個店很像上學時,校門口的小賣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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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晞明進去喊了一聲:“老板!”

櫃臺後面響了幾下,一位白發老人慢慢地露出頭,看到是衛晞明,他扶着腿,慢悠悠地從躺椅上站起來。

“晞明來啦,買什麽東西,自己去拿,我不招呼你,”白發老人說完接着躺下,人又消失不見。

衛晞明問:“昨晚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戲了。”

衛晞明的話讓白暄一驚。

她怎麽也無法把面前的白發老人和熬夜打游戲聯系在一起,而且老人滿頭白發,顫顫巍巍的動作,看起來有七十多歲。

七十多歲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好,怎麽會打游戲。

老人聲音從櫃臺後面傳出來:“我人老了,又不用工作,熬夜打游戲怎麽了。”

“沒說不行,”衛晞明手中拿起一個小玩意遞給白暄。

白暄拿到手上一看是一個鐵皮青蛙,她小時候見別人玩過,自己倒是不怎麽玩。

她一放學,要回家要寫作業,不能在外邊逗留,時間晚了會被媽媽罵。

她那個時候羨慕別人可以踢毽子、跳皮筋、買各種流行的小玩具,長大後再看到,也沒有那麽羨慕。

“玩過嗎?”衛晞明輕聲問。

“沒有。”

衛晞明指了指鐵皮青蛙上面的小鐵棍:“轉動這個放在地上。”

“好。”

白暄蹲下來,轉動那個小鐵棍後,把鐵皮青蛙放在地面上,鐵皮青蛙一點點向前移動。

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那個放學午後。

沒有按照媽媽規定的時間回家,第一次在樓下小區和小夥伴們開心地玩耍。

白暄玩的認真,衛晞明繞到櫃臺後面,俯下身問:“老板,仙女棒還有嗎?”

白發老頭警惕地睜開眼,看到的便是衛晞明天真無邪的笑臉。他想罵又罵不出來,惡狠狠地說:“沒有。”

衛晞明裝作沒聽到他的話,這次他提高聲音問:“老板,你們小賣店還有仙女棒嗎?”

白暄被聲音吸引注意,她拿起鐵皮青蛙站起來,困惑地看向他們。

“你這娃子,我真.....,”白發老人瞬間坐起,完全不見方才的遲緩和消沉:“別喊那麽大聲,想封我的店直說。”

白暄覺得老人好像沒有七十歲,最多六十歲吧。

衛晞明嬉皮笑臉繼續問:“我怎麽會想封你的店,仙女棒還有嗎?”

“等着,”白發老人起身,邊走邊罵:“我真是欠了你們五個人,天天來煩我。”

雖然老人這麽說,但要是衛晞明五人一段時間沒有來,他還會打電話問是不是把自己忘了。

人年輕的時候以為生很多小孩,到老了就不會孤獨,但沒人會一直陪伴你,就算是最親的親人。

老人子女四五個,晚年還是一個人守着這小小的店鋪。

衛晞明五人是老人最後的朋友,他們來看老人不是因為憐憫。

白暄看衛晞明一臉鎮定地站在自己旁邊。她剛才是真害怕老人拿掃帚把兩人掃地出門。

“我和他認識好幾年,他就刀子嘴豆腐心,人很好,不用怕,”衛晞明安慰道。

老人掀開簾子,從後面出來時手裏多了幾盒仙女棒。

他走到衛晞明前面,先對白暄慈祥地笑笑,然後遞給衛晞明:“說我壞話是吧,我還沒耳聾,聽得到。”

衛晞明:“誇你呢,哪能說你壞話。”

“這位是?”

老人活了半輩子,他一眼能看出二人關系不簡單。

但他也不敢輕易下定論,萬一女孩沒那意思,自己的話對她造成困擾,罪過可就大了。

衛晞明介紹道:“白暄,我朋友。”

“第一次見面,你手上的鐵皮青蛙送給你吧,看你還挺喜歡,”老人笑着對白暄說。

白暄第一想法想要拒絕,哪能無緣無故拿別人的東西,而且老人還是做生意的。

“一塊錢的東西,別客氣,”老人接着說。

這話似曾相識,還好白暄見過小賣部有這玩意,确實一塊錢,不然她說什麽也不能要。

“謝謝。”

老人對衛晞明說:“你瞅瞅人家,多有禮貌。”

“那我也謝謝?”衛晞明問。

“還是算了,”老人擺手:“你說的謝謝,我還以為你在罵我。”

衛晞明:“車在你門口,等會兒回來開走。”

老人:“被拖走了我可不管。”

衛晞明:“沒事,反正在你門口拖走的。”

老人頓時無語,他想罵人,可又礙于白暄在場,瞪了衛晞明幾眼後,繼續返回櫃臺後面躺着。

“他怎麽會有仙女棒?”出門後,白暄問,她記得西曲好像不允許這種東西在市面上流通。

“他孫女喜歡玩,”衛晞明說:“本來是買個他孫女玩的,後來我們就知道了,經常來要幾個。”

老人憑借這間鋪子把四個孩子送到大學,給他們在市中買房,最後老伴因為癌症去世後,就剩他一個人。

兒女們成家立業,也有了孩子,有時候會帶着孩子來看老人。

那些小孩兒在城裏什麽沒見過,什麽沒玩過,老人只好買些稀罕的玩意,哄孫子孫女開心。

老人為子女活了一輩子,到了晚年,又開始為了孫子孫女活,他這麽多年都是如此。

沿着石板路往前一直走,兩邊昏暗的路燈把二人的背影拉的很長。他們沒能做到的觸碰,影子替他們做到了。

白暄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跟着衛晞明,她相信他。

走到一個黑暗的小巷子,衛晞明停下腳步,白暄也跟着停下。

“給你,”衛晞明打開一盒仙女棒,拿出兩根遞給白暄,把剩下的放進口袋。

白暄的手從袖口鑽出來,伸手接過仙女棒。

衛晞明拿出打火機打了好幾下,才有火光出現,他趕緊給仙女棒點燃。

突然的光照亮了白暄的臉頰。她擡眼望向衛晞明,似乎在說你看,好漂亮的火花。

她不會像有些人一樣揮動,只是看着仙女棒的光一點點後退,直到熄滅。

“再給你一根,”衛晞明從白暄手裏拿過燃盡的鐵棒,借着沒熄滅的另一根火光,又點燃一根給白暄。

他只是看着白暄玩,一根接着一根,一整盒都沒有了。

白暄手中最後一根仙女棒熄滅,周圍再次陷入黑暗,她還在回想剛才的畫面。

衛晞明問:“還玩嗎?”

“不玩了。”

“還有好多,再給你拿一盒,”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衛晞明又拿一盒。他剛打開盒子,白暄說:“留着以後玩吧。”

“以後還可以再買,給你,”衛晞明堅持要遞給白暄,白暄只好接過來,看着火光再次亮起。

點完第三根的時候,白暄說什麽也不想在點燃,她已經體驗過短暫的美好,所以剩下的沒必要再玩。

“那好吧,”衛晞明阖上蓋子,放回口袋。

他們站在原地,誰也沒說要離開。

黑暗中二人的距離很近,近的只要再往前,就能觸碰,可誰都沒有去做出這一步。

在這種環境下,他們分不清到底是自己還是對方的呼吸聲、心跳聲。

夜深人靜,月光皎潔。

小巷裏祥和,白暄靠在牆上,盯着對面牆角處的被月光照亮的小花,慢慢說:“衛晞明,我這個人很記仇,只要有人辜負我一次,我就永遠不會原諒他,所以你想好了嗎?”

衛晞明向前一步,明亮的眼睛凝望白暄:“剛好,我這個人很死板,只要認準的人,就永遠不會松手。”

不知哪來的小野貓站在牆上叫了幾聲,白暄回過頭:“我們才見過幾面,你真的喜歡我嗎?”

“感情講究緣分,和見幾面沒有關系,”衛晞明說:“就比如我見你的第一次,雖然我們沒有留下任何練習方式,但我就知道我一定還會再次遇到你。”

白暄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憑借感覺一點點移動,剛好觸碰到衛晞明的手,她就不再動。

衛晞明的身體輕輕一抖。

那觸碰就好像有一個人輕輕地用羽毛掃動他的心,讓他抓狂,但又不敢輕舉妄動。

随着白暄進一步的觸碰,二人手接觸的面積越來越大。衛晞明低聲呢喃:“了了。”

白暄語氣輕快:“叫我幹嘛?”

聽到嬌俏的聲音,衛晞明猛地反手抓住白暄的手,向前一步,把人堵在懷裏。

他害怕白暄後背硌得慌,便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後背。

白暄被束縛的緊,動也不能動,擡頭時不小心碰到衛晞明的下巴。她沉着冷靜地樣子,特別像一個情場老手。

可衛晞明就沒這麽好受,他是第一次談戀愛,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光是牽手都讓他心猿意馬。

白暄晃動被衛晞明牽着的那只手:“太緊了,松一松。”

“好,”衛晞明不情不願地稍微松了一點兒,他語氣帶着讨好:“睡了一覺後,希望你不要忘記說過的話。”

“我說話算數。”

“我記得,不準騙人。”

白暄這個時候才感受到衛晞明年紀比自己小五歲,說起話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

“不騙人。”

“不騙人。”

白暄:“我不想在這過夜,回去吧。”

“好。”

兩人回去路上一直牽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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