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橋宅子

水橋宅子

水橋大宅向北方向的一處宅子裏,一身材修長的男子面向夕陽而立,晚輝傾瀉在他周身,青絲烏黑濃密,縱然是一派暖人的景象也沒法壓制住此人渾身上下的寒意,不似怒氣那麽明顯,僅僅只是寒意而已。

“什麽事?”

來人已經在屋子左側站了十幾分鐘,男人沒有說話,他也不敢主動開口,長時間的忐忑不安讓他背脊早已被冷汗浸濕,額間也滲出明顯的汗珠,卻不敢擡手去擦拭,時不時眼珠子在男人周邊轉悠想拿準男人表情的時候都是膽戰心驚的。

這一聽見男人開口,來人北四郎才舒了一口氣,緩緩道來:“大小姐接了客人來老宅子小住,先前派人來知會了一聲,下面的人不敢擅自做主,需要請示四先生。”

水橋家的四先生——水橋北原,主理家族事務,這裏所謂的事務也就是所謂的管家,家族裏的錢財來往,人情往來和大大小小的安排都由水橋分家北四一支包攬。

水橋家族不是一個小家族,相反,好幾百人的家族是需要一個系統的管理,而這在水橋家族歷來都由自己的規矩,水橋北四一支則是執行者,在整個家族具有一定的威信,而當家人必然是有一定處事手段的。

這也是為什麽北四郎會緊張不安的原因了,無法妥善安置客人會被四先生認為是無能的,無能的人必然是不該待在有能之人待的地方。

水橋北原指尖在書桌上的透明玻璃高腳杯杯沿撫摸了一圈,不鹹不淡地問:“大小姐那邊怎麽說?”

“只說是遠方來的客人,切莫怠慢了,其他的一概沒有透露······”

北四郎說話聲越來越小,他跟在北原身邊也有七八年的時間了,該怎麽說話和安排是摸到一定門路了的,可這次卻在大小姐那邊得到這般模糊不清的說法,着實難以下手安排,铩羽而歸不說,連一丁點兒該有的信息都沒有,在四先生面前的确是擡不起頭來。

水橋北原從黑皮軟椅上站了起來,順手捎過紅酒酒杯,泯了一口,一股子香醇由薄唇緩緩流入喉間,流經腸腹,唇齒留香,好似香氣在他周身散發開來,陰霾的情緒也得到了緩解,輕扯了嘴角,說:“東宅的廂房應該還是空着的。”

“可是,四先生,那是大先生的地方,是不是要派人過去知會一聲呢?”北四郎對家族人際關系方面總是顧慮的比較多,特意提醒了一聲,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他能想到的,四先生會想不到?他實在是多話了!

“什麽時候我們北四家的事情得由大先生做主了?”水橋北原滿是嘲諷的意味的話換來一室的安靜,杯中不多的紅酒一飲而盡之後,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擲地有聲地說:“照我說的辦。”

待北四郎領命出門之後,水橋北原移開了視線,再次躺回了軟椅,低頭看了看手裏剛剛放空的杯子,手指輕叩杯沿,格外地慵懶随意,用只有自己聽的清的聲音,說:“歡迎到來水橋家,遠方大陸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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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橋家的老宅子并不在鬧區,而是在郊外比較偏僻的區域,倒是專門鋪了水泥路,道路兩邊豎着橙色的路燈,所以一路上車子都行駛地很平穩,沒過多久便到了老宅子。

雖一直聽說是老宅子,但眼前見着的卻是一大片黑影重重的小樓,汽車駛入傭人打開的玄鐵的大門的時候,才看清兩邊是四棟三層裝修精致的小樓,宅子裏分出的兩條支路把整個宅子分出了明顯的五方格局。

車子絲毫沒有要停下的趨勢,緩緩向正中看的不太分明的雕花漆紅的木質大門駛去,司機給楊楹兒恭敬地給開了車門。

傭人小跑着給她一行人開了木質大門,低聲叫了一句“小姐”,沒有多餘的稱呼,很是有規矩。

這裏應該是會客廳,樓上住着的是水橋家的主人——水橋大小姐水橋苑。

客廳也有獨特的風格:比較老式傳統的座椅沙發,暗紫色的格調沉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花了不少功夫的,老式卻不失氣派和韻味,頭頂光亮而繁雜吊燈為這看似簡樸的客廳增添了幾分大氣和奢華,更何況這吊燈上還雕琢着只在水橋三小姐的外宅看見過的獨特花紋,似玫瑰薔薇又似柳絮偏飛的圖案,雕刻的深淺有致,定是出自能工巧匠。

随她一同進來的是船上的領頭男人,早在下船之時他就對楊楹兒簡潔介紹了自己,盡管楊楹兒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他是水橋大小姐的保镖,冠以水橋之姓名喚南建一,是水橋三先生水橋南久調~教出來的人,幾年前開始被派遣為大小姐做事。

南建一向楊楹兒微微颔首之後,向樓梯口一名看起來年紀三十左右的傭人走去,叫了一聲“池姨”之後,湊過去低聲耳語了幾句,那位傭人眉眼不轉,和藹地笑了笑之後,徑直上了雕花的紅漆樓梯。

楊楹兒挺直了腰杆坐在沙發上,喝着傭人端上來的清茶,只作為暖胃罷了。

周邊的侍女看起來都不過十八九歲,清一色上白下黑的女仆裝扮,眉乖眼順,不言一句,除了剛才上樓的傭人身着暗紅色的裙子之外,想必是在水橋家的有些資歷的傭人了。

坐了片刻,池姨不急不緩地下了樓,走到楊楹兒身邊,道:“小姐一路辛苦了,還請先行去客房休息,大小姐正在處理事務,說晚些時候會設宴款待小姐,為小姐接風洗塵,不周之處,還請小姐見諒。”

這池姨口中所謂的“不周之處”,怕是另有一番意味吧。

楊楹兒面色不改,真當自己是來此做客的,莞爾一笑地客氣道:“有勞大小姐費心安排,那我就不做叨擾,先去休息了。”

這所謂的“費心安排”怕是也話中有話吧。

南建一一路領她來到東邊的小洋房,這裏的幾處洋房外表看似相同,實則另有一番不同設計在其中,這處小樓前有一處寬闊卻不誇張的小院,種植了一小片花卉,還擱置了幾盆養育着的盆景。

見她從下船開始,第一次把視線停留在某件事物上,南建一連忙介紹道:“這是大先生吩咐人種的,有專門的師傅照看修建的。”

楊楹兒話不多,對于對方的解釋也不過是點了點頭。

随後,南建一送她進了給她早已安排好的客房,客房在二樓,南建一終究不是大先生的人,不方便進去,只是送到了門口。

既然是“專程”請她來這裏,自然客房是早已準備妥當了,客房裝飾的很現代化:銀色的睡床,鋪着緋紅色的床單,雪白色的紗綸帳子相得益彰,一整套的楓磚紅的家具,全部都是現下流行的經典歐美風格,楊楹兒想她應該會在這兒住的比較舒适,暫時來說的話。

随從的傭人迅速安置好了她的行李,領頭的女傭吩咐其他人下去準備些夜宵,她們弓着身子低着腦袋退了出去,領頭的女傭用着一口流利的日語說:“我是水橋東大家的管家,小姐不介意的話稱呼我一聲梅姨,大先生外出未歸,多有不周之處還請小姐見諒,小姐還請好生住在這裏,有不便請盡管吩咐,小姐請早些休息。”

都在客氣地跟她說“不周之處”,誰真知道她這個被以這樣的方式“請”來的客人哪裏還需要什麽周到之處!

待衆人都退去之後,楊楹兒便換掉了自己身上已經有了一股子淺淡酸臭味的長裙,解開了挽起的長發,卷長的黑發長及腰間,脫下有些潮濕的單鞋,幾步進了浴室,匆匆梳洗了之後,帶着渾身上下缭繞的熱氣和發尾三兩滴的水珠,打開衣櫃尋找合适的衣物。

諾大的一個衣帽間裏,半邊牆壁的櫃子裏擺滿了春季的洋裝,各式各樣都有,按照顏色分門別類整理放置,她挑了一件羅蘭紫的及腳踝長裙,配了一雙單一的白色單鞋,将半挽起的長發散開,發尾及腰,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妩媚中帶着些許清麗和溫柔。

她對長裙極是喜歡,上海是不算寒冷的地方,所以一年四季她的衣櫃都缺少不了長裙的一席之地。

“扣扣”的敲門聲響起,沒有回應也不見煩躁,而是隔了幾秒之後有節奏地敲了三下,楊楹兒這才允許進來,只見梅姨只進來半步,停在門口處,面帶滿是規矩的微笑說:“小姐,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楊楹兒應和了一聲,随後便随她下了樓。

梅姨對于這位言辭不多,甚至至始至終都不曾露出過笑容的客人有些好奇,雖說好奇卻也不多打聽些什麽。眼前這位小姐看起來也才十七八歲的樣子,就剛才短短地接觸了幾次,見她時而點頭時而神情木讷,像是出神一般,但越是這樣少言少語的人,才引不起什麽風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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