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解其意
不解其意
周綻星最終也沒有從周遲思那裏得知小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反而開始思考起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究竟是個怎樣的形象。
周遲思自覺已經把話說清楚,索性也沒再多留,只是莫名其妙多說了一句:
“放心吧,爹娘沒有不喜歡江大夫。”
在周綻星茫然的眼神中,周遲思暗自咋舌,思忖着什麽搖搖頭離開。
沒有想出個所以然,周綻星心大地将此事先擱在一旁,将心思放在心願功能裏被标紅的兩條心願上。
本計劃着先在周府歇着,第二日再去同江行舟商量,不料入了夜卻是翻來覆去有些睡不着。
周綻星望着漆黑中只能隐約看見個輪廓的帳頂,不知為何心中頗有些悵然。
他阖着眼試圖入睡,可眉頭卻逐漸皺起來。
一直到夜半三更時,周綻星唰地睜開了眼,眼底微微有些惱意:
難道原先能睡好都是因為醫館的藥材有安神的作用?
…
隔日,周綻星神情恍惚地同周夫人一起用過早膳,眼下略顯青黑,周夫人幾次擡眼看來。
“綻星昨夜沒睡好?”
周綻星不好意思說是自己不适應,頓了頓才含糊道:“大概是起得有些早了。”
周夫人微一挑眉,知道今天周綻星有事要做,也沒多語。
在祈雨祭典結束當日,周綻星粗略地看過那兩條心願的來源,出乎意料地算是熟人。
一條來自于為他制作面具的陳師傅陳岩,另一條竟來自于蘇老頭,也就是最開始在城內偶然看見打鐵花,并将火龍之說給傳播開的人。
周綻星本來只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但乍一看兩人都或多或少地為自己提供過幫助,不由得稍稍上了心。
他在周府沒待多久便出了門,想去找江行舟仔細問問這兩人的事。
周夫人見人毫不留戀的背影,幽幽嘆氣,下一秒一掌拍在了周正身上。
周正差點被一口粥給嗆到,無奈地放下碗:“夫人這是何意?”
“我看着綻星清醒了不少,怎的這一顆心還是留在了江大夫那兒。”周夫人眉上似有愁雲。
“你是不是還沒跟綻星說過那些事?”
周正輕輕搖頭,難得同周夫人有不一樣的觀點:“或許江行舟曾經的确利用過綻星,但我看也并非壞事。”
周夫人錯愕回眸,眼底滿是質疑。
周正試圖解釋:“那時候兩人都還小,江行舟年少聰穎卻也心善,只是需要一個立身的契機,而如今他并無再需要用到綻星的地方,于理而言不需要再刻意搭理他。”
“但從這段時間的事情看來,江行舟對綻星似乎并非毫無情誼,甚至……”周正謹慎分析着自己看到的事實,“反而是綻星對此一無所知。”
周正其實也沒想到跟在江行舟身後跑了這麽些年的周綻星反而是顯得有些遲鈍的那個。
周夫人手指不耐地搭在桌上,沉默良久才輕啧一聲。
“罷了,橫豎這麽一個傻兒子,綻星若是開心就随他去了。”
剛替人盛了碗粥回來的周則信聞言:?
…
“哥哥。”
周綻星晃進醫館後院,看見江行舟手中正環着一床被褥,難得地将一頭長發束好,垂在身後随着他的走動輕輕甩動。
剛下過一整天的雨,此時空氣猶帶着濕意,下一場雨似乎随時可能落下。
江行舟朝來人笑道:“回來了?”
周綻星輕快點頭,上前從江行舟手中将東西接過來:“這是要放哪兒去?”
江行舟指向自己屋子旁邊的一間房,自然道:“剛巧這陣雨過後沒多久就要立秋了,我想着先收拾一下其他房屋,用艾草熏一會。”
周綻星知道這麽做能夠給房間滅菌,便沒多想地應下。
江行舟視線一轉,落在周綻星的側臉上:“你的東西也需要收拾出來。”
周綻星一愣:“收拾出來?”
“嗯。”江行舟嘴角微微揚起,“也放在那間屋子裏。”
周綻星此時已經來到門口,聞言腳步微頓。
記得他剛來的時候江行舟是沒有讓他靠近主卧附近房間的意思,他便沒有主動提過。
“哥哥你不介意?”周綻星回頭确認。
只見江行舟似有些困惑:“介意什麽?”
看江行舟的神情似乎不記得這一事,周綻星只當是自己想多,回了句沒什麽就推開了房門往裏走去。
說不定只是暫時放着呢,周綻星随意想着,沒注意到江行舟微微無奈的眼神。
當周綻星收拾完不多的東西後提起蘇老頭和陳師傅,江行舟沒多言,只是讓周綻星陪自己去一趟蘇老頭家中。
“蘇家有誰生病了嗎?”
江行舟略一沉吟:“蘇家的情況,有點複雜。”
周綻星提前做了心理準備,畢竟一般情況下人的心願不會是希望能得到解脫,情況難免會有些不好處理。
但有沒有辦法幫忙,還是得了解之後才能得到答案。
“蘇老頭他早些年間下地幹活不小心摔斷了腿,沒過多久大兒子重病纏身不治身亡,而後來生下的次子……”江行舟垂眸,略有些不忍,“自出生起便患有啞疾。”
周綻星動作一停,忽然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就算現在只有兩個人,他也想了好半天才張口:“所以我們現在是去替他們倆看病?”
江行舟輕嘆:“不,是去替蘇老頭的妻子看病。”
接連遭受幾次打擊,蘇老頭的妻子終于因受不住而崩潰,起初只是整日以淚洗面,後來哭幹了眼睛,流不出來眼淚就只能幹嘔。
直到妻子無端嘔血,蘇老頭才察覺到不妙,自請了大夫來看卻發現是氣急攻心,心結難解從此一病不起。
或許是念着還有一個不能言語的小兒子,蘇老頭很快從打擊中強撐起來,勉強靠着一些小活維持生計。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蘇老頭的院子前,破舊的院門虛掩着,隐隐可見裏面的破敗簡陋模樣。
周綻星敲門,門內很快便有響動傳來。
來開門的少年睜着黑溜溜的眼珠,小心縮在門口看向來人,手指緊緊摳在院門後的門栓上。
少年看起來十六七歲的模樣,身形幹瘦,抿着嘴一副不安的模樣。
周綻星反應過來這位就是蘇老頭的小兒子,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他聽大家都稱呼蘇老頭,以為蘇老頭多少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沒想到蘇老頭的兒子還是個沒他大的少年。
正想着,他聽到門內有人嚷嚷道:“是誰來了?”
随後一個微微佝偻着身子的男人走出門來,看見周綻星的時候眉頭一皺,拉開嗓門極不友善道:“周大少爺來我這幹什麽?我這可沒有您感興趣的玩意兒!”
周綻星連忙擺手:“不是,您誤會了。”
面前的男人跛着腳,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拉開蘇盼運,惡聲道:“我管你誤不誤會,我這兒不歡迎你。”
“我們是來……”
“滾滾滾!運兒你也離他遠點,晦氣!”
蘇老頭作勢要抄起一旁的鋤頭,周綻星身形一僵。
“請您等等。”江行舟輕輕推開周綻星,上前向蘇老頭解釋自己的來意。
蘇老頭其實年紀剛過四十,本是正值壯年,只因接連的變故面上寫滿滄桑,滿頭白發,連帶着沉着臉的時候極為唬人。
對方看見江行舟面色才微微緩和,冷靜下來之後卻依舊指着周綻星不願意讓他進屋子。
周綻星只能表示自己在門口等着就好。
江行舟進門前擔憂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周綻星輕快地聳聳肩,表示自己沒事,目送兩人進屋。
直到沒人注意自己,周綻星才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
想到會有困難,但沒想到連交流都有困難,周綻星眉峰緊蹙,只覺得局面有些麻煩。
“系統,你能不能直說蘇老頭想要什麽?”
如果是希望能治好自己的殘疾或者蘇盼運的啞症,那他可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再努力都可能是白費力氣,人家也不願意領情。
“系統只負責收集心願,沒有分析許願者內心想法的功能。”系統無能為力。
蘇老頭心願裏說更想要好好活下去,周綻星無法判斷究竟要到什麽程度才算合适。
總不能去跟人家直說自己要幫他實現願望吧?
那樣的話好像是他的腦子更需要幫助。
正一籌莫展之際,周綻星視線微轉,正好和門後的蘇盼運對上視線。
蘇盼運見自己被發現,腳步微微後退,似乎下一秒就要跑開。
周綻星:“等等……”
對方聽見周綻星出聲,面上閃過惶恐。
情急之際,周綻星忽然停了下來,伸出食指指向對方,再收拳向上伸出拇指,并沒有要去追他的意思。
蘇盼運動作一停,看見周綻星手上的動作,眼睛睜大地望來。
發現對方似乎有回應,周綻星松了口氣,手上再次變換了幾個動作。
他之前當過一段時間的暑期志願者,從一位老奶奶那學過些許手語,好在還沒有忘光。
也幸好這些動作有用。
周綻星沒來得及考慮動作的含義是否一致,通過觀察蘇盼運的神情來判斷自己的意思有沒有傳達到。
蘇盼運只是愣愣看着沒有動作,正當周綻星以為是自己理解錯了的時候,蘇盼運往自己身後看了看,彎腰撿起了什麽。
他左右觀察幾息,主動踏出院門往周綻星手上塞了一個東西。
周綻星低頭,發現被塞在手裏的是一只草編螞蚱,翠綠草葉以即将振翅而飛之态微微揚起,跟前的觸須在空中随風微晃,點上去的眼珠微微反着光,栩栩如生。
蘇盼運掌心向上,五指虛握,向外伸出之後又張開手掌,再指指周綻星。
“給我?”周綻星面露意外之色。
蘇盼運似是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手中動作不停。
周綻星仔細看着,露出微笑道:“是你自己做的?非常好看,就像活的一樣。”
蘇盼運臉頰微紅,伸出手拉住周綻星想往院子裏帶。
周綻星心中一驚:“等一下,你爹他不讓我……”
話音剛落,就聽到院子裏傳來怒喝:“你們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