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026章

縱觀整個西山,程西還是有那麽幾個可以信任的人。

騰瑞當之無愧排一號。

她把那幾頁紙給騰瑞。

騰瑞翻來覆去看半天:“這應該不是加密字符,而是某種古文字。”

古文學這塊,大祭司是絕對的王者。

作為一個善于讀心、手握玄秘力量的人,他要當間諜就沒有能躲開他的秘密。

所以程西和騰瑞也沒有防備他的必要。

大祭司展開幾頁紙,眼眸亮了一瞬,又狠狠沉了下去。

“這是一份古時秘錄,記載着死人複生的方法。”

任何時空都要遵從最基本的發展規律——人類從動物進化成世界主宰卻依舊扭轉不了死亡的結局,于是人們對長生有了執念,對複生充滿向往。人類給予死亡滿滿的儀式感,不是真想給逝去的人送溫暖,而是盼望着死後仍有一個世界能承載他們延續生命的厚望。

在衆多長生複生的嘗試中,有人發現了極陰之地能令屍身不腐。

結合某些不傳玄秘手段,死去的人當真又“活”了過來。

人類的自私不允許發現這一秘密的人将永恒的生命賜予每一個人,于是這個秘密随着當時的上位者死去變成了陪葬品,繼而徹底淹沒在歷史的長河,成了一份充滿詭異色彩的古早傳說。

大祭司:“有人從古墓裏挖出了這份秘錄,白大褂依據上面記載的條件找到了西山。也許不只有西山,還有其他實驗場,而我們是最成功的一批實驗品。”

古時的人求複生是為了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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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的醫學和科學都已驗證複生是詐屍而不是活過來,所以這項技術不能應用到醫學領域造福人類。

可它還是投入到大規模的實驗中。

程西結合之前關于官方存在兩股勢力的猜測,突然有種夢回她那個世界進行皇權争奪的硝煙味。

大祭司手寫了一份翻譯體,跟騰瑞總結出來的實驗過程大差不差。

只是古人限制更多,條件更簡陋,那時能“活”過來的就只有肢體健全的死人,且要看天時地利是否允許這個人“活”過來。

騰瑞捧着這份珍貴資料又紮回到實驗裏。

程西坐在山頭。

大祭司坐她旁邊。

勁風迎面狂吹。

程西眼都不眨一下。

大祭司衣袍翻飛,露出他一身白骨。

程西腦子裏亂糟糟的,有人想利用死人謀利,有人不同意複活死人,別管最終哪邊成了勝利者,西山死人們都只能當炮灰。

她這個來歷不明的管理員也只有被滅口這一個下場。

就算她還有機會離開,其他死人又該何去何從。

她望向大祭司,希望這個千年前就已預知今日危機的智者能給她一點提示。

大祭司淡笑:“我是個已死之人,在哪都無所謂。”

程西一怔。

大祭司繼續道:“死人也是人,不想被擺布就要自救。自甘堕落者自有天收,不勞你我費心。”

程西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

大祭司豎起食指壓在唇邊:“天機不可洩露。”

~

思考兩天,程西做了個大膽提議:換掉死人身上的機械部分,徹底擺脫白大褂的監視。

以前不确定金屬結構對死人們有何作用,現在知曉它們就只是為了方便死人活動,換成什麽都不影響他們繼續“活”。

而白大褂們既然對死人有所寄望,就不會輕易“滅口”。

更何況所有死人都換掉了金屬結構,要滅就只能把西山推平。

白大褂由此積攢的怒氣會集中到程西身上,卻也無可奈何,因為獨攬了西山人脈的程西将更加無法替代,他們想用西山死人就只能倚重程西。

最先響應程西號召的是老何。

老何受夠了那雙粗糙的手,給他換個鴨掌都比現在這個好用。

騰瑞從之前黑街拆下來的假肢零件裏找出一堆手指頭,拼拼湊湊給老何弄了兩只健全的手。

老何轉手就把騰瑞兜裏的零食順走了。

騰瑞氣得直跳腳。

老何讪讪一笑:“老毛病犯了。”

然後臉不紅心不跳地把零食塞他自己嘴裏。

騰瑞:“……”

常在墳地裏轉悠那幾位并不知道換金屬軀幹的實際作用,但他們都對自己的破爛身軀很不滿,能免費換新都搶着去換。

滕瑞手頭的零件不夠用,程西便把抓逃犯的賞金拿出來。

死人身上換下來的大多是破銅爛鐵,程西劃拉劃拉全部拿去賣破爛。

陛下跟大祭司剛出土時的狀況差不多,全身都是原裝,不确定白大褂在哪裏動過手腳。

陛下倒是很爽快,願意讓騰瑞拿他做實驗。

騰瑞哪裏下得去手,零件散架好整,人散架了他可不會縫。

好在陛下常年不在西山,新組裝好的老肖跟他作伴,他們的重裝計劃可以放到最後進行。

其他不常回西山的死人,程西主打一個随緣。

她在墓園前面立個牌子:自願更換金屬骨架。

有的死人的金屬骨架早磨壞了,又不敢在外面随便暴露真身只能将就着用,即便跟程西沒半點交情也主動來換了。

程西給他們做過登記,提醒他們在外面要多加小心後任由他們下山繼續生活。

漸漸地,消息在山下死人的圈子裏傳來,陸續有死人主動回來更換。

這其中就包括孫丫頭。

看她的穿着,貌似是又換新工作了。

她的頭和下半身是原裝,上半身是還挺新的金屬骨架,從實用性角度看其實沒有更換的必要。

孫丫頭堅持要換的理由也很簡單粗暴:“我很清楚複活要付出代價,如果先征詢我的意見,我願意替他們辦事,可他們沒問過我想不想活,那就別怪我白嫖。”

最後倆字把騰瑞說得一愣一愣的。

孫丫頭盯着他的眼睛:“我自願更換骨架,不會白嫖。”

大祭司鬼魅般飄到門口,笑眯眯看孫丫頭一眼,又悄無聲息飄走了。

騰瑞抹掉額頭冷汗,趕緊給她換掉舊骨架。

由于亂葬崗裏的死人實在太多,換骨架陸續持續了半年。

程西不定期下山抓逃犯賺外快,偶爾還得陛下和幾個混得好的死人贊助點經費。

換骨架進行得如火如荼,墳地也已賣到飛起。

嚴師很納悶西山墳地怎麽突然就成暢銷貨了。

他沒敢随便賣,而是給每個要買墳地的人做了詳細登記。

要埋誰,為什麽非要埋西山。

答案出奇地一致,對方回複:死者遺願。

能買得起如今西山墳地的人都是巨富,最看重風水。

嚴師想不通他們為什麽要把自己埋進西山,便找了個還沒咽氣的有錢人旁敲側擊。

對方一開始什麽都不說。

直到彌留之際,許是病糊塗了,對方含糊道:“埋進西山,得永生。”

嚴師心裏咯噔一下。

他把這個消息傳回西山。

程西和騰瑞再度陷入沉思。

西山是白大褂的實驗場所,不同意死人實驗的那方勢力不可能這麽做。

很顯然,有人想往西山填充力量。

他們已經不滿足于亂葬崗死人們的戰鬥力,他們想要操控各行各業。

一個離世的行業巨頭複活過來,只要他不想再死一次就要聽從白大褂的暗中指揮,成為他們的傀儡。

哪怕他們生前創立的事業被別人接手,他們也可以依靠各自的能力白手起家再創輝煌。

再進一步,若是在人咽氣前擡上西山,死在亂葬崗再直接複活,就可以給外界制造這人病愈的假象,如此一來甚至不需要從頭再來,白大褂就可以接管大佬們名下的産業。

騰瑞嘆氣:“看來文件被偷刺激到了他們,以前他們只想蠶食,現在他們要鯨吞,逼得對手無力抵抗。”

程西不想去管兩方勢力的争奪戰,她更在意這樣的變動對西山的影響。

白大褂毫不遮掩地宣傳西山,無異于将西山推上風口浪尖成為衆矢之的。

對手想阻止白大褂的瘋狂行為就只能從西山這個根源上入手。

她仰頭望天:聽說這世界的武器很先進,別是哪天突然就都用在西山上了吧。

緊迫感督促程西加快了自己的計劃。

首先,她又往工作系統裏存了一筆錢,加上她這半年多的工資和管理上的貢獻值,可以再兌換一個複活名額。

問題在于要複活誰。

白大褂那邊的回複是要先鑒定人體組織是否符合複活标準,要帶去他們的實驗室做檢驗。

程西明白,白大褂是要借這個契機來拿捏她震懾她。

誰讓她自顧自折騰出這麽大動靜呢。

按照當初的約定,第一個複活名額歸嚴師所有。

但嚴師不可能把他夫人的眼睛交出去。

嚴師近來也冷靜了許多,與其讓他夫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活過來跟他一起擔驚受怕,還不如讓她先睡着,等西山上塵埃落定再由騰瑞來操作複活事宜。

程西也很不想把骨牌交出去,以騰瑞的實驗進展,也許再有個一年半載他們就能自行複活死人了。

然而她眼下不得不這麽做。

她必須要讓白大褂清楚她和死人們并沒有脫離掌控,否則他們要面臨的就是腹背受敵——在另一方勢力很可能要以西山為攻擊重點的當下,他們只能假意依靠白大褂。

骨牌上有十八根骨頭,每一根都代表着不同的人。

程西依次摸過每一根,始終下不定決心。

騰瑞小心翼翼觸碰骨牌,入手冰涼徹骨。

他縮回手:“你這骨牌沒在亂葬崗埋過,能行麽?”

程西微微颔首。

他們本就是死人軍團成員,都是詐屍過的人,自身陰氣旺盛着呢。

而且這些骨頭一直帶在她身上,她自身的死氣也能滋養他們。

騰瑞:“要不,鋸斷一根?”

程西五指驀地一收。

他們已然死無全屍,又怎能再讓他們的遺骨受苦。

她把骨牌揣進衣兜:“我知道要複活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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