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捏一朵雲
捏一朵雲
白暄手裏拿着抽紙,一邊拍孫潔,一邊詢問:“好點了嗎?”
孫潔的模樣确實有些生無可戀:“好想死,這孩子折騰死老娘了,最好出生以後聽話點。”
現在孫潔才知道剛開始她那點反胃只是心理作用,現在才是真的,飯都吃不下,看到什麽都惡心。
如果再讓她選擇一次絕對不會懷孕。
“漱漱嘴巴,”白暄擰開一瓶水遞給孫潔。
剛才白暄正和孫潔還有另外兩個男同事一起工作,孫潔突然一陣反胃直奔廁所,她擔心就跟了過來。
“水也這麽難聞,”孫潔皺着眉頭,有些嫌棄地喝了一口:“我還是喜歡和奶茶。”
白暄安慰道:“孩子出生後,每天給你買一杯。”
白暄一句話直接刺激到孫潔,他大吐苦水:“我真服了,什麽都是孩子出生以後,合着現在孩子成我的頸箍咒了,這不能幹,那也不能幹,沒意思。”
白暄順着她問:“要不現在給你買一小杯?”
“還是算了,”孫潔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等孩子出生以後,別想讓我在家,老娘要去好多地方,看好多場演唱會。”
“我陪你去。”
雖然難受,但有這麽多愛自己的人。孫潔感覺心情好了些:“我出錢,你就跟着我享受吧。”
白暄笑笑:“走吧,回去。”
打開辦公室的門,兩位男同事不約而同地擡起頭看着孫潔和白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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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潔不好意思地說:“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我一定不會拉下策劃的進度,我今天加班。”
其中一位文氣的男同事笑着說:“沒事,理解。”
但相反另外一個男同事就沒那麽好脾氣,他的眼神恨不得撕碎孫潔和白暄:“你知道就好,我可不想因為你被罵。”
孫潔自知出于劣勢,也沒和他争辯什麽。她坐下來繼續完成工作,只是效率并沒以前高。
中午。
另兩位男同事出去吃飯,白暄和孫潔還在工作。
孫潔越想越覺得委屈,她眼眶通紅,淚水打轉,手上打字的速度絲毫沒有放慢。
白暄穿上外套問:“要先去吃飯嗎?”
孫潔沒有吭聲,白暄看過去:“怎麽啦,又胡思亂想。”她拿出一張紙給孫潔擦拭眼淚。
孫潔語氣哽咽:“我沒有。”
“好,你沒有,現在去吃飯?”
孫潔肚子餓,可策劃還沒完成。
正如那位男同事說的,她不想拖累隊伍,更不想讓他小看自己,憑什麽就覺得孕婦不能完成工作。
白暄拉着孫潔起來:“回來再弄,還有我呢。”
這時另外一位文氣的男同事吃完飯回來,他笑容友好:“你們怎麽還沒去吃飯?”
白暄回答:“正要去。”
文氣的男同事:“趕緊去吧,吃飽肚子最重要。不吃飽怎麽幹活,他的話別放在心上,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任務,是我們四個人一起的任務,大家一起完成。”
孫潔平複好情緒:“謝謝。”
白暄拖着孫潔到食堂吃飯。
“你想吃什麽,我給你買,你坐在這等着,”白暄不想讓孫潔到人群中。總有幾個不長眼的人,愛擠來擠去。
“我和你一起。”
既然孫潔這樣說,白暄也只好答應,她小心點兒就是了。
白暄挽着孫潔胳膊,邊走邊看:“這個要吃嗎?”
“不想吃。”
“那這個呢?”
“也不想,”白暄指了指食堂盡頭的拉面店:“我想吃那個,清淡的。”
兩人走到最後的窗口,點好餐,找了位置坐下。
孫潔情緒低落:“下一次我要是和你分不到一起怎麽辦?”
她想都不敢想如果那時候被說,被指責,自己會哭成什麽樣子,真的很丢人。
其實每次她不想哭的,就是忍不住。
“怎麽會?”白暄說道:“不讓我們一組,我就找李老板說,讓他給我們分到一組。”
“他不同意呢?”
白暄開玩笑道:“他不同意啊,他不同意我就打他。”
“工作要丢了。”
“大不了再找,全中國又不是只有這一家公司,”白暄頗為樂觀:“下一個工作說不定更适合。”
“我覺得我很煩人,”孫潔更像是自言自語。
“哪裏煩人了?”白暄感覺自己已經進修為心理學大師,調動人積極性,爐火純青:“沒人覺得你很煩,大家都很需要你,都很愛你。”
白暄發現懷孕還真是有種魔力。
說不上好的,也說不上壞的。孫潔那麽一個樂觀開朗的小姑娘,現在整天擔心這,害怕那。
孫潔:“好吧。”
白暄一直向孫潔傳遞積極的觀點。孕婦也是人,別人挑刺,那是他的問題,和你沒關系。
他們說,就讓他們說。
只有一事無成的人才想着通過性別、通過身份,另辟蹊徑凸顯自己的優越感。
事實上他連三歲小孩都比不過。
吃完飯,白暄又帶着孫潔下樓散步。直到上班前,她們才上樓,坐在辦公室開始工作。
下午的時候,那位男同事的嘴也沒停止過陰陽怪氣。
不過每次都被白暄和文氣的男同事頂回去。他沒什麽出氣口,經常出去溜達。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不出意外,她們要加班。
白暄看到手機屏幕一閃,是李潤發過來詢問孫潔的短信。他應該是在樓下等着急了。
白暄拿起手機,回複:[今天公司加班,我和她一起。]
白暄:[可能九點多結束。]
李潤:[麻煩了。]
白暄看了一眼孫潔,還在認真的工作。
她也開始投入進去,只想盡快完成,然後把策劃提交上去。
時間這麽晚,李老板不一定看,但他一定會要。
這時上完廁所的男同事走進來,他哼着小歌,心情似乎還不錯,可這也沒有影響他繼續對着孫潔挑刺。
“要不是某個人,恐怕現在我已經到家,吃着外賣,看着電視,別提多開心。可現在呢,我還跟個狗一樣在這裏加班,也不知什麽時候能結束。”
說着說着他還嘆了一口氣。
白暄也是覺得很生氣,他說話的時候,不知道敲了多少字,也不知道是誰在耽誤時間。
最後任務沒完成是大家沒完成,不是某個人。
如果他辦事能力和他吹牛逼、找毛病的能力一樣,策劃早幾百年完成了,看不慣別人,自己倒是一個人完成。
旁邊文氣的男同事說道:“別嘴炮了,還想不想下班。你這麽看不起別人,你倒是自己完成,也讓我們沾沾你的光,要是不能就閉上嘴巴,現在就你拖後腿。”
男同事不難頂嘴,灰頭土臉地坐下來。
說者有心,聽着有心。
孫潔本來已經很努力地完成工作,可還是沒逃過一劫。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手就放在鍵盤上一動不動,整個人略顯麻木。
白暄手蓋在孫潔的手上,傳遞力量和溫暖。
孫潔硬生生把這股氣咽下去,繼續完成工作。
四個人下班快十點了。
男同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率先從辦公室離開,乘坐電梯下樓。
他們三個正在收拾桌子,拿着電腦放到自己的工位,然後關上燈一起離開。
文氣的男同事:“今天幸苦了,你們都很優秀。”
孫潔沒心情回話,白暄客氣道:“你也很厲害。”
“以前還沒和孫潔合作過,今天讓我大吃一驚,下次希望還能和孫潔一同工作,學到了很多。”
孫潔扯出一個笑,她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謝謝你。”
“哪有。”
三人說着電梯到了一樓,李潤等着焦急,進入寫字樓大廳。
“我先走了,拜拜,”文氣的男同事見狀與她們道別。
白暄:“拜拜。”
李潤和孫潔正在說話,白暄沒有跟孫潔說再見,一個人朝着地鐵站走去。
她希望孫潔和李潤說完,會好受一點。
盡管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但堵在心裏也不舒服。尤其明天上班還要心平氣和地和他講話,不能黑臉。
白暄沿邊走,聽到兩聲喇叭聲。
她微微轉過頭,衛晞明的車。能在夜色中看出來,完全憑借着那車破爛的外殼。
白暄走過去。
衛晞明降下車窗:“送你回家。”
白暄有些話要和他說,打開車門坐進去。
還未等白暄開口,衛晞明問道:“今天下班怎麽這麽晚?”
白暄沒有回答他:“你一直在外邊等着?”
衛晞明笑着說:“沒有,剛好下班,就想着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看到你了。”
“今天公司加班,”白暄聽到解釋,才說起自己:“最近工作還挺多的,所以經常加班。你感冒好了嗎?”
衛晞明沒有帶口罩,他的傷在另一邊,白暄剛好看不到。
“好多了,能唱能跳的。”
不愧是年輕人,白暄腦海裏冒出這個想法時,覺得自己怎麽就是奔三十歲的人。
衛晞明才二十出頭。
白暄運量了好久:“我是說如果樂隊事業一直沒有什麽起色,也沒什麽收入,你還會一直做下去嗎?”
“應該會吧,”衛晞明幾乎是脫口而出。
“我又沒什麽壓力,一直唱歌對我來說是最好的生活狀态。而且我有信心養活我,還有未來的她。”
白暄:“他們呢?”
“我可以幫他們,”衛晞明想了想說:“萬一我們成功了呢,那我們就能成為很了不起的樂隊。”
“雖然這個機會渺茫,但不試試怎麽知道。”
白暄聲音微弱,但卻格外有力量:“那你加油。”
白暄很了解衛晞明對音樂的熱愛,對樂隊的堅持。她是一個門外漢,甚至唱歌跑調,可她願意支持。
或許她當時能夠接受衛晞明也有這一點兒原因。
這是她最後一次詢問衛晞明關于樂隊、關于音樂,此後她将是衛晞明永遠的支持者。
白暄從小循規蹈矩,生活平靜,工作後更是沒什麽愛好。
長期的工作讓她失去了追求,漸漸變成芸芸衆生中的一個,哪天從世界消失,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平靜很好,平淡也很好,但最殘忍的是麻木。
她知道當下生活需要改變,但卻失去了改變的能力和勇氣。
她認為就算費力掙紮,也只是會陷得更深,并不能把自己從泥沼中解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