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是出于什麽樣的心态呢？

想要親眼見到現在的她，見證她如今的生活，然後才能徹底對她死心？還是說上次走得太倉促，這次想要補上一個正式的道別呢？亦或只是單純的想念，單純想要再見見她呢？

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明白，因為似乎每個理由都經不起推敲，不足以支撐起我這次的選擇。

可是我想，人這輩子也許就是會做許多自己也想不明白的事吧。

總之，我想再見她一面，所以我去了，并且也如願見到了她。

她的确和以前不一樣了，如今的她全身上下都是你我耳熟能詳的奢侈品：愛馬仕的連衣裙，古馳的腰帶，迪奧的高跟鞋，香奈兒的手包，蒂芙尼的項鏈，Miumiu的發圈。

我簡直以為她在出席什麽晚宴。

可是，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她美，以前那些在我看來是優點的事，如今已恢複成它們本來的樣子。高就是高，瘦就是瘦，眼睛或鼻子，嘴唇或耳朵，我都已不覺得特別，更談不上喜歡。

她進來的時候，臉上本還帶着那種既不過分熱情又不顯得冷淡的，可以說很标準的笑容，可一瞧見了坐在沙發上的我，便立馬停下了腳步，眼神中也出現了明顯的慌張。她幾乎是下意識就想轉身離開。

看見她這個樣子，一開始還有些坐立不安的我，此刻反倒鎮定了下來。我想，如果你理直氣壯，那大可不必一見我就逃跑，不是嗎？那既然錯的是你，我又有什麽好慌張的呢？

“秋姐？徐姐？哈，我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了。反正，坐吧。”打從徐影剛進來的時候，Leo就已經起身走上前，熱情地招呼着，顯然是不打算讓她就這麽離開。

“怎麽不見你對我這麽熱情？”跟着徐影一起進來的年輕男子有些不滿地喊道。他穿着花哨，但價格不菲，光是腳上那雙限量款的聯名板鞋也是十萬上下，而且那鞋子髒兮兮的，顯然他只當它是應該被穿在腳上，踩在地上的鞋子而已。

Leo跟我說他叫vincent，兩家是遠房親戚，Vincent比Leo小一歲，算起來是Leo的表弟。據Leo說，Vincent家是做實業的，家産數億，人在美國留學，日常生活可比他這個表哥要潇灑多了。

“對你熱情什麽？我又不喜歡男人。”Leo毫不客氣地怼了一句。

Vincent翻了個白眼，一屁股便坐在了徐影身旁。他先是掏出一盒煙來，從中抽出一支遞給徐影，在被拒絕後，便自己叼在嘴裏，然後一邊給自己點煙，一邊下意識看了看包括我在內的其他人幾眼。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他并不清楚我和徐影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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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陸陸續續的又從外面進來不少人，其中有花姐，也有我以前見過但不是很熟的，屬于Leo的朋友們。

人到齊後，我們便在Leo的帶領下，一起象征性地喝了幾杯酒熱場。緊跟着，Leo忽然換了副嘴臉，笑嘻嘻地要與徐影換位置。

“美女，讓一下吧？我和我表弟一年都未必能見到一次，我想和他說說話，敘敘舊。”說着，他又端着酒杯看向Vincent，挑釁似地道，“上次被你逃掉了，這次讓我看看你在美國有沒有長進。”

Vincent果然被他挑起了戰意，立馬怒氣沖沖地道：“哈？你說什麽鬼話，上次不是你喝不了了嗎？來，這次我肯定讓你心服口服！”

就這樣，徐影與Leo換了位置，坐在了我旁邊，不過我們仍舊隔着一段禮貌的距離，一如一開始那樣。

我用餘光瞥向她，注意到她竟比去年我再見她時還要瘦一些。哪怕她身上的這條裙子在設計裁剪上已算貼身，但套在她身上卻還是有些空。她露在外面的小臂也幾乎是皮包骨的狀态，雙手更是指節凸顯，毫無血色。此外我還注意到她好幾根手指都包着創口貼，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傷。

心疼嗎？似乎沒有。

快意嗎？似乎也沒有。

我自己也說不出自己如今是個什麽樣的心情，總之我倆就像兩個陌生人一樣，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甚至連探尋的目光也收了回去，各自望向不同的方向。

哦不，不對，因為如果真是兩個陌生人坐在了一起，那麽哪怕只是出于禮貌，他們也應該會聊上兩句的。

我微微側着身子坐在沙發上，面朝內，心裏百般糾結。我想，無論我現在做什麽，好像都不太對。說話不對，不說話好像也不對；喝酒不對，不喝酒好像也不對；看她不對，一眼都不看好像也不對。總之，我已經開始後悔來這裏，後悔自己這個愚蠢的決定了。

“你好，要一起玩嗎？”坐在我另一邊的男生忽然舉起骰盅，對我晃了晃，貼心地打破了我們這邊尴尬的沉默。

“啊，好，好。”我下意識點了點頭。

“那剛好，你們倆一隊，我們倆一隊，行嗎？”他開心地指了指自己和自己身旁的女孩兒，又指了指我和徐影。

正在我愣神的時候，沒想到身後的她竟答應道：“好。”

接下來，游戲一輪一輪地進行着，酒一杯一杯地喝着，可我與她的距離卻一點也沒有拉進，甚至于我都完全沒有回頭看過她哪怕一眼。

與我倆相反，對面的那對年輕男女倒是毫無顧忌地眉來眼去。當然，的确也沒什麽好顧忌的，因為單從他們貼在一起的坐姿也能看出他們本就是很親密的關系。

他們在我的眼前打趣，接吻，輸了或贏了都在肆意地歡笑，或自誇，或誇贊對方，或是暧昧地埋怨彼此又佯裝生氣。

他們活力滿滿，他們肆意妄為，他們幸福又快樂，他們做的正是他們這個年紀應該做的，正因如此，他們才讓我感到無法忍受。

我木着臉站了起來：“你們繼續玩，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知道自己這樣做實在是有些沒禮貌，可我又無論如何都待不下去了，總之，說完這句話，我便跨過了他們倆，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真狼狽，我想，明明都已經來了，卻又這麽孩子氣地跑掉，既對不起Leo這個忙前忙後的朋友，也在她面前丢了臉。

出了房間之後，我沒走多遠便停了下來。我想要抽煙，可叼好煙之後，摸遍渾身上下也沒找到打火機。正當我懊惱自己好像把打火機忘在了裏面的桌子上的時候，她竟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四目相對，我立馬吐掉嘴裏的煙，轉頭往外走，然而她卻在這時快步追了上來，并一把從身後抱住了我。

我停了下來，連呼吸都屏住了。

“你恨我嗎？”她問。

好半晌，我才撐開幹裂的嘴唇：“為什麽要恨你？都是我自作孽而已。”

說完，我便伸出手，想将她的手從我身上扯下來，然而她卻在這一刻将我抱得更緊，甚至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耳邊回蕩着她的呼吸聲，我那顆本來還算安穩的心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我們就像是石灰和水，放得遠一些還可以相安無事，但只要觸碰，就會馬上開始燃燒。

“你不要這樣，別人看見了會誤會的。”我說。

“我不在乎。”

“我在乎。”不知道為什麽，我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怒意，于是我轉過身，譏嘲道，“你平時也是這樣勾引別人的吧？”

她愣愣地看着我，似完全不敢相信我會說出這種話。

其實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我便後悔了，可不知道是因為心裏還有着一些怨氣和怒氣，還是想要徹底斬斷後路讓自己死心，總之我還是硬撐着又說道：“請你不要再抱着我，我可沒錢付給你。聽說你現在混的很不錯，這條裙子起碼要三五萬吧？看來的确是我之前耽誤你了。這樣吧，算我心善，給你一個建議。那個Vincent比我可有錢多啦，好好傍着他，以後争取當個闊太太。當然，也得人家看得上你才行。”

“你覺得我和他是那種關系嗎？”

“你和別人是什麽關系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你覺得我在乎？”

徐影眼神一黯，喃喃道：“是啊，你不必在乎。”

我看着她，就像是看見曾經最珍愛的寶物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我既難過，又痛苦，我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麽我們會走到這一步。如果有可能，我是多想和你共度一生呀。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你要傷害我，離開我？為什麽我們就不可以像別人一樣幸福呢？

我真想哭，可為了不在她面前做出這麽丢人的事，我只好說一些連我自己也感到過分的話：“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麽？你是缺客人嗎？好，你說吧，現在你一晚要多少，我看看能不能給你湊出來。”

她咬着牙，消瘦的身體輕輕地顫抖着，眼中水霧彌漫，一個字也說不出。

我努力擠出笑來，裝作快意的樣子：“哈哈，別想啦，我騙你的。我不是唐僧，看不上你這白骨精，你還是好好回去陪你的Vincent吧。再見，不對，還是不要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