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我實在是很難說出聽完這個故事後的感受。

一開始，我覺得可笑。我聽說過一見鐘情，也見過這樣的事，事實上不管在哪兒，這都不算罕見。可是，也許是因為我從未親身經歷過，也或許是因為天生的憤世嫉俗，總之我從來都覺得這只是寂寞的人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什麽緣分也好，磁場也罷，我都不大相信。我甚至覺得齊光完全就是孩子氣，只是因為沒有得到對方所以才會日思夜想，抓心撓肺，而不是因為所謂的“愛”。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衰敗的樣子，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情緒崩潰，哭得不能自己，我大概只會偷笑，把這個故事當做一個笑談。

可是現在，我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故事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就算人總是會在潛意識中對自己的故事做一些美化，可他們，齊光和徐影，他們一定曾經那麽相愛過。

我堅信這一點。

是的，我當然也忍不住會想，如果他們在某個選擇上做對了，在某件事上更努力，做的更好，是不是結果會不一樣。

只是，這似乎也不能怪他們。

我也是很多年後才明白，回望人生，其實每個人在做選擇的時候，都不會知道這選擇的重量。我們站在人生的岔路口，都曾像孩子一樣茫然。

我記得那天早上我們最終也沒有下樓吃早餐。齊光一會兒跟我說如果他早知道是這個結果，那一晚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走，一會兒又對我哭起來，說自己甚至連再看她一眼，再親吻她一次也做不到了，因為當初的事，他手裏甚至沒有任何有關她的照片或別的東西。

哭完了，他又不停地對我道歉，說耽擱了我這麽長的時間，實在是抱歉。

老實說，我并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如果你要向我傾訴什麽事，我的耐心大概只有十分鐘，十分鐘之後你要是還在哭，那我就要趕人了。可是對他，我卻做不到這樣。我告訴他，無論什麽時候，只要你需要我，請務必跟我說。

其實我最擔心的，是他的身體會比我更快到樓下，于是我又跟他說：“我相信徐小姐也希望你好好活着，所以，不要做什麽傻事。”

齊光只是點頭，我也無法。我從未想過我會以如此忐忑的心情走進電梯，然後又像是內急一樣迅速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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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想象中的一切并沒有發生。

我想，看來傾訴果然是有用的，他應該能好好活下去了。時間，終究會治愈一切，也許到了三十歲，或是四十歲，他也就覺得沒什麽所謂了。只是這麽想想，似乎又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徐小姐不太公平。唉，徐小姐，我想着，真是個傻姑娘啊。

後來，齊光順利地畢了業。他的父親母親都來了英國，三個人一起在我們學校的禮堂，也就是舉辦畢業晚會的地方拍照合影。這是我幫着他們做的。

是的，我和齊光成為了朋友，甚至可以說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在他之前，我都不知道我竟會這麽關心一個同性的死活。

一年後，我也研究生畢業回了國。我約見了齊光，就在那座小島上。然而令我吃驚的是，他如今瘦得幾乎脫相，而且臉色慘白，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樣。

“你怎麽了？”我問。

“癌。”他笑了笑，說。他的表情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得了這麽可怕的病的人，反而像是一個得到了心愛的寶物的孩子。

“需不需要我找醫生？我父親還算認識一些人。”我有些焦急，“應該還沒到那種時候吧？”

齊光搖了搖頭，語氣平淡：“不用了，不想治。”

我沉默了。

怎麽說呢，如果沒聽過那個故事，我當然會勸他好好活下去，哪怕是為家人，為朋友着想。況且，你畢竟還年輕，現在你以為很重要的東西，過上十年，就什麽也不是了。可是，我聽過那個故事，所以我知道，這對他來說是過不去的。盡管我們認識的這一年多裏他從未再跟我提過徐影的事，但我知道，這件事對他來說，永遠也過不去。

他的世界已經一片荒蕪，浪漫的屍體已經長滿雜草。他的身體衰敗不堪，疲倦的靈魂在渴求着安息。

“如果我們十四歲遇見就好了，這樣在夏天的風吹起教室窗簾的剎那，我就可以偷偷地親她，或者在三十歲遇見就好了，這樣我大概也有了足夠的能力可以守護自己想要的。不過換個時間，也許我們就未必會相愛了。誰知道呢？”齊光釋然般地笑了笑，又對我指向前方一望無際的大海，“你看，是不是很美？”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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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喜歡，我們下個故事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