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破冰

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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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是李丹的生日,早晨京城就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不知道是不是即将入秋的原因,陶晗竟然覺得天氣有些微涼。

陶晗是第一次陪李丹過生日,她不知道是不是每年都這樣,家裏人簡單做幾道菜小聚在一起就可以了。

陶晗坐在沙發上發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慢慢的睡意上來了,她就窩在沙發上睡着了。

她隐隐約約做了夢,夢見在醫院聽見的議論聲,夢見何骁固執地站在院子裏仰着頭看她,夢見離開烏城的那天格外耀眼的陽光……

她有些不安地縮了縮身子。

“小晗,小晗。”

陶晗聽見李丹的呼叫聲才從夢境中醒來,她擡手拭去額角的汗水,掙紮着從沙發上坐起來。

她也不知自己何時蝸居在這裏睡着了,但更令她驚奇的是,她頭一次做這個夢,夢見她和何骁分別的場景。

分離,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好夢。

“阿姨,怎麽了?”陶晗揉着脖子,剛剛睡覺的姿勢不舒服,她感覺脖子酸疼酸疼的。

“一會兒我的客人就來了,你幫他開一下門,我這邊在忙,騰不出來空手。”

“好。”陶晗站起來伸伸懶腰,簡單打理一下頭發,整理了儀容儀表,免得在客人面前失了體面。

沒過一會兒,敲門聲就響起來了。

陶晗小跑着打開了門,在見到何骁的那一剎那她震驚地連嘴都沒有閉上。她還以為是雨霧模糊了她的雙眼,揉揉眼睛再看向眼前人。

何骁穿了一件上身穿了一件灰褐色的美式複古短T恤,下身穿了黑色的日系工裝褲,簡單陽光又幹淨。

因為下雨,他撐了一把傘,陶晗見到他握着傘柄的骨節分明的手,驀地想起那天他們從超市出來,他就是這樣撐着一把傘,但卻把傘的大半面偏向了她這邊。

再往下看,他右手拎着一個禮盒,陶晗記得那個禮品,還是他們一起去買的。

“怎麽是你?”除了滿臉的不可思議,陶晗還有一絲恐懼不安,她不知道為什麽他會是李丹的客人。

在那一瞬間,她甚至腦回路跳脫地想他會不會是太過計較當年的事,所以特意來接近陶立和李丹的。

“我來陪李丹阿姨過生日。”男人擺擺手上的禮盒,幹淨響亮的聲音傳到陶晗的耳渦裏。

陶晗收回剛剛狗血的腦回路,怔怔地問他:“你怎麽認識的李丹阿姨?”

何骁噙着淡淡的笑容,“我和阿姨認識很多年了,每年都要來陪她過生日的。”

這些,陶晗當然不知道,因為她之前從來沒有陪李丹過過生日。

她人從見到他的那一眼就處于混亂之中,完全沒有察覺他避重就輕回答了不輕不癢的問題。

雨勢似乎又大了一些,借着風的力量,星星點點的雨滴打在陶晗的發絲和臉頰上,她眯着眼,皺緊眉頭。

何骁無聲無息地把傘往前挪了挪,企圖幫她擋雨。

“我可以進去了嗎?”何骁依然保持的淡淡的微笑,問她。

她這才反應過來,想着往後退了兩步,給他讓路,“進、進來吧。”哪怕心中對這事有再多的疑問,她也不能把他攔在門外,他現在是李丹的客人。

而且,就她自己而言,她也不忍心讓他站在雨中,天有些小冷。

她安安靜靜地看着何骁受收起傘,腹诽:自從重逢後,他做什麽好像都是這樣慢條斯理的。

別有一番成熟男人的韻味。

他畢竟是客人,盡管她心裏對那天他的一句“你看不出來我在追你嗎”心存芥蒂,但也不好懈怠過分了他。

她伸出手,“把傘給我吧。”

何骁倒是沒有把傘遞給他,他極其熟稔地把傘伸到門外,強有力的手臂輕輕甩了甩。陶晗看着傘上的雨滴随着他的動作有節奏地慢慢落下,就像一篇曼妙的樂章。

何骁收回手臂,拉上門,然後把傘挂到玄關處。

陶晗順着他的動作看過去,他安置傘的地方正是家裏放傘的地方。

李丹這個人比較有條理,什麽事情都會打理得很好。

她心裏突然一緊,想起剛剛他說他每年都要來陪李丹過生日,那他對于她的家的确比她更熟悉一些。

陶晗收回心思,懷着複雜的心情打開鞋櫃,給他拿出一雙拖鞋。

他說:“謝謝。”

在廚房忙碌的李丹早就聽見了動靜,人從廚房出來,“何骁,來了啊。”女人臉上洋溢着笑。

“阿姨,生日快樂,我幫您把禮物放到茶幾上了啊。”

“你這孩子,每次來都要帶禮物。”李丹臉上蕩漾着笑。

陶晗仔細觀察兩人的面部表情,發現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很放松,看不出有任何的矛盾。

陶晗想:這些年,何骁不可能不知道這是她家,也不可能不知道陶立公司就是當年拆遷的公司。但他既然能這樣自在地和李丹相處,是不是說明他早就已經不在意當年拆遷的事情了。

思維到這,陶晗輕輕松了一口氣,這樣的話,她和何骁之間的隔閡是不是沒有那麽大了,她是不是也可以……

“小晗,你招待着何骁啊,我廚房那邊太忙了。”李丹的話把陶晗拉回現實。

陶晗擠出一個笑,“好。”

陶晗有些別扭地給他找了水,然後坐在他身邊,一動不動。

她似乎有千言萬語,但好像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何骁相較于她自在了很多,一點也不拘謹,他随手把手機扔在沙發上,甚至還翹起了二郎腿。

“就說了句在追你就給你吓跑了?”他挑着眼皮說。

陶晗挑着神經往另一側挪了挪,想和他距離遠一些。

“買禮物那天你是不是就已經知道我是來給阿姨過生日的。”她盯着自己的腳尖,沒有回答他剛剛的問題。

她終于明白為什麽買禮物那天他拒絕和她買一模一樣的禮物了。

“知道。”

陶晗咬咬唇,“所以你是把我當傻子一樣耍嗎?”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但話到嘴邊卻帶了鋒芒。

何骁看她微微低着頭,咬住唇,後背緊繃,雙手緊緊摳住沙發沿。

他知道這是她有情緒的表現,只是現在,她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陶晗,我沒有要耍你的意思,我也沒有要騙你的意思,只是你問問你自己,我要是說了,我們現在還能這樣坐在這嗎?”他将二郎腿放下,端正地坐在那和她交談。

她不會,她要是知道他和李丹有聯系,一定會先問當年的事,一定會拿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氣勢。

“那拆遷的事呢,你不會不知道當年的拆遷公司是我爸爸的公司。”她終于擡眼,和他對視。

那一瞬間,何骁在她的眼裏看到了委屈。

“我知道。”他沒法跟她撒謊,他也沒打算瞞着她。

“那你不恨我爸嗎?你不恨我嗎?你不恨我們家嗎?”

“外公剛生病的時候,确實恨。”他扯着嘴角露出個無奈的笑,“後來你們搬家沒多久,外公又生了一場大病,就走了。”

他嘴唇有些顫抖,“外公走後,外婆受了刺激,沒多久也過世了。”

陶晗聞言,卸下了所有的防備,摳在沙發沿上的手慢慢松開,後背也彎了下來。

她沒想到,當年的事會給他帶來一系列不好的連鎖效應。

她也沒想到,外公外婆竟然事因為這個原因去世的。

那一刻,陶晗不怨了,也不怪他了,但她又被愧疚席卷了。

她紅着眼眶看他,“這些我都不知道。”

那時候她在英國上學,和家裏斷了聯系。甚至為了躲避他,她注銷了原來的社交帳號。

“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啊?”

在他最無助最脆弱的時候,她是應該陪在他身邊的,就像當年他陪在她身邊一樣。

何骁有些委屈地說:“你說過,我們不要再見了。我怕你生氣,怕再也哄不好你了。”

陶晗聽見這話把頭發抓亂,用發絲擋住她順着臉頰滑落的淚水。

何骁輕輕湊近她,擡了擡手,終究沒有把手落在她的肩上。

“你別自責,我的話還沒說完。後來我就想開了,拆遷這事不是陶叔叔一個人能決定的。後來陶叔叔和李丹阿姨還格外照顧我,我是應該感激的。”

“所以你和阿姨就是這麽認識的嗎?”

“對,你知道外公外婆去世以後,除了小姨我就沒有家人了。但小姨家的狀況你也知道,自顧不暇,這時候就是叔叔和阿姨主動幫我、資助我上學的。”

陶晗自己糾結了很多年的心事突然就這樣被解開了,她有些不知道作何反應。

她誰也不恨了,只恨自己,當年說走就走了。

何骁的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把她攔進懷裏,她就着他的力道紮進他的懷裏。他的懷抱比當年更寬廣,她側着臉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任由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味把自己包裹。

她哭了,壓抑地哭了,淚水打濕他的前襟。

何骁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臉,大拇指輕輕幫她抹幹淚水。

他有些粗粝的手指貼在她白嫩的臉上,竟讓她生出一種難得的踏實感。

“別哭了,多大了還這麽愛哭啊!”

他嗓音有些低沉,輕輕哄她,一如多年之前。

只是那時的她有大的小的委屈全都要傾訴出來,把所有的苦水的吐露給他聽。

她的臉使勁往他的胸膛上貼了貼,像只溫順的小貓。

“別哭了。”他從紙抽裏抽了幾張紙,輕輕幫她擦幹眼淚。

她掙脫出他的懷抱,紅着眼圈看着他,“我……”

何骁幫她把頭發整理一下,“我只是想告訴你,當年的事我不怨了,你也別有那麽大的負擔好不好?”他會心疼。

“可我……”

何骁笑,“我知道你需要時間慢慢理清思路,慢慢放下,我不着急的。只是,你能不能別像原來那樣躲着我!”

他話說的篤定,似乎認準他們在一起的結果不會變,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行不行?”他追問。

“好。”她輕輕應下。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在這極短的時間,太陽居然沖破了烏雲,光線照亮了整個大地,也溫暖了他們。

分離,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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