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潮濕

第27章 潮濕

轉眼就進入了十二月, 氣溫驟降,掉光葉子的松木枝幹被晨露打濕,黑色樹皮潮得濕潤,是比前段時間還要冷的溫度, 每口呼吸都能騰出來熱氣, 在空氣中消散。

在這般寒冷的天氣裏, 嘉和一中舉行了本學期的第三次月考。

成績公布在考試結束的第二天, 陳一舟依舊穩坐年級第一, 跟在他後面的依舊是蘇晨夏,兩個人的總分數只相差兩分。

鄭意眠直接目瞪口呆, 将視線從那張成績單上移到身旁的蘇晨夏臉上, 驚訝不已,“你倆也太厲害了吧,不愧是同桌啊。”

上一次月考,蘇晨夏和陳一舟之間有10分的差距,這次她拼命努力,雖沒有超過他,但也極大程度的縮小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對于這次的考試結果, 她其實是很滿意的。

面對鄭意眠驚訝的誇贊,蘇晨夏笑容腼腆, “也還行吧。”

“什麽叫也還行, 這明明就是特別行!”

鄭意眠“啧啧”的感嘆,“你倆真不愧是咱班的地海神針,嘉和一中這輩子有你倆,就是它的福氣。”

被她逗笑, 蘇晨夏眉眼彎彎,“你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哪有你說得這麽誇張。”

“我這次可還真沒誇張,你跟陳一舟,我總感覺是冥冥之中的緣分。”鄭意眠細細的給她數着,“你看啊,你倆從小就見過,時隔這麽多年,又在嘉和一中相遇,學習成績還好,又成為了同桌,這不是緣分是什麽。”

被她這解說的蠢蠢欲動,蘇晨夏也逐漸有一點相信他們之間的緣分。

“那你說,我們會一直有緣嗎?”

“這可是未來,我哪說得準。”鄭意眠說:“不過當下的遇見,就已經是緣分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蘇晨夏還是忍不住自私的想能和他緣分多一點,就像那天的他在黃昏下對她說,會去未來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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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會是他值得懷戀的那個人嗎?

這個問題,或許只有陳一舟能回答,也只能他回答。

寒冷的冬季,嘉和并不會下雪,倒是一陣陣刮來的風裏,幹澀凜冽。早上出門太冷,蘇晨夏從櫃子裏找了頂軟絨絨的棉帽,棗紅色的帽子軟糯可愛,帽頂還有兩只裝飾的短耳,可愛是可愛了點,主要是很抗凍。

到學校的時候,剛好在門口碰見鄭意眠。兩人打了招呼,然後手挽手走向教學樓。鄭意眠一路都在說:“夏夏,你的帽子好可愛呀,去哪裏買的?”

手指忍不住去捏冒頂上的那兩只短耳,鄭意眠愛不釋手,“而且好軟呀。”

“好喜歡哦。”

看她是真喜歡的樣子,蘇晨夏将帽子取下來,遞給她,“你喜歡可以戴。”

“真的嗎?”

蘇晨夏點頭。

鄭意眠喜出望外,接過帽子拿在手裏,“太謝謝你了夏夏,你真是我的好夏夏!”

蘇晨夏淡笑,忍不住數落,“嘴貧。”

兩人有說有笑的到了教室。

室內溫度要比室外高很多,才在教室裏待一會兒,蘇晨夏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教室裏來的同學并不多,黃橙橙的燈光裏,竟也溺着幾分晨時的惺忪。

一日之計在于晨,蘇晨夏打算用這寶貴的時間做點什麽,還在思考看哪本書時,身後就傳來了鄭意眠的笑聲。

她忍不住回頭看。

鄭意眠漫畫看得津津有味。

對于她這般浪費早晨寶貴的時間,蘇晨夏有些忍不住提醒,“眠眠,早上不要看漫畫。”

“我馬上就看完了,給我五分鐘。”

蘇晨夏拿她沒辦法,正要轉過頭去時,鄭意眠突然叫住她。

“對了夏夏,今天幾號呀?”

早上出門才看過天氣預報,蘇晨夏對她說:“二十號。”

“怎麽了?”

“那就還有四天。”

蘇晨夏:“?”

鄭意眠将漫畫書合上放進桌肚裏,傾身向前托着臉,無比期待,笑嘻嘻的說:“還有四天就是平安夜了。”

“平安夜……”

“平安夜互送蘋果,祝願平平安安。”鄭意眠說:“到時候,我第一個給你送蘋果,給你最大的!”

平安夜是洋節,嘉和一中是不允許大張旗鼓的過這個節日的,明面上嚴令禁止,但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女哪會乖乖聽話,私下裏依舊将這個節日過得轟轟烈烈。

蘇晨夏是例外。

她總是游離在節日氛圍之外。

也不會期待。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心裏好像有了牽挂的人,有想祝他平平安安的人。

小插曲一晃而過,教室裏陸陸續續來了很多同學,周揚大搖大擺回到自己座位上時,視線被鄭意眠頭頂上的小絨帽吸引眼球。

手掌很自然的揉了揉她的腦袋,不着調的聲音優哉游哉的傳來,“喲,今兒個換造型了啊。”

順手還捏了捏帽子上的小耳朵,眉梢微挑,“還挺別致。”

戴得好好的帽子被周揚弄得一團糟,鄭意眠皺着眉看向他,“你怎麽老是這麽煩。”

“我這是在關心你,哪裏煩了。”

“……”

“不想跟你講話,”鄭意眠回過頭去悶頭看書,聲音咕咕哝哝,“你別來煩我。”

“還有,這帽子是夏夏的,弄壞了你賠。”

像是聽見什麽天方夜譚的話一樣,周揚驚訝的反問:“你說誰的?”

“夏夏的啊。”

“蘇晨夏?”

鄭意眠古怪的看他一眼,“那不然還有哪個夏夏?”

“……”

恰巧這時,陳一舟剛好經過周揚的位置。

周揚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陳一舟停下,不明就裏的看向他,“怎麽?”

周揚指了指鄭意眠腦袋頂上的帽子,問他,“你猜那頂帽子是誰的?”

陳一舟看他一眼,淡淡的眼神裏有諸多不解,比如他為什麽會問這種白癡問題。

他完全沒興趣,拂開他的手,“不猜。”

“……”

然後繞過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少年穿着黑色棉襖,裏面是一件同色系的衛衣,黑色牛仔褲包裹着的兩條長腿在桌下無處安放。他脫下肩上的書包,拉開拉鏈,從裏面拿出幾本書。

蘇晨夏微側着腦袋靜靜看他,視線卻先一步落在他手上。

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掌心寬大,看起來好好牽。

小心思不安分的在心裏橫沖直撞,蘇晨夏淡淡的抿了抿嘴唇,卻還是止不住嘴角上揚。細微的弧度早已出賣她此刻的心情,身旁的人忽然動了下身子,慌張失措的餘光裏,她看見他懶散的靠着後桌。

幹淨的眉眼裏,是和冬雪那般的純粹潔白,卻又浮一絲懶散。

視角很小。

她看不清楚他的模樣,但依稀能辨,他此刻的心情應該還不錯。

後來鄭意眠将那頂絨帽子還給蘇晨夏,她作勢就要收進自己的課桌裏。鄭意眠及時拉住她的手,“你怎麽不戴了啊,這帽子多可愛,戴在你頭上更可愛。”

“還是算了吧,不戴了。”

說着,蘇晨夏就要将帽子往書包裏塞。

鄭意眠:“哎呀,你別——”

最後蘇晨夏還是将帽子塞進了書包裏,鄭意眠:“就戴着嘛,除了可愛還可以抵禦嚴寒呀。”

蘇晨夏還是搖了搖頭,她想起周揚那個驚訝的語氣,“冷着更好,我抗凍。”

“……”

但放學後,蘇晨夏還是戴上了那頂可愛的帽子。

在此之前,鄭意眠在她耳邊吹了很久的風,蘇晨夏受不了她這樣,無奈之下只好戴上。反正那帽子是她自己的,今天帶出來也是為了擋風。

鄭意眠看着戴上了帽子的蘇晨夏,十分滿意的合掌,“這就對了嘛,多可愛。”

“可愛”這個詞今天一直在她腦袋裏轉,蘇晨夏忍不住捂臉,“你快別說了。”

知道她臉皮薄害羞,鄭意眠放過她,“好吧,那我不說了,小兔子夏夏。”

她像是故意的,惹得蘇晨夏臉蛋都紅透了個遍。

陳一舟就站在她身邊,視線落在她未完全擋住的緋紅上,輕輕的勾唇笑了聲,對鄭意眠說:“別逗她了,我同桌兒不經逗。”

“我這哪是逗啊,我明明就實話實說。”鄭意眠甚至還歪頭問他,“你難道不覺得可愛嗎?”

低低的笑聲裏氣息清淺,微涼的空氣裏,他的氣息卻又是那樣灼熱。

攪拌她的心跳。

蘇晨夏的小心髒鈍鈍發慌,手掌之下眼睫微垂,薄唇緊抿。

她甚至還隐隐有些期待他的答案。

耳旁的風是凜冽的,刮着皮膚而過,有點刺疼。

蘇晨夏捂着臉的手緩慢松開,并在一起的蔥白手指先是露出縫隙,烏亮的眼睛向外面探了探。

冷風卷起地上的枯枝敗葉。

她将手松開。

冬日薄暮的微光裏,少年的眉眼依舊幹淨清澈,像雪裏枯寂的松木,沉靜冽然。

她一不小心就落了下去。

沉到了有他的海底。

目光怔怔,她看着他轉過頭來與她對上視線,清澈的目光裏倒映着她的影。

只簡短三秒的對視,卻像是讓她看清了他的全部。

直到頭頂的帽子被人用手按了按。

她回過神來,視線裏又鑽出個清俊的他,還有他那深刻的眉眼,漆黑裏,像是添了幾顆星。

蘇晨夏為之動容,頭頂的輕觸感覺很明顯。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手指在輕捏帽子上的某只耳朵,明明只是感覺,卻讓她的耳朵也跟着泛癢。

還有他清冽的聲音傳來,“我沒覺得不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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