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路上
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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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晗縮着身子坐在沙發的邊緣,她有些羞恥,這麽大年紀了還在這哭。
何骁也不為難她,給她留足個人的空間,只是随意的坐在她身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躲什麽,我又沒笑話你。”他調侃着說。
陶晗猛地回頭瞪他,她的皮膚白,眼圈微微有些泛紅就體現的很明顯,像只紅眼的小白兔。
陶晗隐隐覺得何骁這人變了,變得會調戲人了,年少時候的他可是各種被他拿捏,然後他就壓抑着自己的情感也不願說半句話。
“以前你少在我面前哭着。”男人不依不饒。
陶晗明顯感覺自己周圍的沙發墊下沉一下,何骁追着坐了過來,又拿了一張紙要給她擦眼淚。
“擦擦。”
“我沒哭。”她吸吸鼻子,拂開他的手,不接下他的那張紙。
何骁倒是不在意她的小情緒,反倒有些竊喜,總覺得那個嬌滴滴會撒嬌的小女孩又回來了。
“小晗。”李丹突然從廚房出來。
陶晗聞言,趕緊把頭低下來,不想讓李丹看見她的眼淚。
“阿姨,怎麽了?”何骁站起身子,接過話茬。
李丹嘆口氣,“家裏沒有可樂了,我一會兒還要做可樂雞翅,你們倆去幫阿姨買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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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骁點點頭,順着窗戶看出去,雨已經停了,太陽也沖破了烏雲照耀在大地上。
“我和陶晗馬上就去。”
陶晗聽見這話突然擡眼看着她,她什麽時候說要和他要一起去了,他怎麽突然間就這麽厚臉皮了。
李丹惦記着廚房裏再煮的菜,留下一句“那你們可快點”就回去了。
何骁蹲下身,她坐在沙發上比她高了一點,不得不低頭看着他。
“走吧,去買可樂。”
“我什麽時候說要和你一起去了?”她嘟哝着說。
“你沒聽見李阿姨說讓咱們倆去嗎?”他明顯是拿着雞毛當令箭。剛剛李丹出門的時候叫的是陶晗,而接話的是他,李丹只能說“你們倆”。
“走吧,出去溜達一圈,外面天都晴了。”
陶晗看見大亮的天,遠遠望出去,外面的綠植青翠欲滴,顏色更加嬌豔。她眼睛微近視,太遠太小的東西看不清,但在腦海中卻勾勒出樹葉上挂着的雨滴在陽光的照耀下偶爾映射出彩虹色彩的場景,心裏突然就敞亮了起來,對外面也有了向往。
她眨着水靈靈的眼睛,纖長又卷翹的睫毛一顫一顫的,那淡淡的酒窩有隐隐約約露了出來。
何骁看她這些微表情就知道她是想出去的,只是,她現在還需要一個“臺階”下,她年少的時候就這樣。
他輕輕幹咳兩聲,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我邀請你去行不行啊。”
陶晗嘟着嘴,點點頭,可愛至極。
想吻她。
何骁的喉結艱難地滾動,用理智将這突如其來的欲|望湮沒。
“起來了,咱們得快點了,要不一會兒阿姨又要催了。”他含着笑率先站起來。
陶晗捏捏因為大哭微微有些發酸的鼻尖,“好。”
兩人推門出來後,一股清新的混雜着淡淡的泥土味的氣息撲面而來,陶晗享受地抹抹眼睛,人卻因為有些不适應外面的溫度被激的打了一個噴嚏。
“你是不是穿的太少了。”
她難得今天沒有穿裙子,上緊下寬松的牛仔褲将她的曲線展現的玲珑精致。她上身穿了短款的正肩T恤,剛剛揉眼睛的動作将她的細腰露了出來,蔥白的一截,讓人浮想聯翩。
陶晗雙手抱臂,搓搓胳膊,“不冷的。”
“回去找件衣服吧,你不是這兩天要生理期了嗎,着涼了該不舒服了。”他記得滑旱冰的那天她提了一嘴最近不能喝涼的。
她咬咬唇,說了實話,“我回來沒帶厚衣服。”她本來就沒打算在京城待兩天,更是萬萬沒想到“一場秋雨一場寒”,天氣降溫竟然這樣快。
何骁哼笑一聲,她人在生活上不夠細心,總不記得要未雨綢缪,要給以後做好打算。
陶晗年少的時候就這樣,從來不看天氣預報,都靠他照顧。天涼了,他能在書包裏翻出她的校服外套;下雨了,他總是能随時找到傘。
那時候,何骁書包裏大概一半的東西都是特意幫她準備的。
到了現在,她在有些事情上還是會馬虎,但唯獨對工作上的事情極為認真負責細致,否則當初她也不會去求他幫徐奶奶修鞋。
“沒事,我車裏有外套。”何骁從車後座把他的一件牛仔外套掏出來,他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把衣服舉在自己的眼前審視着,然後又打量一眼她的褲子,是同一色系,“還挺般配。”
“什麽般配?”
“衣服。”何骁邊說邊把衣服抖開然後披在她的身上。
其實,他想說:我們也很般配。
但他們才剛剛破冰,他的姑娘心裏還別扭着,他不能激流勇進,得慢慢來。
陶晗把手伸進袖筒裏,“好巧啊!”她感慨着。
天也沒有冷到誇張的份上,陶晗也就沒有系扣子。
他的外套本來就很大,她又嬌小,外套穿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的。一眼望去,給人的感覺就是偷穿了男朋友的外套。
袖子也有些長,她不得不把袖口撸上去一些,才能把手露出來。
“那你呢,不冷嗎?”
“我不用穿的。”
年少的時候,有時他們兩個的書包裏都翻不到她的外套,他就只好把自己的外套給她。
那時她會問:“何骁你冷嗎?”
他嘴硬說不冷,她便會真的覺得她不冷,然後理所應當地穿着他的外套。
但現在她不會那麽無理取鬧了,她問:“其實你也有點冷對嗎?”
何骁故作誇張地打了一個寒顫,“有點。”
“那怎麽辦?”她已經有脫外套的打算了。
何骁認真地說:“我不用穿的,也沒有太冷。”他頓了一下,“我是有點冷,但我更不願意你凍着,你知道嗎?”
她乖乖地點點頭,把衣服裹好,跟着他走。
陶晗見他目視前方,悄悄低下頭來,将脖子縮進衣服裏,鼻尖埋在領子裏,深吸一口氣,是他的味道,熟悉的味道,薰衣草的味道。
何骁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容,她的小動作被他用餘光收在眼底。
每次并肩同行的時候,她會用餘光看他,他也會用餘光看她。
不要問我心裏有沒有你,我餘光中都是你。
兩人剛走出沒幾步,就碰見陶立的車。
司機把車停下,車窗穩穩地下滑,直至露出陶立整張臉。
陶立今天本來不想去公司,但公司最近好像出了什麽問題,他一直都很忙。
“爸。”陶晗啓唇,打量着陶立臉上的神色。
“陶叔叔。”何骁輕輕颔首。
“何骁來了啊。”陶立倚在靠椅上,右手不停地揉捏太陽穴。
“你們幹什麽去啊?”陶立又問陶晗。
“阿姨說讓我們去買可樂,她要做可樂雞翅。”陶晗攏了攏外套。
陶立明顯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看到她身上的這件外套,居然露出了一個慈祥滿意的笑。
這個笑容陶晗很多年沒有見過了,稍稍怔了一下。
“那你們快去快回吧。”陶立收回剛剛的表情,依然一臉疲倦地在揉太陽穴。
“行,那叔叔我們就先走了。”何骁很自在地說,一點都不拘謹。
因為剛剛下過雨的緣故,路上某些地方還有積水,所以司機開起車來格外小心,起步很忙。
陶晗盯着車緩緩離開,她盯着腳尖沉思了一會兒,邊走便問他:“何骁,我再跟你确認一遍,你真的一點也不恨我們家了嗎?”
微風輕輕吹,拂亂了她的發。
“不恨了。”他笑着說,似乎是怕她不信,他又特意強調了一遍,“真的。”
陶晗松了一口氣,“我信你。”她望着地下兩人的影子,緊緊貼在一起,兩人并肩而行,手臂時不時晃動,影子裏的他們就像是要牽手一樣。
“但是你給我點時間,我真的需要點時間。”她終究沒有辦法立刻邁過自己心裏這關,把外公外婆的死置若罔聞。
無論是不是意外,她的家人都是造成這個結果的一個因。
“我不差這點時間的。”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還有些低沉,但卻像是悶雷一樣轟進了她的耳朵裏。
他确實不在意這點時間,因為已經等了太多年了。
他靜靜地看着她,他漆黑但又明亮的瞳孔裏能映射出她的影子。
他的感情這般明烈又熾熱,吸引的她一時竟然溺斃在這裏。陶晗覺得她好像沒法呼吸裏,她來不及做出別的反應,來不急把注意力分給周圍的環境。
“慢點。”何骁眼疾手快地拉住差點摔倒的她,“想什麽呢。”
陶晗耳根刷的一下就紅了,左手借着他的力量站好,她手扶着他的手臂,他的手臂被風吹得有些涼。
陶晗收回手,局促着單手搓搓手心,“沒想什麽。”
何骁收回胳膊,扯着嘴角,“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麽?”她皺眉。
“故意假裝摔倒,然後靠近我。”他彎下腰附在她耳邊說,滾燙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
“何骁你現在怎麽、怎麽這麽自戀!”
他自從挑明了在追她,人就有些肆無忌憚了。聽到她說需要點時間之後,更是暴露了男人的本性。
“在烏城的時候,有些話就想說了,但是硬憋着,怕吓到你。”他依然保持着剛剛的姿勢。
“什麽話?”
“調侃你的話,或者說是調戲你的話。”
陶晗終于知道年少時有時她把他惹急眼了,他極力的壓抑最後又咽在嘴裏的話是什麽了。
她在英國的時候見到過那邊開放的戀愛,平時覺得也沒什麽。但話到了何骁這裏,她突然覺得有且奇怪,她有些招架不住,心跳加速。
她一直以為何骁是只乖乖的寵物狗,驀然發現他原來是只大灰狼。
她激動地大幅度動了一下,他的唇恰好落在了她的外耳廓上。
陶晗全身好像過了電流一樣,立刻縮回了脖子。
何骁看她縮着脖子,像個鴕鳥,笑了。
要是有人站在遠處看到他們的影子,會發現男人在吻上女人耳廓的那一剎,恬靜美麗得想一副畫。
不要問我心裏有沒有你,我餘光中都是你。 ——餘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