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母親最終還是離開了。

我看着她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然後馬上鎖上門，再徑直走到卧室門口，敲了敲，裏面頓時響起了“永遠”的叫聲。

我擰動了一下門把手，推開門，便看見了抱着永遠，蜷縮在卧室角落的她。

徐影擡起頭。她的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看我的眼神既委屈，又小心，就像是家裏最不受寵的那個孩子，連假設別人愛她也需要鼓起全部的勇氣。

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趕緊走了過去，跪在她面前，伸開了雙臂。她一下子撲進我的懷裏，我們抱在一起，幾乎是同時哭了起來。

“對不起。”我說。

我實在是希望她剛剛沒有聽見我母親說的那些話。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徐影緊緊地抱着我，低低地啜泣着。我知道她已經在盡量壓抑自己不要哭出聲了。想到這，我頓時更難過了。

這是多麽好的姑娘呀，我怎麽能讓她流淚呢？

正在這時，“永遠”忽然湊了過來，用濕潤的鼻子不停拱着我們，似乎想讓我們也抱抱他，摸摸他。

被這聰明的小狗一打岔，徐影終于破涕為笑。她擡起頭，伸出手，心疼地撫摸着我臉上剛被母親打出的巴掌印，問我：“疼嗎？”

我搖了搖頭。

沒來由的，我心中忽然被一股無法言說的不祥預感所籠罩。我整個人就像是一只在森林裏聞見了天敵味道的兔子，一下子慌得六神無主。我趕緊抓住她的手，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着：“答應我，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要分開，行嗎？”

我實在是想象不出，也不願去想象我們分開的場景，因為她是我唯一的星球，我快樂的花束都因她而盛放，如果星球消失了，那麽這些脆弱的花是沒辦法在無垠的宇宙中存活的。

盡管我們剛在一起時，我偶爾會說“我絕不會用愛意禁锢一只百靈鳥，如果你不愛我了，那我們就分開，不必糾纏”。可是真到了那種時刻，哪怕只是一種沒來由的預感，也讓我幾近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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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說話，我頓時更加慌張了，我苦苦地哀求着：“求你了，答應我，好嗎？沒有你我是活不下去的，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我，好嗎？”

她看着我，紅紅的眼裏又湧出晶瑩的淚來。最終，她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立馬又開心起來，趕緊抱住了她。

我想，只要她不離開我，那我就什麽也不怕了。

唉，多麽天真的我啊。

過了好一會兒，我們才終于松開彼此，然後從地上坐到了床上。

徐影抓着我的手，認真地對我說：“我覺得你應該和伯母好好談一談。”

我沉默着。

我不想，或者說我很害怕面對我的母親。大概是因為我也清楚我做的事是很荒唐的，哪怕加上愛的名義，我也不該突然休學，并将錢全用在和徐影的生活上。況且在我看來她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判斷，那麽就算我好好說和她說，也是沒什麽用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讨沒趣呢？

看我不答，徐影忽然湊過來，吻了吻我，然後好似勸小孩子那樣勸我：“如果因為我導致你和她有了矛盾，我是絕對無法原諒自己的，所以，就當是為了我，好嗎？和她好好談一談，不要吵架，不要說氣話。”

我暗嘆一聲，只好點點頭：“好。不過今天就算了，先等她消氣。”

“嗯。”

就這麽過了一天，期間徐影又反複叮囑我不能再像先前那樣對母親發脾氣，一定要有耐心，要好好地和她說，并且讓我不要拖延，要展示誠意，最好明天就去找她賠罪。

心愛的姑娘在你耳邊溫柔地勸說，而且這完全都是為了你着想，對你絕沒有壞處，那你又有什麽理由不聽呢？我甚至覺得甜蜜。再者，只要有機會，誰又不希望親情與愛情能夠和諧相處呢？

我們的愛情又不是見不得光，她也好，我也好，我們都理應得到親朋好友的祝福，不是嗎？

總之，在徐影的勸說下，我又變得樂觀了起來，甚至與她商量着到時候應該怎樣與他們交談，并進行了一番演練。

這一晚我完全是帶着滿足的幸福睡去的，就像是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似的。我天真地覺得，只要我能夠好好地說，并向他們展示我的決心，他們應該會理解，會包容我的，畢竟我是他們的孩子，不是嗎？此外，我已經是一個成年人，我四肢健全，腦子也絕對正常，所以就算他們拒絕了我，我也認為我可以憑自己的雙手守住自己的幸福。

總之，只要徐影不離開我，那一切都不會變。

到了第二天上午，我還沒去找母親，母親倒先在手機上跟我說我父親已經過來了，并發來了位置，讓我馬上過去。

我心中忐忑，但還是帶着徐影提前準備好的禮物過去了。

我在酒店的房間裏見到了父親。讓我吃驚的是，一年的時間不到，他竟變得蒼老了許多，身體也瘦了不少，與以前那個精氣神很足的父親判若兩人。

我想當然地認為這是因為我的事才導致他變成這樣，再加上這酒店的環境實在是談不上好，我的心中不免更加愧疚。

我彎下腰，将手裏的禮物盒子先遞過去，并小聲解釋道：“這是她親手做的糕點。”

“嗯。”母親随手接過，看也不看，便丢在了一邊。

“對不起，媽，我昨天不該那樣和你說話的。”我邊說邊低下頭，最後索性直接跪了下來。

“年輕人，犯點錯沒什麽，只要改正了就行。”父親立馬起身，一把又将我扶了起來，然後很高興地說道，“走吧，我們回去。對了，你應該沒什麽行李要收拾吧？”

“不，爸，我，我現在不想回去，我的意思是，我暫時不能回去。”也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內疚，我說話都變得磕巴了起來。

“為什麽？”父親問。

“因為，因為我要和學校那邊聯系，到了秋天我就繼續回去上學。”

“這些事你在家也是可以做的吧？”父親眉頭一皺，語氣變得嚴厲了不少，“再說了，已經快一年了，你總得回家一次吧？你的爺爺奶奶，還有外公外婆，他們都很想你，難道他們你也不想見嗎？”

“我......”這無疑擊中了我的軟肋，我猶豫着，問道，“那，那我能帶她一起嗎？”

“你還要和那個女人糾纏到什麽時候？”一旁的母親忽然尖叫了起來。

“我想和她結婚。”

我不得不這麽說。第一，我要向父親和母親展示我的決心，讓他們知道我究竟有多愛她。第二，只要我們結了婚，那我就可以利用探親簽證将她也帶去英國，這樣我們就不用因為學業而分開了。當然，我本來也想和她結婚，和她一起完成那神聖的儀式是我夢寐以求的事。

“不可能！”母親立即嚷道，“絕對不可以！”

我哀求似地看向父親，然而父親這次也沒有站在我這邊，反而問道：“難道你在英國的那些女同學不夠優秀嗎？為什麽你就非要和她在一起呢？”

“因為我愛她，和她在一起我就開心，和別人在一起我不開心。”我幾乎又要跪下，“爸，我就這一個要求，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其他什麽我都答應你們。”

“狗屁！你才幾歲？你懂什麽是愛嗎？”母親毫不留情地呵斥着。

父親也勸道：“你媽說的沒錯，你還年輕，以後你慢慢就會發現生活不是那麽簡單的事。現在由了你的性子，等你後悔的那天你就要怪我們當初沒好好勸你了。聽話，孩子，我們是你的爸爸媽媽，難道我們會害你嗎？”

“不會的，爸，我不會後悔，也不會怪你們的。”

“都是你嬌慣的他！”母親說着，恨恨地瞪了父親一眼。

“好了，你不要再氣你媽媽了，她本來身體就不好。”父親面露不悅，說着便強硬地将我拉起，“我們現在就回家，等到了開學的時候，你就好好去上學。你看，以前你不管是在國外談，還是在國內談，我和你媽媽從來也沒管過你，不是嗎？你想幹什麽，我們從來都不過問，可你現在忽然說要結婚，我們作為你的父母，總有權力提些建議吧？聽爸爸的話，那個女孩兒不适合你。”

我一把掙脫開父親的手，怒氣沖沖地反問：“你憑什麽說她不适合呢？”

母親似乎早就等着我這一句，我才剛說完，她便立即駁斥我：“來，你告訴我，哪家小姑娘會讓男朋友連學也不上了？”

我一下子焉了下來。

我知道，就算我說一千次，一萬次這是我自己選的，他們也一定會把所有事都怪到她頭上，想到這兒，我頓時心灰意冷，只道：“你們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反正我不會離開她的。”

“你敢！”

母親剛呵斥了一句，父親忽然将她攔住，冷冷地看着我，說：“行，你不聽話，我也不逼你，但是家裏的錢是給你念書用的，你既然不念書，那就不要再用家裏的錢了。”

我想，不用就不用，有什麽呢？我再不想看他們一眼，随即走過去從桌上把糕點盒子拿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