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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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對于高三的學生來說,不亞于一場戰争。上午的最後一節課,有時遇到一個好心點的老師,會特意提前幾分鐘下課,放大家去食堂排隊。
每次差不多到點的時候,已經有同學守着牆上的鐘,眼睛跟着指針轉,一聽到老師下課的赦令,一群人像開圈的豬崽一樣,向食堂狂奔。
孟顏峤和陳菲兒是多年的飯搭子,為了節約找飯卡的時間,兩人的飯卡都時常放一塊。
最後一節課是數學課,孟顏峤原本聽到一半,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瘋狂打瞌睡,後半截課,全靠陳菲兒掐她大腿,才勉強沒趴下。
即使這樣,她這節的聽課效率也不怎麽樣,大題的空白處做出來的筆記好像鬼畫符。
在食堂排隊的時候,孟顏峤想起自己的“鬼畫符”,不由頭炸,“等一下回去給我看看你的筆記,後面我都沒怎麽聽懂,筆記做得也不好。”
“沒問題,待會兒你有不懂的地方。”陳菲兒排在孟顏峤的前面,但她站着是面向的孟顏峤的方向,“我給你再講一遍。”
孟顏峤聽得感動哇哇的。
雲城高中的食堂有兩棟樓,一大一小,一棟樓有兩層樓高,小一點的那棟樓是教師食堂,大一點的就是學生食堂。
雖然教師和學生吃飯的地分得這麽清楚,但實際上吃的東西都是一樣的。
孟顏峤她們還在排隊的時候,數學的張老師姍姍來遲,卻完全沒有排隊的困擾。
“張老師,帶我們一個嘛。”班上比較開朗的同學大聲道,“前面好長的隊啊。”
“就是,張老師,也帶我們一個嘛。”有人帶頭,另外的同學也開始起哄。
“帶不了一點。”張老師拒絕道。
班上同學耍賴,“張老師~”
孟顏峤和陳菲兒都屬于個性腼腆的那一卦,做不來像其他同學那樣,在公共場合和老師插科打诨。
不過看着這樣的場面,她們也會覺得有趣。
兩人笑得矜持,在一邊看熱鬧。
“已經提前給你們下課了,你們自己腿短。”張老師無情嘲笑,“這樣都落在人家後面,只能怪你們技不如人。”
“張老師,這話沒道理啊。”有同學申訴道,“你也不看看我們教室的地理位置,本來高三樓離食堂就是最遠的,我們還在三樓,就算我們先起跑,也架不住別的班離食堂更近啊。”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道。
這話聽得就連孟顏峤也忍不住點頭贊同,有高一高二的學生在上體育課,食堂本身離操場就不遠,他們不僅能提前下課,離得也近,占據了所有的地利。
“好了好了,不和你們貧了。”張老師迫不及待要恰飯,“中午多吃點,免得上課上到一半,腦瓜子都轉不動了。”
“同甘共苦啊,張老師。”還有同學想繼續拉扯,主打的就是一個自己吃不上飯,也要老師陪着一起。
張老師嘁了一聲,吐槽道:“平時給你們上課,還不夠共苦的。”
這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而且話說得相當沒毛病。
學習這回事,不僅學生苦,老師也苦。學生苦的是做不會,老師苦的是教不會。
真真是各有各的苦,老師學生一起苦。
到了正點,排隊的隊伍開始加速前進,孟顏峤聞到熟悉的胡蘿蔔味,腦海裏立馬浮現出菜的樣子。
等輪到她打飯的時候,食堂的飯菜簡直一點也不令人意外。
三個菜,兩葷一素,還有她們的老朋友,紫菜蛋花湯。
今天中午的胡蘿蔔紅燒豬蹄算得上是比較有食欲的一道菜了,但胡蘿蔔這種東西實在不是孟顏峤的菜。
好在她們高中的食堂阿姨沒有手抖這個毛病,屬于不幸中的萬幸,那菜裏的湯汁和紅燒豬蹄的數量可以支撐孟顏峤把飯吃飽。
因為來得還算早,食堂裏的位置還可以供她們挑選。
陳菲兒先打好飯菜,在邊上等着孟顏峤,兩人選了個靠後面角落一點的位置坐下。
“課代表,今天中午是不是英語聽寫沒過關的要重新聽寫?”隔壁桌的一個男生突然跟孟顏峤搭話。
雖然是自己班上的同學,而且在一個班快三年了,但兩人總共說過的話可能還不超過十句。
并且看這架勢,孟顏峤甚至有足夠理由懷疑對方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嗯。”孟顏峤剛端上蛋花湯,還沒來得及喝,因為同學的提問,拘謹地把碗放下來,她認真道,“等下我先去辦公室把聽寫本抱回來,然後發給大家,不過關的中午要重新聽寫。”
她拿着筷子,在餐盤裏挑挑揀揀,因為旁邊的人,吃飯吃得很不自在。
孟顏峤夾起一小塊胡蘿蔔,不是很享受地吃進肚子裏。
她在心裏哀嚎道,好想大口扒米飯啊,好想趕緊吃完吃飽回去刷題啊!
由于隔壁桌的存在,孟顏峤吃飯都變得不自在了。
她默默地小口扒着米飯,正心裏揣着事呢,隔壁桌讨論的話題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有個朋友,和你們班上新來的那個同學以前是在一個藝術機構學音樂的。”他們班男生對面的那個人道。
孟顏峤一向在班上深居簡出,社交圈窄得令人發指,除了班裏以外的同學,她幾乎都不認識。
像這位同學,她之所以有點印象,是因為他經常來班上找她們班的人玩兒。
但到現在,孟顏峤也不知道他叫什麽。
“你知道他為什麽現在回學校上課。”那人表情語氣搞得神神秘秘的,“而且他回的不是原來的學校,而是來我們學校嗎?”
“不知道。”孟顏峤班上的男生也覺得奇怪,“聽你語氣,你朋友給你說了什麽嗎?”
“那肯定的啊。”那人語氣張揚,有種自己人脈很廣的得意,“這都3月份了,離高考還有三個月,他在外面好好學着文化,有什麽想不通的回學校來上課,不是自尋死路嘛。”
“那你朋友怎麽說?”
孟顏峤自然地做了一個假動作,看了她班上的同學一眼。
很好,他的問題也是她好奇的。
“我朋友說他有躁郁症。”那人放低聲音,好像是不想讓人聽見,但實際上他周圍的人,只要在意他這邊聊天的,都能聽得到,“在外面把人打了,人家就把他開除了。”
“他為什麽打人?”
孟顏峤轉過去,心裏也想問這個問題。
她不是很明白躁郁症具體有什麽表現,但以她這兩天和賀斯煜的接觸,不像是會随便打人的。
“好像是因為一個女生。”那人分析道,“可能是女朋友。”
“他那張臉,有女朋友不奇怪。”同班同學評價道,但對于躁郁症這個說法,有些質疑,“但我感覺他就是性格有點冷,不至于有躁郁症吧。”
“你才跟他接觸多久?”男生撇了撇嘴,“就算有病也不是一上來就無差別發病吧,肯定是要被什麽刺激了,才會發作。”
“額……”同班同學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算了算了,趕緊吃飯,吃完我還得回去背單詞。”
“這次重新聽寫的名單裏肯定有我。”
孟顏峤看了他一眼,兩人不熟,但她大概知道對方的英語水平。
只能說,挺有自知之明。
僅僅一個下午,關于賀斯煜有躁郁症,因為打人被退學的事情就傳遍了,而且不知道是誰說的,還傳到了本人那裏。
從表面上來看,大家對賀斯煜的态度還算友好,但或多或少都夾雜着好奇、審視、探究等各種有些異樣的眼光。
然而賀斯煜就像個沒事人一樣,該幹嘛幹嘛,一如既往地對學習沒什麽動力。
下午最後一節是語文課,班主任秦老師的課,他安排了一堂小測試,測試時間是四十分鐘,正好一節課的時間。
等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做題了,他把孟顏峤和賀斯煜帶到辦公室。
孟顏峤跟在班主任的後面,她實在想不通能有什麽事可以和賀斯煜挂上鈎。
班主任和賀斯煜一前一後,孟顏峤走在中間,形成一道優美的“√”符號。
“你們自己拉張椅子坐過來。”班主任坐下,對着兩人道。
孟顏峤轉身到處看了看,離得最近的老師辦公位有人。
不等她把目光投向別的地方,她的身邊突然多出來一張椅子。
孟顏峤擡頭,賀斯煜已經坐下了,那麽這張多出來的椅子只能是給自己的。
她耳朵一紅,拉着椅子坐下。
孟顏峤雙手放在膝蓋上,後背筆直,坐得十分端正。
反觀賀斯煜,突出的就是一個随性。
“今天找你們過來,是想跟你們說一下學習的事。”班主任看了眼孟顏峤,“你的學習我是比較放心的。”
“但是你呢。”他又看向賀斯煜,“我知道你的專業很好,如果文化不拖後腿的話,國內的雙一流重點大學你随便上。”
這話出來,賀斯煜反應波瀾不驚,孟顏峤卻是驚訝地嘴巴都成了一個“o”字型。
她忍不住側目打量起賀斯煜,雙一流重點大學,好羨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