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下午邊野值班,二人在住處分道揚镳。岳靓拿車鑰匙:“晚點來接你。”
“我就不過去了。”邊野改變之前商量好的事。
岳靓不難猜到:“因為徐招娣?”
邊野點頭:“今晚去奶奶那邊。”
“車給你開。”岳靓想把鑰匙留下。
“我打車就可以。”邊野又把鑰匙塞進她手裏,“回去遲一點,就能少煩一點。”
“歪理。”她看一眼表,“那我走了。”
“拜。”
過了一個小時邊野才去醫院,得知徐招娣輸完液,已經不顧勸阻強行出了院。
他淡淡笑了笑,早有所料的表情。
晚點徐奶奶那邊的電話打過來,他說有點忙,還沒下班,叫他們先吃不必等。挂斷電話,他把岳靓牆角的皮靴擦幹淨保養。又将屋子仔細收拾一番才離開。
抵達徐家老宅子,飯桌剛撤。一群人在客廳杵着談事。人群縫隙中隐約可見徐招娣跪在地上,前面正坐着徐永安。
認父了,真不錯。
邊野輕扯了下嘴角:“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王嬸,給小野重新做點吃的。”徐奶奶吩咐完了對徐招娣說,“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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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招娣垂着腦袋,兩手平放在地,頭發散下來遮住面容,蒼白的唇幾乎快要咬出血。
她朝徐永安叩三個頭,至此算是他名正言順的女兒。
邊上傳來一道悵然的輕嘆,徐招娣疑惑地望去,是徐永恒。她頓時淚如雨下。父親,你還是舍不得我的吧。
徐永恒避開視線,去餐廳和邊野說話。
“怎麽這麽晚?”
“醫院忙。”
“少唬我,你們院長說你五點下的班。”徐永恒道。
邊野無奈:“今天車難打,耗了點時間。”
徐永恒:“你車呢?”
“她開了。”
小岳…徐永恒臉色緩和,若有所思幾秒:“要不商量個時間,我們雙方家長見個面,也好把事情訂一下。”
“好。”
“你的意向呢?給我個大概時間,我好和她父母談。”徐永恒感覺他對結婚的事情不太上心。
邊野略思:“聽他們的,征求他們的意見。”
徐永恒不太贊同:“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家境懸殊,你想給予足夠的尊重,但我們是男方。”
邊野搖頭:“您誤會了。”
“怎麽說?”
“我這麽問吧,您覺得什麽時候結婚合适?”
徐永恒骨子裏還秉持着從小到大的禮節教養,認為滿足儀式是最大的尊重:“自然是先訂婚,滿一年再舉辦盛大婚禮。”
邊野商量:“為了您兒子能在三十歲之前結上婚,您就把面子禮節忘一忘,讓她父母做主。”
-
大年初一飄起了細碎的雪。
岳靓還在地鋪裏窩着,就被萬芳催着起來,說岳明成有點拉肚子,大概是着涼了。
“我看看去。”岳靓睡眼惺忪地找衣服穿。
“就是着涼,不用看,剛吃了腹瀉的藥,已經好多了。”但萬芳還是幫她找衣裳。
“那您叫我起來幹嘛呀。”岳靓一臉懵。
“開店去呀。”
簾子已經被掀開,外面什麽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岳靓不确定地問:“大年初一,下着雪,您跑去開店?”
“哪年初一不開?每年初一生意都好,咱們家是老字號了。你也不想想你是怎麽讀的大學,還不都是…”
“好好好我起,您別說了!”
“多穿點,今天冷。你這什麽褲子這麽薄?”萬芳回了自己屋,半分鐘沒到拿了一件吊牌還在的加棉牛仔褲給她,“穿這個,我穿有點肥了。你個子高,應該正好。”
哈倫款的牛仔褲,褲腰是松緊的,褲縫邊緣繡着紅牡丹。岳靓一萬個抗拒。
“我腿長,這我穿不了。”岳靓自個兒蹦起來去陽臺架子上拽了條已經幹了的長褲。
下樓時遇見樓下張嬸子家女兒出門丢垃圾。妹子一身家居服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似的,瞥見岳靓指上的戒指。
“你婚期定哪天?”
岳靓擡手看一眼,問:“你呢?”
“五月吧,那時候天氣暖和,穿婚紗好看。”妹子幸福地笑,“你們結婚照在哪拍的?”
啥結婚照,還沒着落呢。岳靓又問:“你呢?”
“準備下個月去拍,定在桂林園,遠的外景也去不了。”妹子撫摸自己的小腹。
岳靓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抄在外套口袋裏的手也按了按自己的小肚子。
中午回去吃飯,對門鄰居敞着門,他家媳婦兒牽着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遛彎。
萬芳女士語氣裏全是豔羨。
吃飯時岳明成一臉菜色,沒什麽胃口。姥爺口齒不清地說:“有釘子紮你屁股?”
“您就不能換一句,從小說到大。”岳明成這話沒得到耳背的姥爺半句回怼。
姥姥嘿嘿直笑,昨天剛掉的門牙實在沒辦法讓人集中注意力在她說的話上。
她說:“等孫女婿進門,誰還說你啊。”
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岳靓才反應過來,把自己的大鑽戒給姥姥看一眼:“快了。”
燈下鑽戒閃得姥姥眼花,眯起眼睛天真地問:“我今年能抱上重孫子不?”
岳靓讪讪:“您當您孫女我喝了女兒國的湖水呢。”
飯後沒敢在家裏多待,火速滾回糧油店繼續做店小二。閑來無事發消息給某個人。
岳靓:【你一天沒聯系我了】
邊boy:【在忙】
岳靓:【忙得秒回信息,厲害[信不信我一巴掌抽過去.jpg]】
邊boy:【明晚有空嗎】
岳靓:【明天上班,你不也上?明晚有沒有空你清楚。】
邊boy:【我說叔叔阿姨,我爸媽随時都行。】
邊boy:【崽,我等不了了】
邊boy:【結婚。】
微抿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兩邊上揚,直到兩腮酸痛,岳靓才拍拍臉清醒。什麽,這就算求婚了?以為她會答應?岳靓收起笑,明明這裏只有她一個人,卻還是故意板着臉回複。
【行吧。】
岳靓把這兩個字發過去的瞬間就把自己氣着,氣得扔下手機站起來走來走去地碎碎念。
“便宜你了。”
“我只是正好想結婚,你正好趕上,這要擱平常,我肯定不會多看你一眼。”
“偷着樂吧你。”
晚上飯桌上,下午就恢複精神的岳明成發現自家女兒的異常。
“你偷着樂什麽呢?”
姥爺戴上了助聽器,也望過來觀察。
岳靓羞澀地炫耀自個兒的戒指,眼睛彎如月牙:“明晚你們把婚期談一下吧。”
萬芳怔:“親、親家?”
岳靓點頭,臉紅透了,吃個飯都快把臉給埋碗裏去。
“我也要去。”姥姥說。
“你湊什麽熱鬧。”姥爺難得嚴肅,“和我在家裏等好消息。”
姥姥不開心,夾大雞腿給萬芳。岳靓以為姥姥是想叫媽媽帶她一塊兒過去。誰知姥姥說:“日子宜早不宜遲,你爸省給靓靓的嫁妝錢藏箱子裏快生黴了。”
姥爺反駁:“胡說,在存折裏呢,我就是密碼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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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色昏沉,正是護士站交接班的時候。
站臺內的護士按開了手邊的臺燈給家屬登記,擡頭,看見高個子的男人抱着一束超大的玫瑰花從電梯裏走出來。她揉揉眼睛,确定是胸外科之光。
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比十五的月亮不圓還要讓人驚悚。
姑娘們紛紛伸長了脖子張望,依稀見他進了岳醫生的辦公室。
岳靓挂好白大褂,點進手機準備發消息給他,沒想到他竟然捧着玫瑰花出現。
西裝革履,套着件黑色羊絨大衣,看上去和平常一樣帥,但仔細看好像又不一樣。
早上見面時明明不是這一身。
他回去換過了?
“送我的?”她只愣了一秒,把手機裝進口袋。
“嗯。”邊野把玫瑰花送到她手上,輕聲說,“你今天好漂亮。”
岳靓抿着唇彎了彎嘴角。
胡說,她每天都這樣,今天也沒有刻意打扮。
“走吧。”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岳靓将自己的手放上去,懷抱着鮮花,兩人牽手離開,在衆目睽睽之下。
一直抵達飯店,岳靓的臉都還是發燙的。
雙方父母早已經到場,包間裏閑聊甚歡,就等他們倆來,直接上菜進入正題。
聊到婚期,岳明成挺直了身板思忖,問徐永恒:“親家覺得什麽時間好呢?”
今晚的徐永恒面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無比謙讓:“全憑你們二位做主。”
岳明成看了一眼萬芳,得到萬芳示意,便将來前已經模拟多遍的臺詞道出:“兩個孩子情投意合,也都老大不小了。不僅他們,我們也是一把年紀了。我看,不如就定在五月份吧?”
岳靓一口果汁差點沒咽下去,嗆得輕咳起來。邊野在一旁幫她拍背順氣。
“這個時間好。”他小聲說話,嗓音裏難藏笑意:“叔叔阿姨和我想到一塊兒去。”
岳靓拿眼瞪他。
婚期越早,徐永恒和邊木蘭越高興,夫妻二人笑得見牙不見眼,連忙站起來給岳明成和萬芳敬酒。這場面,岳靓也坐不下去,結果六個人都站了起來。婚期就這麽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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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醫院組織內部體檢。
岳靓從婦科出來後給他撥了個電話:“你檢到哪了?”
邊野小聲回:“剛抽上血。”
岳靓連按電梯,有點不耐煩:“怎麽這麽慢?”
“有點事耽擱了。”邊野低低的笑,“等檢查到你那一挂,你弄快點就行了。”
“我得一樣一樣來。”岳靓故意使壞說,“按照婚檢流程辦事兒,一項都不能少,也不能打馬虎眼。”
邊野說:“成,要是時間不夠,咱們晚上回去你給我慢慢檢查。”
電梯裏全是人,即便沒免提,這樣的音量也足以讓旁人聽見些許。
邊上一姑娘頓時憋笑。
“你無恥…”岳靓臉蛋燒得慌,壓着嗓子結束電話,“挂了。”
晚上兩人即興玩起了醫生和病人的Play戲碼。
租房裏沒有裝文化人的眼鏡,岳靓戴上墨鏡,拿着婚檢報告,微皺眉頭說道:“唉喲,這位邊先生,從你的情況來看,這個地球上沒有女人适合和你結婚,我看你還是放棄吧。”
燈光下,邊野的胸膛還挂着剛沐浴過後的水珠,蜿蜒而下,一直淹沒進褲腰邊緣。
邊野陪她演:“岳醫生,我哪裏不合适?”
岳靓的眼鏡往鼻梁下滑,睨一眼他,迎上邊野似笑非笑的目光,又把眼鏡推上去,不知是誇獎還是嫌棄地嘆:“這尺寸不是地球女人能接受得了的。”
邊野咬着後槽牙笑:“岳醫生,你戴着墨鏡,能看得清楚嗎?”
岳靓摘掉眼鏡,坐他腿上,圈住他脖子說:“那就摘下來近距離地好好看一看。”
微側臉,邊野就可以親上她的耳朵,輕聲問:“多近?”
二人就這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誰都不再說話。
溫度也随之攀升。
燈火寂下,經年累月的空調發出低低的嘆息,些微掩蓋掉他莫名變啞的聲音。
–
過了一個年,成功讓自己告別單身的王亞楠,看見岳靓唇上裂開的傷口時,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岳靓被笑得發毛:“幹嘛?”
王亞楠點上自己的嘴唇:“你這怎麽破了呀醫生?”
“天氣寒冷幹燥,破不是很正常的嗎?”岳靓臉不紅心不跳。
為了證明自己,她抓過旁邊的維生素瓶倒一顆吃。
長了一歲,見識也變多了。王亞楠不吃這套:“我談了男朋友,醫生你就別騙我了,我不是小孩子,知道你的傷是怎麽來的,是邊醫生親的對不對?”
“做你的筆記去。”
岳靓有點惱羞成怒,無意識抿唇,舌尖頂兩下腮,似乎還能感受到被撐開時的難受。
那根本不叫近距離,那叫負距離。
“醫生。”王亞楠寫着日期忽然想起什麽,“你和邊醫生領過結婚證了嗎?”
“還沒,怎麽了?”
“今天是3月4號,延伸一下就是生生世世,一生一世。領證的好日子啊。”
“什麽亂七八糟的。”岳靓搖搖頭不以為意。
中午下班後和邊野在食堂見面,聽見隔壁桌有人問同伴今天幾號。岳靓想起王亞楠的話,有點心血來潮。
“今天幾月幾號?”
邊野示意隔壁:“人家說了啊,3月4號。”
“3,4,生,世,延伸一下,生生世世,一生一世。下午我們請個假吧,把證領了。”岳靓眼睛亮晶晶。
“今天?”
領證是邊野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今天會不會太倉促了?
“你不願意?”岳靓眉毛擰成兩條毛毛蟲。
邊野莞爾,伸手撫平她一邊眉毛:“好,下午去領證。”
3點到了民政局,外面還在排長龍。工作人員正巧拿了個擴音小喇叭站在門口說:
“請大家有秩序地進行排隊!不要着急,一個一個來。不蓋完章,我們是不會下班的!”
岳靓笑時不注意扯痛唇上傷口,滲出點血。舌尖下意識去舔,嘗到腥甜的鐵鏽味。
“還疼?”邊野關心。
她沒好氣:“廢話。”
“你自己要吃的。”邊野摸了摸她的頭,誰料岳靓應激反應,倏地避開。
她想到昨晚他也是這樣摸她的頭,誇獎她做得很好。這是一個安撫性的動作,她也以為是安撫,但實際卻不是。
“抱歉。”邊野明白問題出現在哪裏,岔開話題問,“口渴嗎?”
實際上岳靓只是被他昨晚的粗暴吓着,為緩和尴尬,或許現在分開一下比較好。于是她點頭:“有一點。”
“我去買水。”邊野走開。
小半晌後他回來。岳靓見他拿着保溫杯和礦泉水,才意識到他是去車裏拿水。
而他自己買了瓶冷的礦泉水喝着,許是真渴,未來得及喝下去的水從他下巴滴落。讓岳靓想起當初他幫忙給她搬家時坐在單人沙發裏喝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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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一的例會後,邊野跟着陸飛往院長辦公室去。轉角一過,陸飛發現還有個人站在他辦公室門口。
是岳靓。
陸飛坐進椅子裏,茫然地看着他們倆:“要說什麽事兒?你們倆誰先來?”
“院長,我想請個假。”岳靓率先道。
“可以,幾天?”
“先來個三天吧。”
陸飛一聽這話不對勁,什麽叫“先”來個?難不成還有“再”?
不過最近泌外科不太忙,少一個醫生不打緊。
陸飛同意:“沒問題,請假幹嘛去?”
岳靓說:“拍結婚照。”
“要結婚了?恭喜!”陸飛批了她的假,轉向旁邊的邊野,“你呢邊醫生?”
邊野歪了下頭:“和她一樣。”
陸飛眼珠子在二人之間飄來飄去,不确定地問:“你也拍婚紗照?你倆該不會拍婚紗照是同一家店同一個地方吧?”
“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