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陰山迷障
第三十九章 陰山迷障
詩言:“塞外悲風切,交河冰已結。瀚海百重波,陰山千裏雪。”這陰山山勢巍峨險峻,綿延千裏,自秦漢始,便是北方大漠與中土的分界。數百年來,胡騎出沒于此,侵擾邊關,肆意擄掠,從匈奴到突厥,無不如此,年複一年,周而複始。
這一次,又有兩萬胡騎要踏上陰山古道,開赴中土,只是他們的首領換成了大唐的元帥,他們要做的是保衛大唐的疆土。
話休煩絮,且說李靖大軍連夜出發,突利自領兵五千頭前引路,大軍一路浩浩蕩蕩,天還沒亮,便趕到了陰山小道的入口前。
這小道說是路,其實就是山間一條裂縫,兩側的峭壁如刀劈斧鑿一般,高聳入雲,中間的道路就如一條長蛇纏繞在山嶺間,蜿蜒數十裏,最寬之處也僅供三人并列而行,再加上大雪阻塞,更是艱險異常。
突利正欲帶兵進山,“可汗!可汗且慢!”一名傳令兵飛馬趕到近前,滾鞍下馬,“可汗,大帥說此地山勢險惡,敵情未明,恐有埋伏,請可汗稍緩片刻,待探明情況,再行進軍也不遲!”
突利朗聲笑道:“哈哈!元帥多慮了!這陰山小道我走了不下上百遍,這裏的一草一木我都熟的不得了,還怕什麽!你回去禀告元帥,叫他放心,不是我突利誇口,就算是真有埋伏,也奈何我不得!”
傳令兵應諾,回馬禀報去了。
阿史那雲憂慮道:“父汗,您有多大把握?若是真有危險可如何是好?不如我們就聽元帥所言,暫且在此停軍吧!”
“唉!”突利嘆了口氣,“女兒,非是你父汗執意冒險,實在是另有苦衷啊,你想過沒有,李恪那小子拒絕了與你的婚事,已經令你父汗顏面盡失,現在我們又如此輕易的降唐,那些大唐的大臣将領會怎麽看我們?我若不盡快立下戰功,樹立一點威信,将來如何在大唐立足?
其實,你父汗沒什麽野心,也不在乎什麽功名利祿,只是不想委屈了女兒你呀!我好歹也要争個爵位,他日你也好名正言順,風風光光地嫁給李恪那小子!”
“父汗!您怎麽能如此妄自菲薄!您要真心疼女兒,就該保護好自己!女兒的婚事,女兒有自己的想法,不用父汗操心!”
“胡鬧!”突利随即向手下命令道,“留下兩千人馬在此保護公主,其餘随本汗進山!”
“父汗!前路兇險,要去我随您一起去!”
“不用了,這裏父汗輕車熟路,就算真有敵軍,我也有辦法逃脫,你就安心留下來與元帥彙合,一起等父汗的消息吧!”
阿史那雲還想前往,突利揮手示意左右攔住公主,自帶人馬開進陰山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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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咯吱。”馬踏雪地的聲音在山道裏回蕩着,阿史那雲看着父汗遠去的背影在大山深處漸漸變小,直到消失,她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恐慌,仿佛一切都凝滞了,剩下的只有分分秒秒的煎熬。
接下來的半個多時辰裏,她一遍又一遍地向山裏看去,可山道間卻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迎面吹來的蕭瑟寒風。
天放亮了,阿史那雲再也無法等下去,正欲帶兵進去接應,忽然身後一陣嘈雜的馬蹄聲,李靖率領大隊人馬趕到近前。
“怎麽?可汗還沒回來?”
“是啊,父汗他都進去快一個時辰了,到現在還是音信全無,這可怎麽辦!”阿史那雲眼中含淚,已經亂了方寸。
李靖安慰道:“公主且放寬心,料想應是道路坎坷難行,延誤了時辰。我這就設法進去探查!”
“元帥!這差事便交給老朽師徒吧!”雲中子在一旁請命道。
“前輩願意前往,自是再好不過!那便有勞前輩先行,李靖将親率飛虎軍随後接應!”
“元帥,我也要去!”阿史那雲急切懇求道。
見公主救父心切,李靖也只得答應:“好吧,那公主便随我一同前去。”轉回來又對蘇定方和程懷亮吩咐道:“你們率大軍在此待命,我走後,一切聽蘇将軍調遣,如無召喚,盡量不要輕舉妄動!”
二人領命。
于是,雲中子,偃雲道人,張小七和李恪各自施展輕功,嗖嗖嗖!在小道上方的山崖峭壁上飛騰而去,而李靖和阿史那雲則帶領飛虎軍在後面緩緩而行,時刻戒備。
小道上四下鴉雀無聲,靜的滲人,雲中子師徒四人沿着突利部隊在雪地上留下的馬蹄印一路追蹤,那數道馬蹄印沒有間斷,順着山路拐來拐去,最後竟然徑直出了陰山小道,向外延伸下去。
偃雲道人納悶道:“诶?真是奇哉怪也!突利他既然平安走出去了,為何不派人回來報信?”
雲中子一擡手:“走!先過去看看再說!”
四個人穿出山道,順着馬蹄印繼續追下去,遠遠望見前面一片樹林裏停着很多馬匹,一支部隊正在林間休整。
張小七一眼就看到了,“哎!可汗在那呢!”說着,他大步流星直奔過去,其他人緊随其後,也跟了上去。
突利一見衆人,笑容滿面迎上來,“小七,前輩,你們怎麽都來了?”
“還不是為了找你!”雲中子埋怨道,“可汗,你都已經順利出來了,為何不盡快報信,也好讓大家放心?”
“前輩,我也是剛剛才出來的呀,這道實在是太難走了,我便想先在這裏歇歇腳,這不是正要遣人回去呢!”突利笑着随手指向一名士兵,命令道,“你!快回去給元帥報信!”
那名士兵得令,翻上一匹戰馬,快馬加鞭消失在山道深處。
“這回總可以了吧!來來來,大家一起歇歇,喝點水解解渴!”突利仍是笑呵呵地,伸手拿出一個水壺遞給雲中子。
雲中子接過水壺,猛然間就覺得眼前這個突利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他目光呆滞,後背略駝,動作也有點僵硬,最關鍵的是他說話的口氣和聲調跟以前也有很大不同。
要不怎麽說姜還是老的辣,老爺子表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卻加了小心,當他作勢要喝水的時候,他就發現突利的頭擡了起來,雙眼直直地盯着自己,表情怨毒,同時領口露了出來,上面竟然沾滿了鮮血!
雲中子不由得心頭一顫,放下水壺,試探道:“可汗,你這一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受傷了吧!”
“哪裏的話,我路上順利的很,哪有什麽危險。”
“恩?不對!這是遇到鬼了!”雲中子假意笑了笑,突然一擡手“啪!”一掌打了出去,雖然只用了一成功力,還是隔空打的,但那個“突利”也招架不住,身子直接被打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衆人都是一驚,“怎麽回事!”
再一看,那“突利”外殼碎裂,一張滿是血污的鬼臉從裏面探了出來!
與此同時,周圍的“士兵”們也發現了變故,都神情古怪地看向衆人,他們的臉上,身上開始出現一道道的裂紋,那裂紋迅速延伸,交織在一起,就像是一個個将要開裂的瓷器。
“嘭嘭嘭嘭!”皮囊龜裂了,變成了一片片碎皮脫落下來,片刻後,一具具小鬼一般的行屍扭曲着身體,晃晃當當地朝着衆人猛撲過來。
“哎!又是他娘的這鬼東西!”張小七大罵道。
“別碰它們!隔空打,都不是幹淨貨色!”雲中子提醒着衆人。
“啪啪啪啪!”頃刻間,但見殘肢爛肉滿天飛,行屍被打得粉碎,腸子肚子散落一地,臭不可聞。
戰鬥結束,四個人各自收住招式。
“師父,這裏怎麽會有行屍?”張小七疑惑地問道。
“哼!這還用問?張道玄!”
李恪一驚,“張道玄在這,那元帥豈不是危險了!不好,剛才那傳令兵已經回去報信了!”
“恩,我們快追!”
四人急急返回陰山小道,撒開腳步一路猛追下去。
很快,他們便在山道上跟李靖的部隊相遇了,此時,李靖已經下馬站在一塊岩石上,正指揮部隊在原地搜索着什麽。
一見面,雲中子就問道:“元帥,你沒遇到什麽危險吧?”
李靖眼睛一亮,“前輩,你可算回來了!我這邊暫時還沒遇到什麽危險,你們怎麽樣,發現什麽情況了嗎?”
雲中子将事情經過講述一遍,最後建議道:“張道玄一定得知了我們的計劃,事先在這裏做好了埋伏,專等我們上鈎。此處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緊撤出去,再做打算吧!”
“唉!果然!”李靖嘆了口氣,“前輩,您看看那邊!”
雲中子四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很多具突厥兵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一側山體凹進去的角落裏,周圍血跡斑斑,一些士兵還在旁邊翻找着。
“遇難的都是可汗手下的士兵!”
“這麽說,可汗在這裏遭到了伏擊?”
“應該是。”
“找到可汗沒有?”
“還沒有,我正在擔心。”
“公主還好吧?”
李靖搖了搖頭,“唉,她悲傷過度,剛剛昏厥過去,我已派人在一旁照看着。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找到可汗才好!”
說着,他從懷裏拿出四粒藥丸分給四人,“方才我一路探查,發現小道裏有的地方瘴氣彌漫,這些藥丸能抵禦瘴毒,你們快将它服下,若是不慎中毒可就麻煩了!”
雲中子等人也沒多想,拿起來就要吃,就在這時,忽聽張小七一聲大叫:“兩個兔崽子!我說怎麽找不到你們,鬧了半天竟然混到飛虎軍來了,我宰了你們!“
衆人紛紛詫異地循聲觀瞧,就見張小七沖到兩個士兵跟前,一手抓住一個人的脖領子,怒不可遏。
“你,你,你認錯人了吧!”兩個士兵齊聲叫道。
“悶頭,拐子六!扒了皮我認得你們的骨頭!”
“等等,到底怎麽回事?”雲中子三人走過來。
“師父!這倆小子便是當初陷害我的兩個畜生,一直沒有抓到他們,沒想到在這見面了!”
偃雲道人不由得眉頭緊鎖,“不對呀!這飛虎軍個個都是軍中的精銳,他們是怎麽混進來的?”
李恪也懷疑道:“即使他們混進了飛虎軍,為什麽這麽多天我們都在一起,你卻沒有發覺?你确定你沒認錯?”
這一問,張小七也有點糊塗了,“是啊,之前我怎麽沒看見,怎麽可能?不過這倆小子我絕對沒認錯!”
看着張小七篤定的樣子,雲中子心中暗忖:“恩?以前沒有,卻在眼前這支飛虎軍中出現了,難道說這裏的部隊不是原來的那支飛虎軍?不好!”想着,他猛地扭頭看向身後不遠處的李靖。
“李靖”正站在岩石上,直勾勾地盯着他們,目光怨毒,那神情竟然跟剛才的“突利”一模一樣!
“準備戰鬥!這幫人是假的!”雲中子大聲提醒衆人。
随着他的話音,就見“李靖”和那些“士兵”飛快地扭曲變形,原來的僞裝化成一灘灘腥臭的屍水流得到處都是,行屍醜惡的嘴臉逐漸暴露出來!
接下來又是一場戰鬥,過程與剛才如出一轍,沒多久便結束了。
四個人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心有餘悸,若不是張小七無意中認出了“熟人”,待他們吃了那藥丸,還焉有命在!
“這支部隊也是假的,那真的去哪了?”偃雲道人問道。
“先原路回去找找!說不定他們遇到什麽阻礙,中途返回了!”
四人又急匆匆趕到小道入口,本以為若找不到李靖,至少還可以跟蘇定方大軍彙合,再做定奪。
哪知往外一看,他們頓時都傻眼了,只見外面空空如也,近兩萬大軍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不翼而飛,積雪平整,上面竟然連一個的馬蹄印都沒有,似乎從來就沒有人來過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