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我努力想要在她面前裝出自己并不在乎的樣子,大概恰恰是因為我知道我在乎,我無非是在氣憤自己竟是那個在乎的人而已。我說那些傷人的話,也不過是想要找回在她那失去的東西。
可我失敗了。
說出那些話後,我并不像是個得勝的将軍,反而像是個被主人抓了現行的小偷,灰溜溜地逃跑了。
徐影沒有跟來。
當然了,誰在經受了那樣的侮辱後也不可能再跟上來。
我想,這下我們算是徹底結束了吧。
我在酒店的床上輾轉反側,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我沒有錯,畢竟是她傷害我在先,如今我不過是還回去而已。況且她也未必就會被我傷害,因為要被傷害的前提是心裏有愛,她愛我嗎?我不覺得。
如果她愛我,那她為什麽要做那樣的事呢?如果她愛我,她在那天晚上為什麽不挽留我呢?
可是,要說報複成功後的快樂,我也完全沒有感覺到。傷害她這件事,并沒有讓我感到絲毫的開心,哪怕我不斷地跟自己說:齊光,想一想你為她付出的,再想一想你最終得到的,想一想這一個多月裏你受的罪,再想一想她在你僅僅只是聽到她的名字都會難受到幹嘔的時候做了些什麽,你實在是不應該再對這樣的女人心存憐憫,不管你對她做出多麽過分的事,那都是應該的,況且你現在只不過是說些難聽的話而已,難道同樣難聽的話她就沒有對你說過嗎?無論感情還是金錢,你都沒有對不起她的,反而是她對不起你才對。她現在說不定都已經投入那個富二代的懷抱,哥哥長,哥哥短了,你在這裏一個人痛苦、掙紮,值得嗎?
我心煩意亂,一會兒在心裏恨她無情,竟會那樣傷害我,一會兒又恨我自己沒用,竟留不住心愛的人。
最後,我不得不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開始做一些毫無意義的事來打發時間。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我才因為扛不住困意,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以上,就是那一晚的所有。
那晚過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後悔再去見她,因為我除了又一次把自己本來已經在愈合的傷口撕扯得血肉模糊外,什麽也沒有得到。可我沒有想到,那竟是我們此生最後一次相見。
沒過多久,我便去了英國,在新的學校辦理入學,在新的城市安頓下來,努力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上課,下課,論文,考試,我的日子開始變得簡單。不過,她對我的影響卻并沒有随着距離和時間的變化而消失,反而幾乎涵蓋了我生活的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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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的那些話,我再也沒進過廚房,甚至連速凍水餃什麽的也不會準備。
也是因為她,我變得孤僻了不少,盡管認識了一些新朋友,并且偶爾也會為了合群而參加派對和聚會,但大多時候我都更願意一個人公寓裏待着。至于之前學校的老朋友,我只和Leo還有聯系,究其原因,自然是因為我害怕他們會問起我關于去年的事。
我也沒有再戀愛。雖然在學習和生活中我也接觸過不少異性,其中甚至也不乏對我有好感并主動表示的姑娘,可我卻好像喪失了那種悸動的感覺一樣,甚至于連我原本擅長的,那種扮演好男友的能力也消失不見了。總之,我開始打心底裏抗拒談戀愛這件事。
我倒并不後悔當初與她在一起的決定。怎麽說呢,我總覺得人做什麽決定,本就是因為他是那樣的人,更直白點說就是,哪怕明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我大概也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
畢竟,和她在一起時的快樂,總是要多過痛苦的。
再者,我到底是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光這一點,就已經比這世上的許多人幸運了。
我也時常會想起她。雖然一開始我總是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告訴自己要徹底地忘記她,接受新的生活,但記憶的美妙之處就在于此,你越是想忘記的,就記得越清楚。後來,我也不排斥了,我甚至偶爾也會想,如果我在某一步做得更好一些,會不會現在就是另一個結局了呢?
當然,這樣的想象總是伴随着強烈的遺憾和痛苦,我也清楚自己和她永遠也沒有可能了,所以我會努力控制自己,起碼少想一些。
再後來,連這種念頭也很少出現了。她的一切開始離我越來越遠,如果沒有意外,她大概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徹底變成我的一段記憶吧。在記憶裏,她就只是一個我曾在年輕時愛過的女孩兒而已。我也許會在記憶裏美化她,也許會只記住那些開心的事,但我終究會連她的樣子,連那一個個美妙的瞬間,心動的感覺也徹底遺忘吧。
如果沒有意外。
大概一周前,花姐找上了我。其實在回英國的那天,我就已經将所有與徐影有關的,東西也好,人也好,都删了個幹幹淨淨,花姐的聯系方式當然也包括在內。因此,這次她是主動加我的好友。
我本不打算同意,因為我覺得我和她沒什麽可聊的,況且我也從來就沒喜歡過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徐影,我甚至都不會和她有什麽交際。可是,在她持之以恒的請求下,我最終還是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說到這兒,齊光突然停了下來。他低下頭,雙手捂着臉,渾身抖個不停,就像是突然犯了什麽病。
我知道,他正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否則他是沒辦法再講下去的。
我沒有打擾他。這并不是因為我關心故事的結尾勝過關心一個可憐的傷心人,而是因為我明白,他如果不講完,是絕不會得到解脫的。于是我坐在原地,安靜地等待着他。我相信他會再站起來的,正如我剛才說的,因為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他還沒有得到解脫。
好半晌,齊光才終于擡起頭。我趕緊把紙巾遞了過去。他低聲向我道謝之後,抽出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又使勁擤了擤鼻涕,最後用手扶着額頭,又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繼續......
一開始我以為花姐是為她自己,或是為徐影來找我要錢什麽的,可沒想到她竟然問我要起了我國內的卡號,說要給我轉一筆錢。不僅如此,這筆錢的數量更讓我感到驚訝,我甚至都以為這是什麽新型的詐騙。
“為什麽要給我轉錢?”我問。
“這是她遺書裏委托我轉交給你的。說實話,如果只是幾千塊,我也許就自己拿了,不會告訴你,不過這筆錢太多,我不敢拿。再說拿死人錢的事我也幹不出來。”
遺書?死人?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得險些暈過去。不敢耽擱,我趕忙打去了語音,花姐也很快接了。語音接通的一瞬間,我顧不得其他,立即問道:“她......”
“她跳海啦,晚上一個人去的。我早上起來看見她留下的遺書,找了警察,撈了很久才找到,找到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花姐說着,給我發來了一張屍檢報告的圖片。
“你,她,我......”我結結巴巴地說着,怎麽也不敢相信。哪怕是看着屍檢報告的圖片,我也完全不願意接受這一切。我甚至下意識地環顧四周,試圖找到這是我的夢境而不是真實世界的證據。
“為,為什,為什麽,為什麽?”我渾身哆嗦着,一連問了兩遍。我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自殺,我想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我無數次以為自己已經釋懷,已經忘記,可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我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刺了數十遍。
徐影,那個瘦瘦的姑娘,那個可愛的姑娘,那個我深愛的姑娘,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做這樣的選擇?
我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海水多涼啊,你怎麽受得了?
電話那頭的花姐輕嘆一聲:“唉,想想我也算是看着你們在一起,又看着你們分開的人。有些話她本來不讓我說,可是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聽聽看,因為我覺得她已經很可憐了,我真不想連你也誤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