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地上的布蘭還在非常辛苦地挪動着，掙紮着，不肯放棄。人在最後關頭爆發出來的求生欲總是令人驚嘆的，尤裏看着，忍不住心中的感慨。
“放棄這可悲的生命吧。”尤裏帶着憐憫道，邁開步子，悲嘆着，“親人不是親人，血緣無法界定，愛人不能成為愛人……”
他從心底認同着自己的話，不管地上的人眼神如何的慌亂、如何地眷戀生命，直接做出了單方面的判定。
“人造人，本就不該存在于世！”
高高揚起又重重落下的光刃，切斷了地上人的脖頸。
血液噴灑的異常誇張。
‘布蘭’剛啓動了星網接駁器，此時不甘地死去。他的眼睛失去了神采，手垂落，再無力握住儀器。他到底是成功了，有着部分數據順着網絡離開，而尤裏不知道。
地上已經流滿了血，清掃機器人過來打掃現場，無聲地幾秒後，原地只留下了沒有生命的軀體，其他血漬都已經清理幹淨。
尤裏擦了擦臉頰的血液，眼瞳中沒有光彩：“累了，果然還是要消滅罪魁禍首吧。”
地上布蘭的軀體已經斷絕了生機，尤裏考慮後，決定就這麽放着它。他剛準備走，在轉身的時候，眼角餘光瞥見了一張全息圖。
然後，他的腳步停下了。
——那張臉，他怎麽也不會忘記！
踩過血泊帶起的細小水聲過後，尤裏失态地打開了控制臺，浏覽着這邊的信息。他這才發現：瑪麗安之前和布蘭的通訊中，竟然提到了莉亞。
活着的莉亞！
這個信息幾乎讓尤裏的心髒驟停。
但是，他又看到了瑪麗安之後對比的信息——是莉亞的可能性代表的數字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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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可以完全确定不是了。
失落如海嘯般襲來。
同時，他又抱着微小的希望：這個數字既然不是0，那麽是不是代表着還是有可能是莉亞？
盡管理智在說明這一切都不可能，莉亞怎麽可能從亞當手裏逃脫，尤裏還是決定親自走一趟，于是連屍體都顧不上處理，快速在瑪麗安的系統室辦理好相應手續，離開。
他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莉亞抵達生命治療實驗室入口的時候，曼德威就站在門口等她。
男人身姿颀長，鉑金色短發全數向後梳起，但是細小的碎發掙脫了束縛，垂在額前，這讓本該冷厲的發型帶上了點柔軟。他穿着部門統一的淡藍色長外套，內裏是白襯衣黑長褲，色彩簡單明了。
那雙澄澈的冰藍色雙瞳掩在眼鏡下，看不清楚。
莉亞對他點了點頭，打招呼：“希科博士。”
曼德威慢慢踱到她身邊，跟她并肩走着：“叫我曼德威就好。”
聲音聽起來挺冷淡的。
‘語氣不太好，糟糕。’他在琢磨着，‘下次要放軟點。’
想着想着，他側過臉，居高臨下俯視着身邊的女性——如果莉亞不擡頭，應該不會發現他的眼神的。不過莉亞能察覺這家夥的動作和視線，她只是懶得擡頭。
曼德威以為自己做得很隐蔽。他打量着，感覺莉亞走到他身邊顯得如此嬌小。
黑色的長發被她規整地束在腦後，随着她的腳步搖晃着。
男人攥緊了手，迅速收回了眼神。
莉亞依舊平視前方，冷淡地說道：“我很尊敬希科博士。”
曼德威不再說話。
他內心捂着自己受傷的小情緒，又一次開始思考是不是要進修下男女相處課程。這家夥身上的精靈體質決定着他必須盡快，如果被其他人搶先，那可就真的沒機會了。
世界如此之大，能碰上想要的人真的太難得了。
餘下的路上，兩人一直沉默，身邊經過了不少形色匆匆的藍袍研究員。他們真可謂是如風般奔跑，在拐角處，不少人都差點撞上。
這樣下去，這裏的人反應力都會提高不少吧。
‘為什麽不再用傳輸艙了？’
之前莉亞來這裏不走路，都是直接在入口乘上了傳輸艙，檢查下通行權限就好。那時候她進過走道，裏面根本不見人影，研究員們完全不會考慮走路這種沒效率的方式，出門前直接呼叫傳輸艙。
莉亞只是想了下，沒問出口。
她懶得問。
不過她算是知道為什麽曼德威會在門口等她了：如果曼德威不等她，她又沒權限拿到地圖，怕是要在這裏面迷路。
曼德威像是察覺到了莉亞在衆人身上飄過的視線，主動解釋了下：“上頭命令這群懶貨要有足夠鍛煉，他們都拒絕集中時間訓練，所以基地直接斷了傳輸艙的能源，将訓練放在日常。”
所謂的放在日常，就是說基地內的移動靠腿。
莉亞默默點頭。
曼德威內傷，被這冷淡的反應弄得不知所措。
‘果然還是去報名吧。’曼德威暗自咬着牙，臉上還是八風不動的冷淡，‘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這樣下去不妙啊。’
每次莉亞來這裏都只是很公式化接受針劑，閑聊一概沒有，有時候甚至只會問一句下次什麽時候過來，再無其他話語。曼德威也不是長于交流的家夥，就算很想說，但憋都憋不出來，兩人之間相處了也有一年多，一直沒有任何成為熟人的征兆。
他快憋死了。
沒多久，終于有人不是那樣匆忙趕路，看見了人後過來跟曼德威和莉亞打招呼。
“希科博士，幸運一號，現在進展怎麽樣了？”
威廉·格爾納走到曼德威身邊，本想拍下他的肩膀，卻被曼德威擋住了。
曼德威将對方的手格了回去，慢條斯理地說：“格爾納博士，結果最後會呈報上去，想知道進展可向上級申請。您是遇到瓶頸了嗎，感覺您對我的研究很在意呢。”
格爾納博士笑容不變：“因為感覺很不錯啊，魔力回路修複會讓很多人受益，我是真心在苦期待它的成熟呢。幸運一號，來給我說說你現在身體狀況吧，說不定我這邊的東西你也能用上。”
莉亞不理會他，淡定地像什麽都沒聽到，繼續跟着曼德威前進。
曼德威覺得格爾納越來越令人讨厭了。
“同一待觀測體不能同時參與兩個項目，格爾納博士，希望你能更注意部門規定。”曼德威走到拐角，伸手輕扶着莉亞一推，“那就在這裏分別吧，再見。”
格爾納憋着火，看着兩人繞遠路走開，又不能跟上去。他的目的明顯，總是問只能說是他關心，再過點就容易被人察覺居心不良。
“真是——”
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踹了下牆壁，轉身離開。
莉亞終于進了曼德威的項目實驗室。
距離上次進來這裏已有一段時間了，比起之前，這裏似乎有了點變化。原本慘白的牆變成了淡淡的鵝黃色，上面繪着一些明亮的裝飾圖，燈光色溫變成了暖色調，挂衣服的架子也變成了卡通造型……
整個房間的風格變得柔軟不少。
莉亞沒發表意見，這是別人的個人喜好，她壓根沒在意。
她的表現仿佛這裏從未改變一樣。
曼德威一直有留意她的表現，看到莉亞無動于衷後，他板着臉，一回身，惡狠狠地在終端上報了個名——基地內部親情課程：教你如何追求伴侶。
這個基礎課後，還有進階課程：如何在日常中與伴侶和諧相處。他真覺得自己不能盲目試下去了，不然得拖到什麽時候。
今天大概是曼德威的幸運日。
“我申請留下觀測一段時間。”
注射完針劑後，莉亞等着儀器采集完身體信息，這麽對一旁的曼德威說道。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想要留下更長時間的，以前每次做完試驗，莉亞都是恨不得立刻消失在這裏。
曼德威的手頓了下：“可以，學校那邊我——”
他的內心雀躍起來，但是表情還壓制在平時的淡然狀态。
“我已經打過申請。”莉亞說，“請了三個星際日假，再超的話，會影響計分。”
曼德威立刻跟上了她的話：“我幫你再延長一些，放心，不會影響計分的。”
“那就好。”莉亞嚴肅地說，“如果影響計分請及時告訴我，我不能在無所謂的事上丢分。”
曼德威看着莉亞的眼神重新落回去，感覺有點微妙：這麽在意學校分？
她這是想進聯邦機構總部吧。
“你對身體哪些情況比較在意？”曼德威問着，将儀器打開，示意莉亞可以出來了。
莉亞坐起身，伸出手，指尖上劃過紅色的火焰狀光：“只是覺得恢複速度又加快了。”
“加快？”曼德威看了眼剛出來的數據，“确實，3.7%，又快了一些。你發現什麽原因了？”
他的藥劑沒有調整成分，只是每次使用量更加精準而已。從數據來看，莉亞使用魔力确實越來越流暢，難道是多用多刺激就可以？
“越使用越快，但是魔力剩下不多時會痛。”莉亞說着符合曼德威設想的話，“我想看看，在極限情況下，能達到怎麽樣的速度。”
她還可以順便在這裏測試一下極限。
果然人就是貪心的，在魔力核心也被污染的時候，莉莉亞曾絕望到‘只恢複一點也好啊’，但是現在卻只想‘快點恢複完全吧’。
“極限對身體負擔太大，”曼德威非常不贊同，“我會為你找到最大程度的恢複方法，別自作主張。”
“好的。”
莉亞很感謝曼德威。
如果不是這個家夥開始了這個項目，她或許還在嘉德的某個偏遠區想着亞當咬牙切齒、甚至放棄複仇。
而現在，他帶回了她的驕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