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頓飯

一頓飯

清晨迷霧未散,錦裘餘溫猶存,楊楹兒卻在香醇睡夢中被人推醒,她迷茫中瞧見那個粉嘟嘟的小臉,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眼底一片迷茫,聽見一個軟軟的聲音:“沐家姐姐,你怎麽這麽晚了還不起來呢?都要六點了呢?沐姐姐······”

楊楹兒雖然腦袋蒙蒙的,還不太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但是就睜開眼睛的那會兒,突然一張臉迎上來,猛然的驚吓已經讓她睡意全無。

她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楚,一身黑色舞蹈衣的惠子趴在床邊,她坐起來後看向立在一旁的梅姨,聽見梅姨說:“惠子小姐從三歲開始,早上五點就要起床練習基本功,這會兒已經是要吃早餐的時間了,小姐。”

“難道沐姐姐以前不是這樣嗎?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嗎?我們家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呢,以前跟二姑姑和小姑姑住的時候,她們也都是這樣的啊。”

水橋惠子對楊楹兒的所有事情都很好奇,她就像是被養在金絲籠裏的鳥兒,對外界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楊楹兒簡單解釋了兩句,明顯她對這一切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果每天七八點起床,甚至更晚,那還有多少時間練習呢?要是換做我和二姑姑、小姑姑她們這樣的話,早就因為被大姑姑罰不許吃飯而餓死了,外面的人真的很奇怪!”

梅姨很有眼力勁,怕惠子糾纏這個問題不放,趕緊勸了惠子小姐和傭人回房換身衣服。

待走後,才對楊楹兒輕言出聲:“小姐,我們家先生今天下午就會回來,大小姐那邊剛剛也派人來話,晚上請您過去用晚餐,給您接風。”

楊楹兒微笑着點了點頭,東宅的人對她是禮遇有加,就算她不是心甘情願來這裏的,但也對宅子裏的人有着基本的禮貌。

午後,楊楹兒待在二樓的房間,幾乎沒有出來過。上午對着半壁衣櫃裏的各色衣服發呆,無論是長裙還是其他的衣服,工藝和手感都是上乘的,可是正是選擇多了,所以煩惱也就多了。

左看右看還是決定穿跟昨天類似的長裙,月牙白蕾絲半袖的長裙比起昨天莊重了不少,瞥間略過削弱肩頭的一縷微卷的長發,想了片刻,随手松松地紮在了一起,頓時整個人少了七八分妩媚柔美之感。

下午待在房間落地窗前久久站立,這裏可以看到外面的動靜。

聽見樓裏樓外突然熱鬧起來,伴随着前院的汽車聲,她便輕手輕腳走到落地窗的窗簾後面,将身子往後藏住,微微掀起一個角,選好一個角度,剛好可以有足夠的視野觀察外面。

院子裏的汽車在門口停穩了之後,司機就匆匆下車到另一邊開了車門,一個男子從車子裏走了出來,提足的瞬間,皮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不經意間一撇,只能看到他烏黑的短發,沒有透露什麽臉色出來。梅姨迎上去,跟在他身後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麽。

這應該是大先生水橋東樞!

Advertisement

那邊傭人前來敲門,請楊楹兒下去。是該下去,叨擾人家的客總歸是應該及時去見主人家,這才是應有的道理。

下樓的時候,惠子小姐和大先生坐在客廳裏喝茶,瞧見她下來,惠子一臉興奮,水橋東樞黑眸微動,繼而梅姨笑着說:“沐小姐,我們家先生剛還問起您怎麽沒有下樓呢。”說着就過去攙扶她。

對于水橋東樞,惠子也是不太熟悉的,雖說四歲就住在這裏了,可是和她這個大叔叔的接觸的确不多,平時是水橋東樞經常外出辦事,而她也要随大姑姑去訓練,所以總歸是不太親的。

始終是小孩子,對親人還是很容易想要去親近,笑道:“沐姐姐,大叔叔說我們晚上要去大姑姑那裏吃飯,我很少時候能和這麽多人一起吃飯呢。”

楊楹兒依舊只是笑笑。

水橋東樞站了起來,單手放在沙發上,似有似無的笑容浮上他的臉,這應該是個不常笑的人吧,楊楹兒這樣想着,卻聽他說:“沐小姐,還請務必出席,住這裏的這段時間我不能盡地主之誼,還請小姐随意。”

楊楹兒跟着姑父沐辰出席過一些避免不了的宴會場合,學到的客套用起來也是綽綽有餘了,只見她媚眼如絲、細眸含笑道:“應該是我叨擾了大先生才是。”

————————分割線————————

歐式深棕色的長桌上鋪了鑲金紫色的亞麻桌布,玻璃高腳酒杯、細瓷碗盞、楠木筷、镂空小銀湯匙規規矩矩地陳列在桌上,在所有人入座之後,跟在池姨身後的女傭才開始有條不紊地呈上精致的佳肴。

水橋家裏很少有機會讓這麽大一桌子人聚在一起吃飯,除了每年的節慶喜事之外,宗宅是不允許分家所有先生們和宗家小姐們一起出現在飯桌上,這是祖輩一直以來的規矩,只是這幾十年淡化了不少而已。

水橋苑一襲降紫色富貴牡丹繡花高領開叉旗袍,盤起長發,鬓角黑亮,插了一只相稱的芙蓉簪子,模樣甚是動人,擱在民國時期,定是個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只是現代花花綠綠、審美觀念混雜的時代,卻不一定有多少人會欣賞得了這樣的美。

楊楹兒以前來水橋家,住在水橋二小姐的宅子裏的時候就知曉,水橋家的人承襲中國民國之風,水橋家的小姐們吃穿用度、禮儀教養也以沿襲民國傳統為尊,在現代也算得上是獨樹一幟,自成一派了。

特別的是,與中國傳統截然不同,水橋家的規矩是女左男右,左邊順次下來,空留了一個位子,那裏本該坐着水橋二小姐——水橋木子。

楊楹兒一擡眼就瞧見空位旁邊的女子向她投來打量的眼神,她莞爾一笑,不經意間看見對方眼眸冷豔卻帶着灼熱,仔細一瞧,女子身着降紅色的薔薇繡花深低領旗袍,頭發燙成時尚的時尚卷發,十指纖長,塗上了朱紅的蔻丹,桌上點着金臺白燭,燭光下襯得她肌膚雪白,唇色紅豔,十足十的精致美人兒,與水橋大小姐給人的莊重感完全不同,別出一種妖冶美感,。

想必這是水橋家的三小姐!

惠子則是乖巧地坐在左側尾端,自顧自地吃着她的營養餐,水橋家除了這位小小姐有這個特殊待遇外,其他人都得老老實實坐着等大小姐說話。

水橋大小姐舉起酒杯,和和氣氣、微露笑容地朝着一桌子的人說:“難得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晚餐,說的是為了給客人接風洗塵,也全當是家庭聚餐了吧,不要太過拘束。”

拘束一詞應該只是針對楊楹兒說的,其他人本身約束慣了的。

水橋家的規矩習慣頗有中國自古以來的文化習俗,講究“食不言,寝不語”,十幾分鐘下來倒是無人說話,無半點聲響。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這種氛圍。

“木子還不回來,大姐你也不管管她,越來越沒規沒矩了。”說話的是水橋三小姐水橋謹,話說的像是撒嬌,實則滿是不悅。

坐在右側尾座的人立馬接了話:“二小姐打了電話,應該還要耽擱一段時間,畢竟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蜜月旅行。”

右邊按照宗家東南西北四家掌家人依次入座,尾座上的正是水橋北原!

水橋謹臉上的笑容一僵,剛拿到手中的木着從手中掉落到桌上的瓷盤,收回雙手,交叉抱胸,語氣不甚友好,滿是挑釁:“北原,宗家的小姐說話什麽時候輪的上你插嘴了,又是個沒規沒矩的東西······”

“好了,都住嘴。”水橋苑擲地有聲到。

水橋北原好歹是分支的一家之主,三小姐在水橋家裏出了名的脾氣不好,可這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就這麽直接甩臉子,未免有些過了。

水橋謹和水橋北原聽出水橋苑已經有些不悅,立即收了聲響,只聽見水橋苑說:“池姨,安排三小姐明天随大先生去雅園演出。”

“大姐······”

雅園是島國內陸很多高官喜歡去看演出的劇院,在國內名聲很高,但對于慣于在世界各大皇室之中演出的水橋家來說卻是不屑的,對水橋家的三小姐而言,是種懲罰,更是種侮辱。

水橋苑充耳不聞,微微扭頭看向水橋東樞說:“希望這次你能完成地出色。”

随即,作為外人的楊楹兒聽見水橋大小姐喚自己,擡了眼眸,突然心口一緊,有些木讷地聽見她對自己說:“沐小姐,你請安心住在這裏。”

這樣認真地跟她說這個話,并不是客套話,全然是“安心”,那目的是什麽?

楊楹兒一時間竟找不出自己應該拿來應對她的表情。

水橋苑一手扯掉腿上的錦帕,扔在桌子上,轉過身去,一邊準備上樓一邊說:“北原最近比較閑,明天就去把二先生找回來,後天之前我要見到本人。”

四先生有時間去了解水橋木子的行蹤,有口舌為水橋木子辯解,那應該也有時間去“請”道子上頂頂有名的,因為在老宅裏鬧了不愉快就連南建一去請也被打的鼻青臉腫無功而返的水橋西崎回來了,此時水橋北原的表情就像吃了黃連的啞巴一樣。

一頓飯,就這樣不歡而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