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其實水野禮奈最開始沒有嘲諷別人的意味,她只是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在推測出對她抱有惡意的人受到了懲罰,而對面的人是來興師問罪的時候,她罕見的覺得委屈,因為這份責難來得莫名其妙,她一個備受謠言和惡意折磨的受害者,好像做出了複仇的行徑——
她沒有,她沒有,她咀嚼着自己的苦痛,如驚弓之鳥,她能發誓來證明她的無辜,她絕對沒有做出任何反擊,來致使這場霸淩的行為變成互毆。她是最完美的受害者。
而在加害者因為她倒了黴後,她慌張于自己不是全然無辜,能被輕易傷害的,而是在某些地方有了棱角。
“……我什麽都沒做吧。”
水野禮奈又輕輕笑了一下,覺得自己的語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仿佛有一個抽離世外的靈魂在冷眼旁觀,而她的□□在這裏暗暗垂淚,哀嘆自己将要失去的“柔弱牌坊”。
所有人都很好笑,包括十分戲多的觀衆,包括禍害女兒的母親,更包括自我折磨的自己。
【我真的不累嗎。】
“到目前為止,确實什麽也做。”
五條悟點頭表示贊同。
的确啦,水野禮奈什麽都沒做,在這起事件中她是最倒黴的受害者。但另一方面,她是咒靈水野禮奈的受肉,這個身份就注定了在這一刻,水野禮奈不能被當作純粹的“人”來看待。
“不過,即使是什麽都沒做,麻煩往往會自己找上門來,這點你應該也同意吧?”
“即使我沒有出現,你也會因為同樣的原因死亡。”
無法理解的事物,當然無法加以控制。
“……我會死啊。”水野禮奈喃喃道:“我死帶給你們麻煩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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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過我吧。】
“我用死報複了你們?”
水野禮奈語氣突然變調。
【後悔了嗎。】
五條悟突然意識到水野禮奈情緒不對勁,立刻打暈了水野禮奈。
‘果然,活着的時候也說不通啊。’他接住水野禮奈,思忖到:‘還是應該用咒具封印保險一點。’
【在我的墳墓痛哭流涕吧,然後你們就會後悔我的死亡,後悔對我做的一切。】
那麽接下來,得找出為什麽會發生時間倒流這件事,為什麽又有特定的人會記得,這和水野禮奈有沒有關系。
【我活着的時候,就是這麽苦苦捱過的。】
五條悟心裏做下了決定,正準備将昏倒的水野禮奈送到高層指定好的地點時,懷裏卻傳來了一道聲音。
“可是我……還是想在活着的時候報複你們。”
水野禮奈眼睛睜開,瞳孔直直的對上五條悟:“你恨我嗎?”
“……”
“不恨啊。”水野禮奈嘆了口氣,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感情:“真好。”
她從不能動的五條悟懷裏起身,眼裏的悲怆、自憐已全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夾雜在哭與笑之間的自嘲與癫狂,和某種似有所悟的惡意:“我死後報複回去了是嗎?”
她重新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我都這樣了……”她揚起瘦削的雙手,上面還帶着未洗淨的洗潔精的黏膩感,不敢置信的問到:“我活着反思了這麽久,死後報複回去了是嗎?”
五條悟無法行動也無法發生,像是被強制定住的觀衆,只有知情權,卻沒有參與的權利。
‘時間線回溯絕對的水野禮奈有關,但怎麽可能存在這種違背時間的咒術存在?’五條悟心裏驚濤駭浪,突然發現水野裏奈背後隐約有一道紅影。
是咒靈水野禮奈!身着純黑色的長裙,胸口處生長着一朵色澤鮮紅的薔薇,尤為抓人眼球。她雙手環繞過前人的肩膀,漂浮在空中,恨意慢慢的看着五條悟,無聲的做着口型——別礙事。
五條悟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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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人死後都能變鬼。】
水野禮奈走在中心商圈裏,融入來來往往的人群,成為不起眼的一份子。
一旁的人随意扭頭,發現她的臉有些熟悉。
“诶,你是……”
【這樣的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施暴者也有所顧慮。】
水野禮奈順着聲音扭頭,讓發聲者看得更明白。
“你不是石野純嗎?好惡心,你怎麽敢出現啊,太壞了吧。”發聲者露出鄙夷的神情。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用餘生執拗的詛咒着,不願成佛。】
水野禮奈反而露出了一個笑臉,輕輕念到:“……”。
【下地獄去吧。】
紅薔薇自胸口穿透而出,猩紅的顏色瞬間暈染了整件衣物。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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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石野純啊,确實是謙人兒童時的陰影,我扮演這個劇情時的确感覺很壓抑。”
被采訪的男演員侃侃而談到:“如果現實中遇到這樣的存在,這樣的傷需要一輩子來治愈。石野純老師,我現在見到她還很害怕呢,她演的有夠像的,完全不敢相信她是一個素人——”
噗嗤——
血濺到了直播的鏡頭上,男演員笑意僵住了,眼珠開始變得灰敗。
全國各地正在觀看直播的觀衆都尖叫一聲,看着屏幕中徐徐而開的花,陷入全然的恐懼。
‘變态殺人犯,直播殺人!’
‘是連環殺人案件,受害人胸口都留有一支薔薇!’
‘可是ta是怎麽殺人的?作案手法是什麽?’
‘太可怕了,從此再也不敢見到薔薇,像是死神的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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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術界的長者會談時,一位長老直接在發言中死亡,全身的咒力被用來供養一朵開得鮮紅的花。
“這是——咒靈水野禮奈!”猶有記憶的長老驚叫到:“不是由五條悟去處理了嗎?這個時間點,怎麽會——”
“咒靈水野禮奈沒有死,人類水野禮奈也存在,二者正在一起。”趕來的五條悟無奈的說到:“如果不出差錯,這段記憶是咒靈水野禮奈特地保留的。”
“只要有這段記憶,就能産生對水野禮奈的恨,就能被她殺死。”
他指出令人絕望的事實:“水野禮奈絕對有能力讓所有人立刻死亡,但她的力量來源于恨意,因此她只會先殺死一部分人一樣。像病原體為了保證存活,不會立刻拉高致死率,而是會讓宿主活着去感染更多人。”
“這一次的水野禮奈,有着人的智慧,不,或許說,她本身就有二分之一是人。”
五條悟最後用一個問題讓所有人心裏籠上一層陰霾。
“在場的所有人,應該沒有人不憎恨水野禮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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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野禮奈走在商業街裏,誰指認她,誰就開花。
然而這樣一來,整個商業街的人全部逃走了,留下了空空蕩蕩的商圈。
“沒有人了……”水野禮奈看了看四周,自嘲的笑了起來:“真讓人安心。”
沒等她再細細品味自己的心境,前方走來了一個渾身充滿着縫合線的怪人。
“真是稀奇,是咒靈還是人類呢?”
“是‘鬼’。”水野禮奈不認識來人,但依舊認真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人死後會變成的‘鬼’。”
“看來鬼也是有靈魂的。”縫合線怪人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然後自我介紹到:“我叫真人,由人類對人類的憎惡和恐懼形成的咒靈。”
“你肩上的存在,是由人對‘水野禮奈’的憎惡形成了咒靈。”
咒靈水野禮奈對着真人露出了厭惡的表情,然後扭頭看向別處。
人類水野禮奈依舊保持刻板的禮貌:“是這樣啊,那作為憎惡形成的咒靈,你憎惡我嗎?”
“怎麽會,相反,我很喜歡禮奈。”真人露出認真的表情:“我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會永遠喜歡禮奈的存在,或者說,我完全沒有不喜歡禮奈的理由。”
“水野禮奈擁有我見過最美麗的靈魂,徹底改變了我對靈魂的看法。”
【不安。】
這下連人類水野禮奈都想扭頭了。
【那麽就能肆無忌憚的傷害我了。】
‘怨恨別人是沒有用的,“恨只能讓我們在心頭栽種害人害己的荊棘”。’
【不恨她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恨意多好啊,不留情面的恨過來,水野禮奈就能鮮血淋漓的恨過去,然而只有好像不恨她的人能讓她傷得頭破血流。
“我絕對不會傷害水野裏奈,無論是哪一個。”
真人舉起兩只手,展示自己全無惡意:“我這一次來不是帶禮奈走的,只是和禮奈打個招呼,禮奈好好玩吧。”
“禮奈不會死的,沒有人能傷害你,你的傷害能全部轉移到恨你的人身上。”
真人笑着說出了重要的信息:“只要不把那些人全部殺完,禮奈不會受到傷害,只是要小心不被封印就沒關系,不過我會幫禮奈注意的。”
“不過就算殺完了也沒關系。”真人朝水野禮奈眨了眨眼睛:“恨我的人也可以都給禮奈用,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恨你的人很多嗎?”水野禮奈問。
“大概?”真人做出無辜的表情。
水野禮奈低頭微笑:“那你一定惡貫滿盈吧。”
“可能?咒靈就是這樣的存在嘛。”真人笑眯眯的回答,他往遠處看了一眼,露出遺憾的神色:“有掃興的人出現了,不過我會幫禮奈解決的。”
“禮奈只要記住,我絕對是站在禮奈這一邊。”
話語落下,真人也消失了身影。水野禮奈望着真人消失前的方位,怔怔的思考。
她想,現在應該沒有人不恨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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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野禮奈成為了一個絕對特殊的存在。
有關她的過往資料被迅速封鎖和銷毀,取而代之的是捏造出的“石野純”的扮演者,以及其從事過的各種慈善活動,和在海內外取得的學術榮譽,而輿論上迅速充滿對石野純的贊揚聲,一旦有差評就會被銷毀。
這是整個政.府配合咒術界展開的一項活動,徹底扭轉了石野純(即水野禮奈)的形象,讓很多人大跌眼鏡,産生了逆反心理。
‘喂喂,這種輿論操控真是大手筆啊,前幾天不還是萬人敵嗎。’
然而這樣的言論立刻被删除。
‘真是個人美心善的小姐姐。’
‘天啊,簡直活出了我理想中的生活。’
大量贊美之聲開始成為主流。
然而這只能扭轉下層的看法,真正知道水野禮奈的人,他們心中的仇恨完全無法化解,最後只能救助與心理醫生催眠和藥物遺忘。而咒術界的上層更為扭曲,恨,又悄悄地恨,又不敢恨。
“真是可惡的女人……”
“噓,越憎惡越容易‘代死’,你自己衡量一下吧。”
“不能封印她嗎?”
“哼,她要是在封印中讓人死着玩怎麽辦?還不如維持現狀,畢竟她的殺意出現的次數并不多。”
“養蠱是嗎?可惡……”
然而無法。
這種事情被死死封鎖在上層中,防止給水野禮奈再添籌碼。上層想撈撈掌握水野禮奈的動向,然而有了咒靈水野禮奈的幹擾,觀測的機器和人員經常會出故障,以至于最後水野禮奈成為了“不可測”、“不敢測”的存在,成為開盒即死,不開盒等死的定時炸.彈。
以至于有一天五條悟發現釘崎野薔薇在手機語音聊天中說出了“禮奈”這個名字時,大驚失色。
“诶诶诶——”五條悟蹭了過去:“釘崎啊,剛剛,剛剛,你剛剛是不是說了‘禮奈’這個名字?”
釘崎野薔薇奇怪的看了五條悟一眼,應了一聲:“最近認識了一個叫做水野禮奈的姐姐,在line上很有眼光的誇我人好看名字也很好聽,現在正在聊天,有什麽事嗎?”
“唔——姑且算認識的人。”五條悟笑了起來:“看起來她生活的還不錯嘛。”
“确實,好像去過很多地方。”釘崎野薔薇雖然覺得五條悟态度很奇怪,但沒有深究,感覺并不是對水野禮奈有什麽負面評價,又轉過頭繼續聊了起來。
五條悟在釘崎野薔薇離開後收起了笑容,開始思考水野禮奈的存在是否對這群孩子有所幫助。
當然,這可不是一件能夠輕易做決定的事,好在釘崎野薔薇似乎開了個好頭。
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