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照不宣
心照不宣
江行舟靜靜盯着周綻星埋着的腦袋，少有的想要再說些安慰話語。
但相似的感情離自己過于遙遠，一時之間好像不管說什麽都落不到實處。
江行舟為難地蹙起眉。
突然的沉默之中，周綻星動了動腦袋，終于從臂彎間擡起頭。
沒有想象中的愁容，周綻星揚起笑，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江行舟。
像是不經意間被撞破了小秘密，周綻星眨眨眼：“哎呀，還是被哥哥察覺到了。”
說沒想念過師父師兄都是假的，自小一起打打鬧鬧的家人哪有不在意的道理。
意外發生得突然，還不知道他們得知自己身亡之後會怎樣難過。
唯一慶幸的是師父身邊還有師兄弟照顧。
周綻星很少會去細想這些身後事，畢竟想再多也改變不了事實，徒添傷感罷了。
更何況現在不僅身邊有幾位相處自在的好友，還陰差陽錯重新回到了周府，甚至重操起了舊業。
憑着這幾點周綻星就已經知足。
更何況……
醫館內的草藥清香浮動，安靜又惬意，周綻星生出了些許貪戀之意。
他注意到江行舟的表情，猜到對方所思，笑笑道：
“說來還得感謝哥哥拆穿系統的事，不然我這些話都不知道向誰說去，只能自己一個人偷偷難過了。”
說着還像模像樣地唉聲嘆氣:“就是沒想到0406號這般不靠譜，愣是暴露了個徹底。”
“那段時間擔心身份被發現，連覺都沒睡好。”
回想起躲着江行舟那幾天發生的事，周綻星仍舊有些讪讪。
誰能想到後來會變成這樣。
直到看見江行舟有些忍俊不禁，周綻星這才摻着幾分真心悠悠開口：
“不過幸好是哥哥，如果換成易桓乘那家夥或者周府的人，我大概真得連夜卷鋪蓋走人。”
幸好是江行舟。
周綻星在心底重複一遍。
雖然很少明顯表現出來，但周綻星在面對大部分人時都保持着一定的邊界感，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清楚。
既不盲目地依賴別人，也不對他人抱有過多期待。
是以常常有人覺得周綻星和誰都可以相處得來，卻又好像眨眼間就會毫不在意地從一段關系中抽身離去。
但真正和周綻星交過心的人才知道，他其實并不吝啬表露自己的感情，甚至偶爾會真誠到讓人無從招架。
饒是江行舟，也因為這幾句直球略微有些出神。
可能是說完後察覺出一點過于暧昧的微妙，周綻星心虛了虛，很快岔開話題：
“剛才謝青還提到蘇老頭的妻子已經可以下床了，哥哥去看了覺得情況怎麽樣？”
江行舟今日出門便是去蘇家探望，自然最清楚個中細節。
“确實如大家所說狀況大有好轉，甚至不需要再用藥便可等待痊愈。”
今日周綻星沒有一同前往，自然也不清楚蘇家周圍的鄰裏是如何熱情圍觀。
差點把人牆頭扒下來。
江行舟無奈輕嘆：“蘇家以為是我上次開的那些藥起了作用，拉着我好一通道謝。”
“附近的人全來了，實在是有些……”江行舟苦惱地想了想，“突然。”
周綻星順着想象當時的場景，忽而笑了起來。
“不愧是系統的獎勵，這麽快就起作用了。”
江行舟颔首：“确實神奇。”
周綻星這才緩緩坐直身體，順便惬意地伸了個懶腰。
獲得系統獎勵之後，周綻星第一個想法的确是想要用在江行舟身上。
但蘇老頭難得的笑臉卻讓他猛然憶起蘇家的情況。
蘇盼運有了師父，蘇老頭也開始坦然面對生活，可家中仍有一位重病纏身的人。
因為蘇老頭最初的态度，周綻星沒來得及見到人就被趕了出來，但江行舟的描述總不會有錯。
周綻星看過關于獎勵的描述，對諸如啞症或者身體殘疾一類的情獎勵況作用較為有限。
這種程度的變化過于匪夷所思且引人注目，系統變得謹慎不少。
并不是周綻星想做個濫好人，但說到底這份獎勵是實現了蘇老頭的心願所得。
雖說自己出了不少力，可已經有生意錦鯉的加成在先，他能從盲盒中獲得的利益遠無法估計。
先前的盲盒還只是試驗，如今周家正籌劃着如何将影響範圍擴大。
周綻星沒有明說生意好運加成的事，轉頭當起了甩手掌櫃，只偶爾提出一些補充性的想法。
他也期待着盲盒能發展到哪一步。
許是蘇盼運和蘇老頭留下的印象過于深刻，周綻星想到蘇家的那些遭遇，便忍不住産生了送佛送到西的念頭。
可他仍舊揣了那麽些私心，很快便找到了江行舟。
實現心願的事對方不僅知曉，甚至出了不少力，自然也有決定獎勵如何使用的權利。
只要江行舟有一點兒不好明說的猶豫，周綻星都會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
可江行舟得知之後只是溫柔笑笑，對周綻星說：
“星星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沒有絲毫芥蒂，滿是對周綻星的信任。
許是上輩子他自己就經歷過一段難捱的日子，周綻星還是希望能看到更加圓滿的結局。
蘇家接連的喜事在城中傳開來，周綻星聽了也替他們感到開心。
他在糾結的時候也想過，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被自己讓給一個陌不相識的人，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指不定還會責怪自己不懂珍惜。
但有江行舟這樣一句話，周綻星卻忽然覺得沒必要在意這些得失。
左右自己還有系統，等熱度再次升級，總還能獲得其他獎勵。
如今蘇老頭将功勞算在江行舟身上，某種意義上倒也沒錯。
周綻星忽然想到什麽，在醫館左右打量了一圈，慶幸道：
“還好沒有。”
“沒有什麽？”
“用于表達感謝的錦旗。”
周綻星笑着比劃：“我見過一些醫院……也就是醫館，時常會收到病人贈送的紅色綢緞制成的旗子，上面會寫上感謝語。”
“像厚德載物施仁術，妙手回春濟蒼生這種還說得上是正兒八經。”
江行舟了然：“所謂不正經是指？”
“治我貓病，救我狗命。”
“……”
“技術牛逼，配享太廟。”
“似乎……”
周綻星醞釀了幾秒：“還有，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江行舟忽然扶了扶額，溢出的笑聲卻再難藏住。
“還真是……對仗工整，句式整齊。”
話題轉瞬之間不知道跳到哪兒去，若是此時有其他人聽見兩人的對話，八成會一臉莫名其妙。
身處其中的兩人卻渾然不覺。
周綻星偶爾想到一出，很快又想起另一件關聯性并不大卻足夠有趣的事。
輕松的語氣沖淡了先前氣氛中的壓抑沉悶。
周綻星提起感興趣的事情時眸中含着笑，能讓人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喜悅。
連周綻星自己都沒注意，他在一點點地把自己過去的生活分享給江行舟。
江行舟笑吟吟聽着周綻星分享那些從未聽聞過的事，只覺得對方說話時皆是讓自己心動的語調。
仿佛心情也被帶得輕快愉悅起來。
他不經意間透過窗臺望進院中。
堆着藥材的場景十幾年如一日的沉寂無言，卻在悄然之中變得明快而惹人留念。
江行舟很清楚地知道這種變化是因誰而起。
…
馬蹄聲響起，唐林測翻身下馬，随意掃了眼面前鑲金的寬大牌匾，擡手敲響大門。
他敲得急，門被拍得咚咚作響。
開門的小厮被拍得沒有半點好氣，拉開半邊大門，臉上寫滿輕視與不耐，直截了當道:
“我們家老爺今日不見客，還請回吧。”
話語極其傲慢，不像是一個普通小厮應該有的語氣。
唐林測搭着手，冷笑一聲将人推開，不顧阻攔地闖進去。
小厮被推得手臂發麻，懵了幾秒才追上去：
“喂！你想幹什麽？！”
“都說了老爺今天不見客！”
唐林測熟視無睹，估摸着繞過水榭亭臺，往廳堂的位置走去。
堂屋內，體态稍寬的中年男子正攬着懷中的佳人調笑，聽到遠處傳來的混亂動靜，頓時皺起眉來。
“誰這麽大膽在外鬧事？”
中年男子沉聲朝外呵道。
唐林測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睨了眼摟在一起的兩人，輕嘲道:
“擾了範大人好興致，是本公子來得不是時候？”
被稱作範大人的男子眯眼看過來，不太确定地打量着。
直到看見對方腰間懸着的玉佩，熟悉的花紋甫一映入眼簾，範宣柯的心猛地高高懸起。
“是唐公子？！快快請坐！”
他一把推開身上的人，賠笑着迎上去。
佳人不明所以，偷眼打量着闖進來的年輕公子。
唐林測嫌棄得皺眉，決定單刀直入：“閑談就免了，我來是要問你城中最近的活動可是由你負責？”
“是是。”
範宣柯剛才的氣勢散了個幹淨，不明白自己那裏招惹了這麽一尊大佛。
唐林測勉強颔首：“既然如此，安排一個表演這種事應該難不倒範大人吧。”
雖然一口一個範大人叫着，可唐林測眼中沒有半點敬意，反而帶着不容拒絕的壓迫之意。
回憶起江行舟同自己交代的事，唐林測心裏十分不是滋味，意味不明地冷哼一聲。
範宣柯被吓一跳，欲哭無淚地連連點頭:“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