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除夕

除夕

夕顏如實說了情況,魏惜撥弄着香爐的手頓了頓,說句知道了就讓她下去了。

青姑進來添茶,提起侯府的事:“聽夕顏回來說,朝顏今日想讓公主調兵?”

魏惜端起熱茶飲了一口,語氣淡淡:“是有這回事。”

“那她……”青姑神色緊張起來。

不怪她草木皆兵,這些年不說宮裏,就說出宮後,府裏塞進了多人,又處理了多少人,她現在看誰都不放心。她也勸過公主,要不就不選人了,留幾個知根知底的在府裏,用的也放心。

公主卻跟她說,不換人怎麽給別人塞人機會,比起讓那些人費盡心思藏在暗處,不如留在眼皮底下放心。

“小丫頭腦子難得靈活了一回,用錯地方罷了。”魏惜心裏惦記着莫澤的傷,有些煩躁。

“青姑,你親自去庫房裏選些藥材送去驿館,到底是不能怠慢了北漠太子。”魏惜放下茶盞,凝重地說道。

次日青姑親去驿館,見莫澤半卧在床上,一臉病容憔悴,又回禀了魏惜,原本還有些氣,也消了。

青姑走後,莫澤恢複神采奕奕的樣子,見自家主子裝病裝的起勁,臨風木頭腦袋愣愣說道:“難怪閣主說,主上是最得他真傳的。”

變臉比翻書還快。

莫澤瞅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茶潑了出去,被輕松躲開。

臨風哪裏懂,魏惜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以前最吃他這一套了。

大年三十除夕,江州城張燈結彩,鞭炮聲不斷,一片熱鬧景象。

公主府內守孝三年,今年也重新挂上了窗花彩帶,充盈着喜氣洋洋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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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惜一早被青姑叫醒,開始梳妝打扮,小丫頭們換上了水紅色夾襖,讨一份好彩頭。

“給公主請安。”朝顏夕顏笑盈盈地走了進來,手上各捧了幾支梅花,花瓣上卧着殘雪,嬌俏雅致得緊。

魏惜見了梅花,早起的煩躁一卷而空:“外頭下雪了?”

“回公主,昨兒半夜下的,洋洋灑灑落了半宿,天亮了才停的,奴婢想着天氣冷,園子裏的梅花估計要開了,一早和朝顏去摘了梅花,花上的雪還沒化呢。”夕顏握着梅花,興奮的說着。

魏惜心情不錯,就着夕顏的手摸了摸花瓣上的殘雪:“除夕日落雪,瑞雪兆豐年,是個好寓意。”

現在邊城停戰,來年也有個好收成,等年後再簽了議和書,百姓也能過上幾年安生日子了。

“這捧擺在榻前的幾案上,剩下的擺在書房。”

“哎、奴婢遵命!”小丫頭們看得出她心情很好,手腳利落地去找花瓶插花了。

“難得見公主笑得這樣開心。”青姑替她挽着發,看着鏡子裏魏惜的笑顏說。

魏惜随即收了笑容,恢複淡漠的神态:“姑姑說得對,事情還沒解決,不能放松警惕。”

青姑暗嘆口氣,自先帝死後公主便事事要強,好不容易和驸馬成婚後過了兩年輕松日子,結果驸馬死了,公主反倒比之前逼自己更緊了。

*

除夕夜,皇宮正門大開,宴請百官共度佳節。

皇宮各殿燈火通明,樹上挂滿了紅通通的燈籠,系着五彩缤紛的彩帶,映着樹葉上的殘雪,閃閃發光,仿若盛夏降臨,百花齊放精彩之景。

會春園內點滿琉璃宮燈,殿內光彩明亮,熠熠生輝。大殿最外側樂官們奏着歡快的曲調,左右兩側擺宴百官,百官為首坐的是白發鶴顏的陶國公陶老太師,他的對面正是剛回京的嘉定侯盧定逾。

高庭之上,魏慎身着金龍衮服安坐在桌前,在他下側另開了兩席,左側坐着長公主魏惜,右側是北漠太子莫澤。

靡靡絲竹聲,觥杯交錯間,魏慎酒意上頭,舉杯對臺下的陶國公說道:“陶太師今年七十了吧,朕還記得拜在你門下時,雖頭發白了但精神矍铄,如今朕都已加冠,您依舊老骥伏枥啊。”

陶國公端起酒杯,滄桑道:“多謝陛下擡愛,老臣年紀大了,已是強弩之末,這以後終究是靠年輕人來輔佐陛下。”說着看了一眼對面的嘉定侯。

魏定就等着陶國公這句話,“貴府的大公子已是傳胪之身,三公子今年也要參加科考了吧,就不知二姑娘可選定了人家,沒有的話……”

“咳咳。”魏惜見他打得是這個算盤,出聲打斷,明白這幾日自己忙于嘉定侯之事,沒有給他答複,竟急着當面問起陶國公來了。

“陶二姑娘的親事已經定下了,許的是嘉定侯,等開春就下聘。”魏惜目光在陶國公和嘉定侯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魏慎身上。

她相信以外祖母的能力,已經和陶國公府打過招呼了,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家阿兄的驢脾氣,也不知外祖母說動了沒有。

“還沒下聘就不算定親。”魏慎是鐵了心要拉攏陶國公,鑽起話裏空子來。

“回陛下,老臣孫女已和嘉定侯交換了庚帖,只待擇日下聘,定親一事是作數的。”陶國公拱手道。

笑話,嘉定侯是他看着長大的,自己孫女又中意了這麽多年,自然要選他了,難不成送進宮裏做皇後嗎?外戚之名,陶國公府避之不及。

魏惜滿意地看了陶國公,暗覺外祖母動作就是快,生怕看上的孫媳婦跑了。

“微臣還沒同意呢!”一直冷眼旁觀的盧定逾站了起來,“微臣并不知道有這門親事。”

盧太夫人這兩日和他說破了嘴皮,盧定逾就是無動于衷。就算娶不到心愛的人,他也不願耽誤別人,更何況陶桃與他家交情匪淺,他更不能耽誤了她。

魏惜瞬間覺得頭痛起來,怎麽偏偏遇上個倔脾氣,正一臉無可奈何時,對上了一臉笑盈盈的莫澤。

莫澤看戲看的正開心,見她望向自己,趕緊讨好笑笑。魏惜覺得他在看她笑話,怒氣沖沖瞪了回去,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

莫澤一臉無辜,無聲用口型道:“需要幫忙嗎?”

魏惜見狀,心想他能幫什麽忙,別添亂就行,于是又瞪了他一眼。

連被瞪兩眼的莫澤笑得更開心了,繼續用口型說:“放心,馬上就好。”

魏惜不再理莫澤,站起來說:“嘉定侯吃多了酒糊塗了,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嘉定侯的親事自然是由太夫人做主,小侯爺前日才回京,太夫人估計還沒來得及說呢,倒是讓親家陶國公先說了出來。”

魏惜冷着臉盯着盧定逾說,眼神裏充滿了警告,盧定逾漠視了她的警告,也看着她的臉說:“那長公主的親事,為何能自己選呢?”

“放肆!”魏惜被激怒了,聲音提高了幾個度,殿上一下子安靜下來,奏樂的樂官放下手中的樂器,跪了下來。

“皇姐消消氣,何必強人所難呢。”魏慎伸手示意她坐下,又對站着的盧定逾說道:“嘉定侯既然不願意,何不就此作罷?”

陶國公看着盛氣淩人的盧定逾說:“孫女已和嘉定侯交換了庚帖,要想退親也得太夫人親自退。”

“定逾會親自上門退……”嘉定侯拱手向陶太師回話,話還沒說完,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不好了,陛下,走水了,走水了……”

小太監氣喘籲籲跪在殿上,臉上蹭滿了煙灰,聞言大臣們都站了起來,除夕夜宴走水,不是個好事情。

魏慎面色凝重問道:“是哪個宮走水了,可派人去看了?”

小太監頭緊緊埋在膝蓋裏,渾身顫抖道:“回、回陛下,是、是長樂宮走水了……”

魏惜心口将是被人揪了一下,瞬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魏慎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長樂宮不是一片廢墟嗎,怎麽會走水?”

“因是除夕,內務府将全部宮殿都裝點了一番,不知是夜裏風大,竟将長樂宮門前的燈籠吹翻在地,又、點着了懸挂着的彩帶,長樂宮年久失修,無人經過沒有注意到,等發現時火勢大了起來,已連綿燒着了近五所宮殿……”

“混賬!朕看是你們偷懶耍滑才誤了時機!”魏慎震怒,将手裏的酒杯砸了下去。

魏惜站在原地,眼神失焦,像是失了魂似的。

宮中筵席,長樂宮莫名起火,她當年沒在場的事竟重現了。

魏惜緊五指緊掐掌心,掌心掐得泛白她才找回神色重新聚焦,對上一臉的擔憂的莫澤。

她扭過頭看向還在發抖的小太監,木然問道:“可有人在長樂宮嗎……”

“回公主,火勢太大,潛火軍還在滅火,尚不知長樂宮裏是否有人……”

“陛下,瞧着公主也受了驚吓,趕緊滅火要緊。”一直一言不發的莫澤突然出聲說道,“記得多派些人去看看,沒準,真得會有倒黴蛋在裏面呢。。”

魏慎尴尬笑笑:“讓太子見笑了,改日再開筵席朕定與和太子暢飲一番。”

莫澤挑了挑眉,不在意的說道:“沒事,既沒了興致,那孤就先走一步了。”

莫澤起身,站在後面的臨風替他披上氅衣,油亮的毛色在燭光下閃動。

魏惜盯着他離開的背影,腦子閃現他做口型說“放心,馬上就好”的樣子,神經緊繃的她突然開口:“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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