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06章
許是受天打雷劈的潛意識認知影響,電,是所有死人心中渡不過去的劫。
亂葬崗上的死人們人均帶金屬,一旦通電,對身心的摧殘效果原地翻倍。
網兜裏這幾位當場就跪了:“別插電啊,我們知道是誰在搗亂。”
程西的手一頓:“你們說什麽?”
死人們争相表态:“我們願意指證罪魁禍首!”
程西點點頭:“你們都是正義之士。”
死人們跟随她的頻率點頭:“對對我們都是好人吶。”
程西:“你們真是自願的?”
死人們:“自願,沒有人逼迫我們。”
程西左手一動,電線精準插進插孔。
死人們顫栗着撲街,很快又都爬起來。
程西推開窗戶,撐着下巴似笑非笑看着他們。
死人們低頭瞅瞅漁網邊緣,壓根沒接電線,後知後覺怒道:“你詐我們!”
程西笑得饒有深意:“說什麽呢,你們可都是自願指認破壞者的正義之士。”
死人們手忙腳亂撇開漁網,掐腰作小人得志狀:“死人的話你也信?你是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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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西笑得更開心了。
死人們嘚瑟夠了,猶如得勝的将軍雄赳赳氣昂昂回了墓園。
其他人全都圍上來,聽他們炫耀欺負管理員的光輝戰績。
被罩過的死人們出于洩憤心理,開始了一頓不着邊際的瞎編亂造。
最早跪地求饒的死人正在口若懸河:“小丫頭片子而已,被我杵電門上臉都電黑了。”
其他死人倒抽冷氣:“就那小身板,不得電死啊?”
死人擺手:“值班室那點靠太陽能轉化來的電能電不死人,不信你們去看她的小黑臉。”
他回身指向值班室,卻不料程西就在他身後。
圓圓的小臉可黑了。
死人趕緊把伸出去的手指頭縮回來。
程西配合死人們前面講的爽點,期期艾艾抹把臉,掄起鐵鍬把旁邊一座半米多高的墳給鏟平了。
所有死人都傻眼了。
半米高的墳在這亂葬崗裏就算高點,可想裏面住着那位不太好惹。
程西一鏟子土揚出去:“讓你帶頭搞破壞。”
墳裏鑽出個大黑腦袋,甕聲甕氣怒吼:“誰搞破壞了?”
程西似被吓着了,眼神禁不住往那堆死人身上瞟。
大黑腦袋立馬扭轉過去,目露兇光:“哪個孫子給爺潑髒水呢?”
吃瓜群衆一哄而散,獨留那幾位正義之士在煙灰風塵中淩亂。
大黑腦袋怒不可遏鑽出來,身長兩米有餘。
程西打眼偷瞄,這位原廠零件居多。
大黑腦袋奪走她手裏的鐵鍬:“孫子,納命來!”
正義之士哇哇亂叫:“我們沒指認你,是她誣陷我們。”
程西滿臉真誠:“他們說得都是真話,他們沒指認你。”
大黑腦袋恨不能把鐵鍬掄出火星子。
只看體形也知道這位不是悍将就是悍匪,那幾位正義之士哪敢跟他硬碰,又不敢往墳裏鑽,大黑腦袋正在氣頭上,非把他們的小土包掘開不可。
幾人如喪家之犬滿墳地跑。
大黑腦袋一鐵鍬飛出去,眼瞅要将吹牛最響那位的腦袋削飛,一只白淨的手橫着伸出來将那鐵鍬握住。
程西把鐵鍬往地上一杵:“墓園內禁止鬥毆。”
大黑腦袋瞪眼:“你起開,我不打小孩。”
被追那幾位痛斥:“就她?小孩?她那心切開都得流石油!”
大黑腦袋:“她心再黑也沒電你們吧,你們呢,對她做過什麽?”
那幾位百口莫辯,這啞巴虧吃得飽飽的。
大黑腦袋發狠要拆了那幾位。
那幾位眼見求饒無用,打又沒勝算,已經琢磨着要離墳出走去外面避風頭了。
程西一鐵鍬橫在他們中間:“咱們就事論事,不要發散思維。你們各自說說這園子裏的紙灰是哪來的?”
那幾位異口同聲:“真不是他幹的!”
大黑腦袋眼珠子瞪溜圓:“你們睜眼說瞎話。”
那幾位苦不堪言徹底崩潰。
大黑腦袋急眼要削他們項上狗頭。
最後的最後,程西和了一腳稀泥:“算了,只要在天黑之前把墓園收拾幹淨,我不追究是誰幹的。”
大黑腦袋對正義之士橫眉冷對。
正義之士潰不成軍,認栽背下這口飛來橫鍋。
大黑腦袋生怕他們使壞不好好幹活,主動當起了監工。
程西蹲他旁邊像個石獅子腳底下踩的球。
大黑腦袋瞅瞅她:“你不用去醫院做個檢查麽?”
程西:“他們真沒電我。”
大黑腦袋:“哼。”
程西:“……”
人多幹活快,幾位正義之士總算趕在太陽落山前将墓園的紙灰清理幹淨。
程西要去搬裝滿紙灰的垃圾桶。
大黑腦袋攔住她,倆大眼珠子朝那幾個坐地上喘粗氣的死人一斜。
幾人立馬咽氣原地詐屍,搬着垃圾桶給送到值班室門口。
大黑腦袋作鄙夷狀:“胸腹裏啥都沒有,喘個毛線。”
程西:“……你懂得真多。”
大黑腦袋瞪着自個兒被鏟平的墳,氣不打一處來。
程西抄起鐵鍬給墳頭又加高了幾公分。
大黑腦袋:“你是個好人,謝了啊。”
大黑腦袋鑽回去了。
那幾個快累死的死人才敢回來,嘴上嘀嘀咕咕:“白長那麽大個子,猴兒都比他聰明,你們說他腦子裏是不是啥都沒有啊?”
程西輕咳兩聲。
死人們全部閉嘴。
~
來送吃喝的老吳被那幾大筐紙灰驚呆了:“哪來的?”
程西:“墓園裏掃出來的。”
老吳:“有人來祭拜了?”
程西:“沒吧,不過也不确定,那天我休假來着。”
老吳不停給自個兒拍胸口:“能跑這種地方來祭拜的恐怕不是啥好人,你平時加點小心,要不你買把刀防身吧,我加急給你送一趟。”
程西:“我有菜刀。”
老吳:“菜刀也行,夜裏就放枕頭邊上,房門窗戶要鎖好。”
程西全部應承下來。
老吳搖着頭嘆着氣走了。
程西搬着未來一周食材回屋時,餓死那位已經在廚房裏等了。
他也知道自己連個肚皮都沒有,比普通餓死鬼更能吃,所以他日常就在墳地裏啃土,偶爾來值班室瞧瞧有沒有剩菜剩飯改善下夥食。
程西大方地給了他個橙子。
對方寶貝似的扒開,先把皮塞嘴裏反複咀嚼,再小口品嘗橙子的酸甜。
程西瞅瞅他開放式的下腹,掉出來的只有果皮果肉,果汁倒是一滴沒剩。
對方很有眼力見,吃完自己動手打掃幹淨,完事打個長長的飽嗝:“好久沒有這種吃飽飯的體驗了。”
程西:“你能吸收果汁?”
餓死那位:“準确說,我只能吸收汁液,米湯酒水都可以。”
程西覺着這位适合跟變桌子的嚴師搞好關系。
那位也不白吃,主動提供一條線索:“那天燒紙的,應該不是亂葬崗的人。”
程西:“确定嗎?”
那位:“不确定,我當時正在吃土,煙火就起來。”
光看紙灰數量也能知道燒起來的紙錢有多少,烏煙瘴氣黑灰亂飛,嗆得他都惡心了,根本沒心思也沒視野去找是誰在燒紙。
那位:“如果不是外人來祭拜,那燒紙就只有一個目的,逼你走。你要是撂挑子走人,滿園紙灰可就真沒人清理了。”
在別人眼裏,亂葬崗不過是荒山野墳。
可那是他們的家。
那位:“誰樂意自家鋪層紙灰,進進出出蹭一身黑不說,還晦氣。”
程西:“你們還嫌晦氣?”
那位:“我們都是擁有千年歷史的老古董,誰能有我們迷信吶。”
程西:“……”
如果是死人故意刁難她,程西倒無所謂。
都是千年的老狐貍,老老實實聽她這個看起來毫無威懾力的新上任管理員管束才叫不正常。
可若是活人在暗中作祟,目的是什麽呢?
莫非是那群白大褂一直在暗中觀察墳中各人?
她的到來幹擾到他們了?
多想無用,唯有釣魚。
程西申請了明日休假,系統反饋回來的假期時間與上次相同。
夜幕降臨,程西提着那個金屬漁網和一個塑料桶走了。
漁網是她從空屋床底下翻出來的,八成是以前某個管理員休假時的消遣活動。
出山再走十幾裏有條小河汊,因着西山的名聲從來沒人往這來,管理員偷偷電魚也不會有人發現。
她拎着桶直奔那條小河。
夜深人靜,風吹草葉的聲響都格外鮮明。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窺伺着她。
直到這種感覺徹底消失,她才找了個隐蔽之處藏起塑料桶,将那漁網系在腰間,沿山外的土路繞過整座西山,從另一面的懸崖峭壁攀岩而上,于天亮之前折回墓園潛伏。
沒人管的墓園比程西預想中消停。
正如餓死那位所言,亂葬崗是他們的家,誰會在家裏瞎折騰呢。
今夜無星無月,陰森得恍若煉獄降世。
在墳地上亂晃的死人們各回各墳,生怕突然劈個雷把他們肢解似的。
程西往身上抹幾把土,盡量蓋住衣服上的異色,而後貼到墓園高牆內壁,靜待魚兒上鈎。
這是個耐力與耐心缺一不可的活兒。
程西卻早已駕輕就熟。
午夜,伸手不見五指,陰風怒號,高牆亦擋不住其呼嘯。
貼牆邊的土驀地動起來,一個腦袋斜着從牆根底下鑽出來。
程西鷹隼般的眸子牢牢鎖定在其身上。
這是……大耗子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