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種一棵樹
種一棵樹
萬家燈火,團團圓圓。
白暄剛從公司從來,她剛和孫潔說要先回家拿個東西,然後再打車去她家過除夕。
孫潔就自己先坐車回家了。
整個西曲市變成了一座空城,車還沒平時的一半多,白暄沒有在網上約車,在路邊随便攔了一輛。
坐上車後,白暄看到司機在車頂吊了好幾個紅色的小燈籠。
随着出租車啓動,那些小燈籠晃晃悠悠,十分喜慶。
“剛下班啊,”司機問。
“嗯。”
“你們除夕夜也不放假?”
“沒有。”
白暄想着自己和司機同為打工人,還有些同病相憐,除夕夜都還在外地,便和他多聊了幾句,放在平時她都是裝睡。
“師傅是外地人嗎?”
“不是,送你回家後,我就開車回家吃年夜飯,”司機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這樣啊。”
白暄心想原來不回家的只有自己啊!
Advertisement
她凝望着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樹上挂滿紅色的裝飾品。路兩邊的店都關門了,店主大概此時應該在和家人團聚。
她也沒有覺得自己可憐,平時她也都是一個人,所以現在一個人過除夕也沒什麽不好的。
白暄打算回家拿上還未完成的毛氈,一邊刺,一邊和孫潔看電視,也挺不錯,少了唠叨,她不知道有多開心。
雖然想的這麽好,但白暄心裏還是有些堵。
手機鈴聲響起,白暄看到打電話的是孫潔,趕緊接通:“喂,孫潔,怎麽了。”
在聽到對方的話,她臉色一沉。
“知道了,我沒事。”
“嗯,挂了。”
孫潔的老公李潤沒有回老家,特意留在西曲過除夕,白暄不用在去孫潔家。
那也就意味着她真的要一個人過年了。
白暄此時也不着急回家,她說:“師傅,你把我放到前面的商場吧,我進去買點兒東西。”
“嗯嗯,好。”
白暄掃碼,付完車費,拿着包下車。她像是送一個老朋友,直到再也看不到車影,才向商場走去。
商場也是一樣的冷清,一樓櫃臺的銷售人員都心不在焉。
白暄乘坐扶梯到負一層買餃子。她打算直到初八上班,都不會走出家門一次,最多到樓下扔垃圾。
超市內商品琳琅滿目,但都不是白暄能夠駕馭的,她只會煮泡面、煮面條、煮餃子、煮粥。
總之是煮一切。
白暄推着購物車,繞着冰凍區域轉了一大圈,差不多選好了東西,大部分是冷凍食品,有手就能做。
購物袋超級重,白暄走一會兒都要歇一歇。
十分鐘才走到超市門口,結果又遇到了一件比較棘手的事情。
司機找不到白暄在哪裏。
白暄電話打過去說自己在A口,但那司機還是說了找不到,她讓白暄要不把訂單取消,重新打車,要不自己走到D口。
白暄只好取消了訂單,東西那麽重,她提過去都可以直接做公交了。
忙碌幾番,白暄終于到家了。
她先把冷凍視頻放進冰箱,才開始給自己煮餃子。
她站在竈臺旁邊,一邊等水開,一邊看手機。無非是一些關于過年的新聞,她覺得無聊,就關上了手機。
水沸騰還需要一些時間,白暄到卧室換上睡衣。
手機在竈臺震動,白暄換好睡衣正在陽臺給花草移動位置。她覺得有些生長旺盛完全是因為位置比較好。
她把一些生長緩慢的盆栽換過去,一定可以重新煥發生機。
白暄回到廚房,手機因為震動,有一半懸浮,她趕緊過去把手機往裏面放了放。
因為水熱了,她沒有先看手機,把餃子下進去。
這時,手機又開始震動。
白暄抽了幾張紙擦幹淨手,點開接通,衛晞明毫不吝啬地表達喜悅和開心:“除夕快樂,吃餃子了嗎?”
“正在煮,”白暄把鏡頭翻轉。
“就你一個人?”
衛晞明的意思是說就你一個人在廚房煮餃子,但白暄卻把他的意思識別成就你一個人在家,沒回去過年。
她眼神驚慌,調整好情緒,才把鏡頭翻轉回來,對準自己:“他們都在外邊吃飯,我吃飽了就進來煮。”
“我吃的酸菜餡餃子,下午和林千裏他們一起包的,”衛晞明用筷子夾起一個給白暄看,但沒堅持太久,餃子掉回了碗裏。他驚呼:“還好沒有掉地上。”
“好吃嗎?”
衛晞明說:“挺好吃的,給你留着,等你過年回來,煮給你吃。”
衛晞明沒有去過白暄的家,所以她放心地把手機立在牆角,用勺子攪動鍋裏的餃子。
沸騰三次,差不多就熟了。
白暄盛進碗裏,鍋裏還有幾個。
她擔心餃子泡的時間長了,面皮會散開,便又拿了一個碗,把剩下的盛進去。
弄好一切,白暄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手機出去。
衛晞明問:“你的也煮好了嗎?”
“嗯,”白暄把碗放在桌面上,給手機尋找一個支撐,最後選中了紙巾盒子。
“你家好安靜,”衛晞明突然說。
白暄慶幸自己低着頭,沒有讓衛晞明瞧見自己反常的表情。她解釋:“他們剛好都出去了,十二點以後才回來。”
“太好了!”
衛晞明說完,覺得有些不對勁,趕緊挽回:“我是說這樣能和你好好說話,不然有點不好意思。”
白暄才不信,衛晞明要是會不好意思,那自己臉都薄得像紙,但這并不是重點,重點是衛晞明沒有懷疑。
衛晞明問:“你過年有安排嗎?”
白暄尋思着和衛晞明明面上又不會見面,因為她理應在一千多公裏外的洛昌:“幹嘛?”
衛晞明:“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安排下我的時間。”
白暄:“什麽意思?”
衛晞明:“給你打電話啊,七天對我來說是七天,對你來說可能是七年。”
白暄以為衛晞明在說自己可能太過想念,所以才覺得七天的時間和七年一樣漫長。
可衛晞明接下來的話讓她梗塞。
衛晞明:“如果我不主動給你打電話,七天後回到西曲,你肯定不認識我了。”
白暄蹙眉:“我是這樣的?記憶力有這麽不好嗎?”
衛晞明湊近鏡頭:“你記憶力就是太好了,每天要記得東西太多,然後把我忘了。”
白暄狡辯道:“才不是。”
衛晞明可能是待在客廳吃飯,而且還在看電視。白暄隔着手機聽到了春晚主持人的聲音。
白暄不知道衛晞明是哪裏人,但卻敢保證一定距離洛昌不遠。她來西曲後,發現沒一個人看春晚。
白暄:“你在看電視?”
衛晞明:“不是看電視,是在聽電視。”
白暄:“你适合用收音機。”
衛晞明嘿嘿一笑:“那我還是買音響吧,出去唱歌還能用,一物兩用,省錢。”
白暄吃不下了,她蜷縮着腿,手疊在膝蓋上,支撐着腦袋,她想不明白衛晞明壓歲錢十萬怎麽天天哭窮。
要不是她相信衛晞明的人品,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在幹不正經的生意,天天賠錢。
白暄:“你還發壓歲錢嗎?”
衛晞明拿出ipad給白暄看和爸爸媽媽的聊天界面:“發啊,你看,他們說結婚了才不發壓歲錢。”
好多紅包,加起來應該有幾萬
白暄突然冒出一句:“那你可別結婚,結婚就沒辦法領壓歲錢。”
衛晞明擺正自己的臉,正對屏幕,很嚴肅地對白暄說:“為什麽不要結婚,結婚多好。”
白暄:“哪裏好?”
“結婚有人給你做飯。”
“我可以點外賣。”
“有人照顧你。”
“我又不是癱瘓在床,能照顧好自己。”
“有人陪你說話。”
“我不愛說話。”
“......”
不管衛晞明說什麽,白暄總能反駁,最後衛晞明絞盡腦子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麽。
衛晞明:“所以你不打算結婚?”
白暄想了想:“或許、大概、可能、也許吧。”
衛晞明腦袋一愣,直接把心裏話說出來:“那我怎麽辦?”
白暄注視着屏幕裏一動不動的衛晞明。她還以為卡住了,對着鏡頭晃了晃手,結果還是沒反應。
她只好挂斷。
挂斷電話後,她很認真地給衛晞明回複一大段文字。
白暄雖然和衛晞明有了初步的約定,但并不代表她能接受婚姻。
婚姻充滿責任和瑣事,不是一男一女簡單在一起生活一段時間,而是要生活一輩子。
況且她年紀馬上三十歲,早就過了沖動和放縱的年紀。
如果白暄真的下定決定走進婚姻,對方一定是值得過一輩子的人,她認準一個人就是永遠,直到死亡。
至于衛晞明是不是那個人,白暄不能随意地做決定。
她愛衛晞明,當然也愛自己,所以她要對自己負責、對未來負責。
白暄:[對不起,我暫時不能給答案。]
白暄:[你願意等就等,不願意等就算了,趁我們都還沒陷的太深,早早分開。]
白暄兩條短信發過去,上方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可她等了好久,也沒收到衛晞明的回複。她正打算放下手機,把碗拿到廚房洗了,衛晞明一個視頻打過來。
白暄接通後,看到衛晞明眼睛瞪得圓潤,很是生氣。
她還沒來得及問你怎麽了,對方劈裏啪啦開始說:“白暄,你死了這條心吧,我願意等,等一百年,二百年都可以,別想甩開我。”
“我?”
白暄有些懷疑剛才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難道不是正常的語氣,沒有太過激吧。
怎麽聽完衛晞明的話,好像自己讓他很傷心。
衛晞明說完害怕白暄生氣,又補了句:“除夕快樂。”
還沒等白暄反應過來,解釋個明白,衛晞明把電話挂了,留她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滿腦袋問號。
白暄心裏一團麻,她還是決定先把碗洗了,清醒一下。
等她刷完碗,看手機的時候,衛晞明又發過來一大坨消息。白暄關上客廳的燈,回到卧室,打開慢慢看。
衛晞明:[對不起,不該那樣對你說話。]
衛晞明:[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給我個機會,讓我證明我自己。]
生氣也莫名其妙,道歉也莫名其妙。
白暄全程沒搞懂衛晞明在說什麽,她只是讓衛晞明願意等就等,不願意等就算了,沒有任何推開的意思。
竟然被理解成這樣......
白暄:[哦。]
白暄簡簡單單一個字,直接抓在衛晞明心上,又讓他輸出一大段:[你生氣了嗎?]
衛晞明:[你別生氣,對不起。]
衛晞明:[是我理解錯了。]
白暄今晚的心情起伏,比過山車的轉彎還要大:[沒有。]
衛晞明:[我沒理解錯?]
白暄好奇衛晞明怎麽這個時候開始糊塗:[沒有生氣。]
衛晞明:[笑臉表情包。]
白暄也回複了他同一個笑臉表情包。
過了一段時間,白暄趴在桌子上紮毛氈,衛晞明發過來一段很長的語音,她抱着好奇的心态點開。
衛晞明:[當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現在又要用真愛,把我換回來......。]
後面的語氣,白暄沒有勇氣在聽下去,她想了八百遍,也沒想到衛晞明真地會專門唱這首歌。
而且她都已經忘了,衛晞明還記得。
白暄忍俊不禁,雖然唱得很好聽,但真得很好笑。她覺得這段語音相當炸裂,比春晚小品精彩多了。
本着哄小孩的想法,白暄:[好聽!]
衛晞明感覺自己的歌起了作用,白暄好像沒那麽生氣,他回複得相當快:[上次沒來得及給你唱,現在也不晚。]
白暄:[嗯嗯。]
衛晞明:[有機會現場唱給你聽。]
怎麽還來勁了!
唱就唱吧,白暄不好說拒絕的話,反正最後後悔的應該是衛晞明,不是自己。
白暄:[好。]
這一晚上,白暄一直等到過完十二點才睡覺。
她收到了很多朋友的祝福,也送出去了很多祝福。
孫潔和衛晞明都給她發了紅包,但最親的爸爸媽媽卻對白暄過年沒有回家耿耿于懷,并沒有任何表示。
盡管這樣,白暄睡前猶豫再三,還是主動給他們發了除夕快樂。
就這樣滿懷期待地進入睡夢。
她有預感新的一年一定會有一個契機,讓自己完成多年來積攢的很多願望。
由于睡得比較晚,白暄第二天快到中午才醒過來,反正起床也沒什麽事情要做的,她睜開眼後,繼續賴在床上。
直到肚子餓了,她才洗漱,到廚房簡單做一些吃的。
昨天白暄十二點才睡,但有人比她還睡的晚,坐在餐桌前回複那些沒來得及看的消息。
夏編輯:[新年快樂!]
白暄:[新年快樂!]
孫潔:[暄暄,真的很對不起,昨天沒能陪你過除夕,所以我決定等你明天或則什麽時候有空,請你吃大餐。]
白暄昨天聽到消息時,确實難過,但也只是一瞬間。
孫潔有老公陪着,她沒什麽好傷心的,反正她早就做好了一個人過除夕的打算,只能說最後回到了起點,不存在怪罪孫潔。
況且孫潔也不是故意的,她問了那麽多關于白暄忌口的食物,也沒想到會出現意外。
白暄:[上班在請我吧,我已經打算這七天不出門。]
孫潔:[啊,不行。]
孫潔:[那我給你點外賣,送到你家。]
白暄:[我正在吃飯。]
孫潔:[明天好了,明天中午你不要做飯,我點外賣給你吃。]
白暄咬了一口餃子,完全沒吃到一點餡,給餃子造成了皮外傷。她垂眼看了看,覺得很影響食欲,起身去廚房拿來辣椒和醋。
餃子裹滿辣椒後,看起來好吃多了。
白暄一只手給孫潔回複:[好,但不要太多。]
孫潔十分愛關照人,尤其是白暄。
她比白暄還要小幾個月出生,卻總愛把白暄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經常擔心吃不飽、穿不暖。
白暄記得去年自己生日,她本來是不喜歡過生日。
生日除了證明自己年長了一歲,也沒什麽特別的,但孫潔非要慶祝,買了一個十幾寸的大蛋糕送到她家。
不要說十幾寸,就連普通的一切塊兒蛋糕,白暄都吃不完。
最後當然只能浪費了,她也不能提着那麽大的蛋糕到公司,而且還是吃了一點兒的。
孫潔:[知道啦,按照你胃口點。]
孫潔:[你七天不出門在家幹嘛?]
白暄:[睡覺、睡覺、睡覺。]
孫潔:[說到睡覺,我感覺我最近也特別能睡,本來我兩三點睡,第二天能七點起,但現在我十點睡,七點起來,比狗都困。]
孫潔:[尤其是中午吃飯的時候,每次吃着吃着就困得不行。]
白暄:[是不是感冒了,要不去醫院看看?]
孫潔:[還是算了。]
孫潔:[要真去醫院,沒病也得看出個大病。]
白暄:[多休息休息。]
孫潔:[先不聊了,又困了......]
白暄:[午安?]
孫潔:[午安!]
一年之中除了國慶節,也就春節的假期最長。
白暄平時老想着不上班該有多好,可以做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可真正到了放假,她又不知道要做什麽。
合租的室友已經回家,反正就剩下一個人,她不用回到自己的房間,抱着玩偶靜靜地坐在沙發裏。
客廳裏沒有電視,房東專門為了出租裝修的房間,只有必須電器和家具。
不過這樣也比較好,地方空曠,可以放下好多東西。牆角處擺放着好幾個行李箱,還有紙盒子。
白暄百無聊賴地咬着嘴唇,盯着牆上的分針一點點移動。
就是這樣的無聊,她也沒想過出門逛街。
大約十分鐘後,白暄手機震動加鈴聲。她只聽得到聲音,翻來覆去卻始終找不到在哪裏。
“手機呢?剛才吃飯還拿着,”白暄把整個沙發翻過來,手機震動聲停止又響起,她也還沒找到。
白暄站在沙發旁,雙手掐腰,仔細回想剛才把手機放在什麽地方。
“哦,我沒拿過來,”她看到紙巾盒才想起:“急性差的還以為我得了老年癡呆。”
白暄拿到手機,鈴聲又次響起,她點開接通。
衛晞明問:“你在忙嗎?”
“沒有,忘記把手機放哪了,”白暄順勢坐在椅子上:“有事嗎?”
衛晞明:“沒有就不能給你打電話?”
白暄:“最好還是不要打。”
以前白暄多少還顧及和衛晞明的友誼,但自從衛晞明真情實感地吐露想法後,她徹底按照自己的心性和他交流。
既然決定要給彼此一個機會,總裝着對白暄的精神不太友好。
衛晞明聽完白暄的話也沒挂臉,繼續笑着:“不打電話,那我去你家見你。”
白暄:“我在洛昌,你最好說你不知道洛昌在哪。”
衛晞明:“我知道啊,不就跨越大半個中國,買個機票的時間。”
白暄懷疑衛晞明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那豈不白跑一趟。她連忙拒絕:“還是不用了,我可能初六回去。”
衛晞明:“你回來我接你。”
白暄當然也不可能會同意,她不可能提着又重又大的行李在機場外等待,專門讓衛晞明再接回家。
到時候不知道是給自己找麻煩,還是給衛晞明找麻煩。
白暄轉移話題:“你們不是去農家樂玩,什麽時候去?”
衛晞明:“後天,你回到西曲那天,剛好我們前一天就回來了。”
整個樂隊中只有衛晞明是外地人。
他留在西曲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的決定,有一部分隊友的原因,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畢業時,他們想過去北上廣深發展,但最後還是沒有去。
西曲是他們是夢想的起點,留在這裏能夠支撐他們在默默無聞的時刻繼續走下去。
只要還在西曲,即使花未盛開。
他們走到任何一條熟悉的街道,吃到任何一家熟悉的小吃。他們能回憶起當時五人在這裏,在那裏許下永不放棄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