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分頭行動
分頭行動
鐘巧茗寫的第三篇報導發出去沒多久,尹媛霞又篤篤篤地敲門,未等鐘巧茗說話就直接開門走進鐘巧茗的辦公室。
“這麽快有反饋?”鐘巧茗帶着點驚訝問。
“是另外的事。”尹媛霞說。
每一個平臺上都有各式各樣的人,也有各式各樣的網絡公司,它們養着一群流量蝗蟲,在所有受到關注的事件裏制造蝗災,喪心病狂地以一種誰都別想好過的方式去啃食流量,因而有一些賬號為了賺取流量唱反調是尋常的,在這次的事情裏也不例外。
某娛樂賬號發布了一個“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喜歡過老師”的觀點,用诙諧調侃的語氣說着那就是一個正常的現象、誰都有過、不需要害羞之類的話,并發起投票。這種賬號本來就有大量粉絲幫着說話,再招搖幾下,圍觀的人更多了。
附和的人也沒頭沒腦地跟着娛樂賬號将這種事情看作尋常,嘻嘻哈哈一派歡樂景象。
尹媛霞看見後,立馬去找鐘巧茗問她要不要寫文章抨擊,“我怕這個話題會娛樂化。”
鐘巧茗雖對那種賬號深惡痛絕,可是她不得不接受這種現狀:“娛樂化才能吸引更多人,讓他們鬧着吧。”
尹媛霞一愣,又說:“他們很快就要替蔣晨喊冤了。”
鐘巧茗心裏煩,說的話充滿悲觀色彩:“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哪怕我針對這種情況寫了文章,這一群只懂得嘻嘻哈哈的人也不會看。網絡環境就是這樣,在網上生這些氣不值得,線下的真實世界裏,那種娛樂的觀點根本不可能存在。你看聘用了蔣晨的S高中,在家長們的圍攻之中有多狼狽,這是一個只要冒出一點苗頭就必須被連根拔起的嚴肅問題,娛樂化不了,那些人只能在網上過過嘴瘾。”
“這不像是你的做派,鐘将軍,你振作一點。而且有來有往的讨論才會有更多流量,你現在不趁這機會站出來主持大局,被別的博主占了先機,可就是一個損失了。”
鐘将軍是工作室的員工對鐘巧茗的昵稱,因她經常強調自己鋼鐵般的意志。
鐘巧茗擡眼給尹媛霞一個疲倦的眼神,說:“這個反擊交給你,你來寫,我繼續把手頭上的事情完成了再說。我實在分不出心來和娛樂賬號對打了。”
“可以是可以,我來寫。就是你這狀态,怎麽了?”
鐘巧茗毫無生氣地嘆道:“這個案子很大,可能會牽涉到很多人。可是我直到現在也沒有找到做事的節奏,好暈。霞啊,我好像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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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有一種被那些信件牽着鼻子走的感覺。
鐘巧茗在自己的工作裏失去了自己的節奏,這讓她很不适應。
尹媛霞沒明白:“以前更大的案子也不是沒有過,沒見你這麽沒精神。”
“是呀,以前的大案子我都是作壁上觀,随時都以一個媒體人的目光注視事态發展,抓住所有值得報導的細節,跟蹤,采訪,寫文章,發文章,那些事再大,說實在的,也是與我無關的事,我不過是個要掙錢的局外人而已。”
“這次的案子也不關你的事呀。”尹媛霞頓覺不對勁,往前湊了湊,小聲問,“難不成你是受害者呀?你有過類似的經歷?”
鐘巧茗一擺手,否認道:“沒有,我從小就是鐘将軍,過于有主見,意志過于鋼鐵,以至于所有希望學生聽話的老師都不喜歡我,他們不給我臭臉看就不錯了,哪裏會想方設法誘捕我。”
尹媛霞笑了一下:“那你幹嘛沒辦法繼續當要掙錢的局外人?”
鐘巧茗不能将自己收到陌生人來信的事告訴尹媛霞,那麽就是無論怎麽解釋都解釋不到最關鍵的一點上。
鐘巧茗邊在心裏嫌棄自己老是說廢話,邊同尹媛霞說:“我雖然在少女時期沒有經歷過被情感欺騙一類的傷害,但因為我早年關注了比較多的教育問題,研究過一些青少年的心理情況,知道這樣的事情為什麽會發生、會給那些孩子心裏帶來怎樣的傷害,也知道那些孩子有多無辜和無助,所以免不了要覺得傷心,太投入了,她仿佛是我認識的人,仿佛可以觸碰到她,她信任我,可是我抓不住她,事情已經發生很久了,我也已經不能真正地幫助到她了。”
尹媛霞只道鐘巧茗是有點年紀了,心腸開始變軟了,便安慰了鐘巧茗幾句。
一個上午可以發生很多事,就在這時,鐘巧茗接到了快遞員的電話,下樓去拿了第三封信。
鐘巧茗自言自語:“看吧,就說沒辦法按照我自己的節奏來做事吧。”
這封信很及時地揭開了現場第三人的身份之謎。
鐘巧茗看信看了一半就給陳警官打電話。
“怎麽了?”陳警官問。
“我跟你說,我現在知道了死者林馨在世時有個未婚夫,叫方卓,你看看現場的第三人指紋是不是方卓留下的。我覺得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他。”
“噢?這麽快?她的家人沒說有這個未婚夫呀。”
“是,一查就查到了,她的家人現在正傷心,能想到什麽。你也趕緊出發吧。”
“好。”
通知完陳警官,鐘巧茗沒有進一步動作,抱臂盯着信紙,心裏天人交戰。
十多分鐘後,鐘巧茗做出了決定——這不是整件事的中心,最多只能算是豐富受害者被男人迫害的形象的其中一方面經歷,可以做文章,但做不了多大。
鐘巧茗給劉玲玲打電話:“玲玲,你在哪裏?”
“我在工作室這裏呀,怎麽了?”
“是嗎?我剛才經過得太急了,沒注意到你。你在就好,我整理了一點資料發給你,你看一下。方卓是前天命案的死者林馨的未婚夫,玲玲,你去跟方卓這條線,警方現在讓他協助調查,你看調查完能不能接觸到他,或者接觸他的家人,問點關于死者的事。還有就是,方卓的事只有死者知道,死者的家人不知道,你盡量用一個委婉的方式通知死者的家人,張柔那邊有死者姐姐的聯系方式,你可以問張柔要。我繼續跟蔣晨那條線,看能不能找到別的受害少女,用多一些事例擴大整件事的影響力。”
劉玲玲應道:“哦,行。茗姐,我最近兩天也稍微關注了一下這個案子,看似普通的命案,居然有這麽多事要跟。”
“可不是嘛,我這兩天頭都是暈的。”還不能按照自己的節奏辦事,鐘巧茗心裏很是不滿。
下午三點多,張柔拿着一張打印在A4紙上的照片進到鐘巧茗辦公室。
那照片是林馨念高中時,所在的班級拍的集體照。
張柔指着照片上一個沒什麽笑容的小女孩說:“這個人叫秦曉萱,是林馨的同班同學,我在聯系林馨別的同學的過程中,有一個女同學和我說林馨在畢業後的謝師宴上,一直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秦曉萱,因為她坐在林馨旁邊的位置上,當時還問了林馨發生了什麽事,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你覺得是這個秦曉萱?”鐘巧茗問。
“嗯,林馨的心思不在學習上,也不在和同學們的相處上,能讓她這麽留意的人,應該是和蔣晨有關的人。”
鐘巧茗覺得有一定的道理,問:“聯系到秦曉萱了嗎?”
張柔點頭道:“這個班從前的班長提供了一個電話號碼,可是我打過去沒人接,然後她又給我推了一個微信名片,我申請加好友,剛剛通過了。”
“行,你将微信號推給我吧。然後……”
“繼續找。”張柔用機靈的思維和滄桑的臉說出了鐘巧茗要說的話。
鐘巧茗噗嗤一下笑出來,安慰道:“最近是忙了點,但是獎金嘩啦啦哦,你想想獎金。”
“想着呢。”
“忙完了準你放年假。”
張柔恨聲控訴道:“上個月你也是這麽說的,可是一直都忙不完。”
“行,這個案子之後,哪怕還忙着,我也讓你休假,可以了吧?快去工作,我親愛的金牌助理。”
鐘巧茗朝張柔擺擺手,張柔認命地出去繼續幹活。
另一邊,劉玲玲聯系到了方卓的父母,此時方卓已經在警察局接受調查了,二老急得坐立不安,他們這會兒才知道那個新聞裏說的情殺案的死者是林馨。
劉玲玲看二老心理防線正弱,索性說直接到他們家裏去,當面交流。
二老也想找個人給他們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麽事,十分歡迎劉玲玲的來訪。
基本的禮貌過後,劉玲玲問:“方先生不是林女士的未婚夫嗎?方家和林家應該關系很好才是,怎麽會沒有通知二位?”
方父有點尴尬,嘆道:“兩個孩子好像吵架了,都有一段時間不說話了。我們問方卓怎麽回事,方卓又要發脾氣,讓我們別管。”
方母附和道:“是呀,孩子的事,我們也不好管的。”
方父又說:“我們方卓和林馨在一起,那是高攀了人家,還沒談好的時候,我們也不好意思主動去聯系他們家。”
方母接着說:“是呀,我們只是普通家庭,全家上下都是打工的,學歷都不高,也就方卓一個有點本事,念到了研究生,畢業後又找到了不錯的工作。可是這些跟林馨的父母比起來都是不值一提的,方卓和林馨在一起後,我們也是心裏不太安定的。何況也沒有像記者你說的那樣成了什麽未婚夫,就是男女朋友。”
劉玲玲怪道:“不是未婚夫?”
“不是,可能是因為相親認識的,林馨那邊覺得是奔着結婚去談的,所以在談得不錯之後才這麽說。”
“哦,沒有訂過婚嗎?”
“沒有,都是孩子們自己去談的,我們管不了孩子的事。”
“哦,是這樣……”
方母不想似乎不怎麽想聊方卓和林馨的感情,忙問道:“記者啊,你看方卓被警察叫去協助調查,有沒有危險啊?我們可以保證的,方卓絕對沒有做對不起林馨的事,絕對沒有。”
“現在只是在死者家裏發現了方卓的指紋,不代表方卓做過什麽,只要方卓在死者被害的時間裏有不在場證明,應該就沒有什麽事了,你們別太擔心。”
“被害時間是多少?”
“4月19日晚上大概十點到十二點之間。”
方父和方母交頭接耳地商量一會兒,方父回過頭同劉玲玲說:“那段時間方卓在家裏睡覺呢,我們都可以作證。”
“你們是方卓的父母,證詞不會被采納的。不過死者所住的那個小區有監控,方卓那晚有沒有去過那裏,一查監控就知道了。”
“那就好,方卓肯定是沒去過的,他和林馨在吵架,不會去的。”方父壓低聲音說,“記者啊,我看新聞說那個死者是在和另一個男的約會,是真的嗎?”
“可能是存在一些感情糾葛。”
“哎呀,那可不得了,怪不得她和方卓吵架,原來是她想找別人啊。”
“也不能這麽說,事情現在還在調查,警方還沒有公布調查進度。”
方父應道:“是是是,肯定不是林馨的錯,肯定是那個兇手的錯。”
劉玲玲問:“請問你們和林馨的父母是不相熟嗎?那方卓和林馨是通過誰的介紹認識的呢?”
方母說:“是我的一個朋友,在老年大學裏認識的朋友,她剛好也認識林馨的媽媽,就想着幫孩子們介紹一下,多認識人,也多一個機會嘛。”
“哦,你們和林馨相處得多嗎?”
“不多,就見過兩三次。”
“那和她的父母呢?”
“也不多,也是兩三次,沒怎麽說過話的。”
“你們放心方卓和林馨交往嗎?”
“怎麽不放心呢?方卓是高攀了呀,談好了,方卓和他以後的孩子都有着落了,談不好,也算是長長見識嘛。”
“嗯,從經歷這一方面來說,的确是只會有好的結果。你們有沒有聽方卓回家來說過林馨的事?”
“偶爾會有吧,也沒說什麽,都是誇林馨的話,說林馨是個好女孩,又漂亮又有本事又乖巧又孝順。錯過林馨那樣的女孩,是方卓沒福氣。”
“方卓和林馨吵架了之後,兩人很久沒有聯系嗎?”
“聽方卓說是這樣的。”
“因什麽事吵得這麽嚴重呢?”
“可能是性格不合吧,我們也不太知道。”
“方卓希望挽回嗎?”
“希望的,那麽好的女孩,錯過了多可惜呀。方卓那孩子挺老實的,可是腦瓜子不笨,他知道要珍惜林馨。唉,誰能想到發生這種事呢,要是林馨沒和方卓吵架,可能就不會有那種劫難了。人啊,真的是逃不開命運的安排,吃多少用多少都是注定好的……”
和方父方母聊了約一個小時,劉玲玲結束采訪,走出方家。
方家在一個環境不錯的小區裏,不算是黃金地段,卻也屬于價格不菲的樓盤。
方家并不像方父方母說的那樣沒本事。
劉玲玲只在鐘巧茗工作室工作了幾個月,身份上還帶着實習二字,但之前她在別的報社工作過,不是毫無經驗的菜鳥。
她從各種各樣的采訪中鍛煉出某種直覺,對她做出判斷一事上很有幫助。
方父方母隐瞞了一些事。
整個采訪過程都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可就是有一股子不對勁的感覺。
而且也不知道鐘巧茗從哪裏得到的消息,說方卓是林馨的未婚夫。劉玲玲覺得那兩個人的感情遠沒有到那種程度。
結合那件事來看,劉玲玲推斷方父方母很清楚來龍去脈,他們隐瞞的就是與那件事相關的部分,他們知道,而且支持,甚至可能是慫恿。
他們應該是還想方卓繼續出擊,攻陷下一個對象,所以在林馨的事情上要盡量脫身。誰知林馨的房子将方卓的指紋保留下來了,他們想完全撇清也沒辦法。
劉玲玲去到路邊一間安靜的咖啡館,要了一份簡餐,在等餐的期間撥通了從張柔那邊拿到的電話號碼。
“喂?您好,請問是林安女士嗎?”
林安答是。
劉玲玲報了自己的身份,而後同林安說方卓想和林馨結婚然後吃絕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