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潮
暗潮
莫澤仿佛沒聽見魏惜的聲音,邁着大步走出大殿,只留下一個背影消失在人前。
魏惜環顧大殿上的情況,魏慎面帶薄怒仍在斥責小太監,盧定逾站在位子上擔心的望着她,陶太師撫着胡須閉眼思索,底下一衆百官也在竊竊私語。
長樂宮起火似乎只是一場意外,但意外地太過巧合了。
“陛下,我想回去歇息了。”魏惜思考後,沉着地開口。
魏慎見她眉間略顯疲憊,想到她确實是受到驚吓,關心道:“時辰已晚,皇姐就留在宮中歇息吧,明日祭祖也方便些。”
魏惜點點頭,在青姑的攙扶下離開。剛走,魏慎也沒了心思繼續宴飲,下旨讓百官也都回去了。
臨近子時,白日裏停了的雪又洋洋灑灑落了起來。琳琳散散的官員踏着潮濕的雪水走過皇宮的長街,空氣裏彌散着灼燒的嗆鼻味。
出了會春園,魏惜幾乎是一路跑了起來,青姑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撐着傘在她後面追趕。
啪嗒啪嗒踩在雪水上的腳步聲,落在她跳動的心上,心口像是有什麽要呼之欲出。等她氣喘籲籲趕到時,空氣只有火燎的煙熏味和黑黢黢的廢墟。
長樂宮廢棄多年,沒有什麽可以燒得東西,這裏的火是最先撲滅的,也是燒得最幹淨的。原先還剩的半扇大門,已化為灰燼倒塌在地。
鬼神神差的她想進去看看,趕來的青姑吓得扔掉手裏的傘上前将她抱住:“公主!不能進!”
被抱住的魏惜終于回了神,木木的開口:“他是不是怪我,怪我這麽久了還沒替他報仇,才來提醒我的……”
被她失神的模樣吓到的青姑懇切道:“公主,驸馬他怎麽會怪你呢,長樂宮走水只是意外……”
“意外嗎?”魏惜掙開青姑的臂膀,緩緩蹲下身子,将頭埋在膝間,沉悶的聲音傳來:“長樂宮,沒有第二次意外。”
“咔嚓……”踩到木枝的細弱的聲音在空蕩長樂宮外分外明顯。魏惜和青姑下意識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有個身影在牆拐處鬼鬼祟祟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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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出來!”青姑敏捷地對那處厲聲喝道,身影被察覺到立馬掉頭跑了起來。
剛被水澆灌過的路面又濕又滑,連片被燒過的宮殿門前皆是一片漆黑,沒有光亮。那個身影不要命般往前跑着,跌倒了又立馬爬起來。
青姑提着的燈籠暈出微弱的光,她想上前追那人,又不放心魏惜一個人留在原地,急的手裏的燈籠都晃了起來。
魏惜緩緩站了起來,裙擺被髒污的灰燼水浸濕一片,她上前接過燈籠,微弱的火光隐隐照出那個奔跑的黑影。
“如影、随行。”魏惜淡淡地開口,下一刻不知從哪翻飛出兩個身着夜行衣的暗衛,輕功一點落在那個逃跑的身影前,下一刻那人就被扔到魏惜腳下。
如影站到她身後,替她觀察着四周,随行将刀架在被抓來的小太監脖子上。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小太監匍匐在魏惜腳下,身子抖成篩子,滿是恐懼道:“我只是路過、路過……”
魏惜提着燈籠将小太監的臉照亮——白淨的小臉上充斥的的畏懼懼,深藍色的太監衣上沾滿了污漬,顯得狼狽不堪。
魏惜提着燈籠遲遲沒有動靜,求饒的小太監遲疑地擡起頭看她,雪花落在她身上,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覺得她像索命的黑白無常般屹立不動。
“說謊!長樂宮廢棄多年,少有人經過,你一個內宮小太監好端端怎麽會路過此地?”青姑率先開口。
“奴才聽聞長樂、長樂宮鬧鬼才會走水,奴才好奇來這裏看看……”
一聽就是假話,青姑想要反駁他,魏惜輕輕提手,随行得令用刀将小太監的下巴挑高。
“長寧宮是不是也有你們的人?”魏惜冷冷地開口,小太監眼睛劃過一絲驚訝,身邊的青姑也轉頭看向她。
小太監沒想到魏惜一眼看破了他,還在狡辯:“公主,您說的奴才不明白……”
魏惜漫不經心看了他一眼,将手裏的燈籠遞給發愣的青姑,背過身去。
下一秒,随行收過刀,上手捏住小太監的脖子,咔嚓一聲,想辯解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了。随行随即在太監身上搜了一把,果然搜出了一包藥粉。
如影接過随行搜出的藥粉呈給魏惜,魏惜接過藥粉輕嗅了一下:“硫磺粉?”
她輕蔑一笑:“長樂宮大火沒燒死我,又放一把火裝神弄鬼。”魏惜将硫磺粉扔給如影,揮揮手,二人帶着小太監的屍體消失了。
青姑擔心的上前扶住魏惜:“公主,咱們是回府嗎?長寧宮……”既然長寧宮也有埋伏,還是安全為主。
“不,既然有人引我來看這出好戲,自然不能讓他失望。”
*
皇宮另一側長寧宮,內外擺設均複制長樂宮,是魏慎特地命人所建,表現對她這個皇姐的重視。
魏惜走到長寧宮門前,門外正好經過一隊巡邏的侍衛,她正要提步進去,青姑将她攔下:“公主,要不将那隊侍衛叫來,萬一有危險也安全點。”
魏惜側身看了眼不遠處的侍衛,淡然笑道:“這裏是皇宮,侍衛們護衛的是皇上,可不是我這個公主。”
青姑說不動她,便壯着膽走在魏惜前面,有危險她先擋着。
長寧宮複制了長樂宮豪華奢侈,琉璃紅瓦上積了一層薄雪,殿外的長廊上的镂空木雕,精致華美。殿前的空地上積雪未動,似乎沒有人來過的樣子。
推開殿門,許是魏慎提前安排過,大殿內燭火通明,就連地龍也提前燒熱了。青姑不放心地推開內殿的門,又往東西側殿各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不妥的而地方,像是精心準備過的一樣。
“公主,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公主說這裏有埋伏,搜了一圈沒找到,她這麽毒辣的眼睛都沒發現,那肯定是無形取人性命的東西。
魏惜看着青姑謹慎的推測,她笑着搖搖頭:“沒查出東西是好事,你去取些熱水來,我要沐浴。”
青姑想起她在雪裏是待久了些,便不再遲疑,喊了小宮女進來伺候。
魏惜松了發髻泡在浴桶中,蒸騰的熱氣氤氲,在雪裏被凍僵的身子逐漸有了知覺。她阖上雙眼,思考着今日發生的事情。
長樂宮再次走水,目的就是讓她想起舊事,失神恍惚,然後被迫滞留宮裏,然後甕中捉鼈。
會是當年害死長恩的人,還是說是她的皇弟嗎,想起宴會上魏慎驚訝的樣子,不像是知情,再說,除夕夜她要真暴斃皇宮,一起赴宴的嘉定侯也不是吃素的,她要死在這宮裏,明天他就敢起兵反他。
桶裏的水漸冷,她喊了幾聲青姑也沒人應,便自己慢吞吞地換好衣服走出浴室。
雖然地龍燒得熱,但出浴後還是有些涼津津的,她剛想打個冷顫,一股梅花清冷的氣息将她包裹住,她還沒反應過來,身上多了件黑色大氅。
“公主不冷嗎?”莫澤将自己的氅衣披在了她的身上,露出裏面玄青色裘衣,額間的銀飾抹額在宮燈下閃爍着寒光。
魏惜第一反應是,這個人好像在宮外時穿得是大魏的服裝,其他時間穿的都是北漠的服裝。他清冷的氣質與豪放的北漠裘衣放在一起,融合出冰雪化劍的鋒利感。
“公主凍傻了?”莫澤見她半天沒反應,便将她身上的氅衣裹得更緊些。
魏惜的鼻尖瞬間充斥他的氣息,她伸出手隔出些距離,冷冷開口:“太子殿下怎麽會在此?”
莫澤嘴角微揚:“公主,這是巧……”
魏惜甩個眼刀過去,冷漠道:“別和說我是巧遇,巧到本宮寝殿來了?”
莫澤點點頭,自顧自找了把椅子坐下:“是啊,在下剛巧路過公主寝殿,見公主沒熄燈,就想進來讨杯茶吃。”
魏惜自然不信他的說辭,想起大殿上的情景來,問道:“大殿上你說的‘馬上就好’什麽意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晚長樂宮會走水,還是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莫澤昂着頭看着她,正色道:“在下并不知道長樂宮會走水,更不明白公主所說的一切是什麽,在下說馬上就好,是在下随口哄公主的,沒想到公主當真了……”
魏惜緊盯着他的眼睛,想從漆黑的瞳孔裏探尋他話裏的真假:“你覺得本宮信嗎?”
莫澤溫和的看着她:“公主未必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要真的有能力在大魏皇宮縱火還全身而出,那在下第一件事應該是将公主擄走,帶到北漠做太子妃。”
魏惜思索他話裏的可信度,低下頭解開身上的大氅:“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本宮自會調查清楚,還有。”将脫下砸到他懷裏一臉嫌棄地說:“太子殿下既不喜歡這件衣服便派人扔了吧,總是扔給本宮算什麽事,衣服上的味道熏得我頭疼!”
莫澤抱着氅衣一臉不可置信,這衣服他特地用梅花熏香了才給她穿的,倒被她嫌棄了。
魏惜轉身走進內室,聲音傳來:“本宮睡了,太子殿下早回吧。”
莫澤無奈的披上氅衣,無聲地離開了。魏惜側身聽着殿外的動靜,确定他确實走了,才放下心躺下。
雪越下越大,雪粒拍打在屋檐上的簌簌聲,掩蓋了莫澤的腳步。
臨風站在宮門口等待接應,身上落了一層積雪,莫澤一見到他,遠遠就将手裏提着的布袋子扔到他懷裏,自己翻身縱馬離開。臨風不明所以的打開手裏的布袋,裏面有數十條凍得硬邦邦的蛇。
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