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跳舞
跳舞
晚宴開得出奇地早,楊楹兒環顧了一圈,桌子上的菜式多到讓人眼花,但都是歐美的西餐:意大利面、法式牛排、英式紅酒燴雞丁······
她卻不太偏愛這些西方的吃食,淺嘗即止,慢慢悠悠地喝了一點紅酒打發用餐的時間。
用餐的時間也不算長,很快就過去了。晚宴過後,真正的舞會才真正開始,整個大廳響起了華爾茲的音樂,旖旎的燈光透過水晶燈的燈盞深深淺淺地落在客人們身上,女士們含羞帶笑地随着邀請她們共舞的男士一同步下舞池,比來時驚豔多了,整個舞池花團錦簇。
因為人來的的确不少,一些不相識不相熟的男士也開始尋魅力的女士攀談。
池姨這會兒被水橋大小姐派人叫了去,惠子卻又不知從哪兒竄出來,手裏還拿着兩杯葡萄酒,笑盈盈地遞給她,她也不推拖,接過來陪她喝上一些。
她想起在上海的日子,那時候所謂宴會,在她眼裏不是變相的相親,就是喝酒了,而如今在水橋家似乎也是如此的。
前者看來并不合适她,她只能選擇後者了。
雖然她不似惠子那樣貪酒,但是在她的影響下也漸漸喜歡上了這在唇齒間酒香回蕩的東西。
她品着自個的酒,身側要是有人向她伸出手來,請她跳舞的時候,她便佯裝木讷地說自己不會,一是她沒有要為相親坐打算何必與人共舞,再則她的腳真的很痛!
她一連拒絕了幾位紳士,其他紳士就算是張望,也不再冒失上前來了。
“不知在下邀請小姐,小姐可否給個薄面呢?”
“舅舅。”惠子朝來人甜甜一笑,便轉過頭對楊楹兒說:“沐姐姐,這就是我舅舅。”
楊楹兒順着自己面前修長、指節均勻的手指看過去,健康小麥色的手臂,擡頭間,看見臉上淺淺笑意的男人,身襲一身黑色晚禮服,襯得人氣質如溫潤良玉。
她故作軟怯,朝水橋南久說:“怕踩了您的腳呢,三先生。”
哎,沒辦法,想躲都躲不掉,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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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把小姐的鞋踩壞,在下都樂意奉陪。”
水橋南久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嘴角含着笑意,優雅地動了動那秀氣的右手,像是鼓勵她趕快随他去似的。
一番話惹得楊楹兒不由笑得歡快了,她欠了欠身子,将有些冰涼的手放入水橋南久的手心,指尖觸及他溫暖的手掌時,竟似觸了電一般,讓她渾身一股子暖流經過。
水橋南久攜了她離開席位,悄無聲息地說道:“沐小姐的手長年如此嗎?”
楊楹兒呆滞了一瞬,瞥了一眼在他手中自己冰涼的手,回到:“倒不是什麽大毛病,四肢冰冷,體寒罷了。”
“竟不知沐家小姐還是個名副其實的冰美人呢。”
舞池中央悄然多了一對麗人的身影,舞步輕柔,亦疾亦緩,楊楹兒只能勉強跟上而已,倒是水橋南久時而一兩句驚人之語惹得楊楹兒展露笑顏,伊人顧盼神飛的樣子不經意間殘噬了男兒的魂兒。
不一會兒就有人開始注意到了這對俏麗的人兒,議論紛紛。
“不愧是水橋三先生呢,之前就聽說水橋三先生女人緣好得很,這下看來還真是,果真豔福不淺呢!”大廳的一個角落,幾個女子,容貌姣好,高挑而豐腴,言語着飯後茶餘飯後的閑話。
“也不知是誰家的小姐,竟如此放肆,不知禮數。”一肌膚瓷白,纖纖細腰卻掩不住眼角露出淺淺皺紋的婦人,是相原夫人。
剛才她随着丈夫相原先生去見過水橋大小姐,寒暄了幾句,本意欲讓自己的女兒和水橋三先生跳下一曲的華爾茲,可眨眼間水橋三先生就不間了,自覺沒趣,這才在人堆兒裏站了腳。
她在名流之間是出了名的火辣脾氣,再粗俗的話都可以說的出來,這會兒說的比較委婉,全算是給水橋家大小姐面子。
安達夫人領了安達小姐走到一旁,避開紮堆話裏話外冷嘲熱諷的女人們,找了個僻靜點的地兒,拉着女兒的手,半是教導半是提醒地說:“雅衣,聽好母親的話,切記不要和相原夫人的女兒親友們深交,都是些沒眼神的愚昧婦人。你仔細看看楹兒小姐,看出了什麽來?”
安達雅衣眼眸微動,再不露聲色地瞧了楊楹兒幾眼,剎時明白了幾分,帶水的眼眸垂下,恭敬地說道:“楹兒小姐身份未明,先是池姨陪同進場,再是惠子小姐一同玩鬧,先如今與不輕易陪名媛們跳舞的水橋三先生共舞,可想身份必然尊貴,言語舉動得體亦不張揚,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值得深交。是嗎,母親?”
安達夫人目光這才從舞池中收回,用些許淡漠的聲音說:“楹兒小姐身上穿的月牙白旗袍是海棠花色,惠子小姐的是蓮花樣式,水橋大小姐長年是穿着芙蓉花樣,水橋三小姐是薔薇花樣······”
安達雅衣恍然大悟:“母親,難道······”
水橋家的女人歷來在宴會出席只穿旗袍,在場只要是和水橋家打交道的家族名媛就不會選擇旗袍,以免沖撞了主人家,更不要說是如此堂而皇之地采用中國內陸喜好的這些花卉來做樣式。
除非······是水橋家的小姐!
在場的先生夫人并不是些虛有其表的,大多都是些商業圈、上流圈的名人,經歷過風風雨雨的人怎會看不出其中的玄機呢?
滿屋子明明暗暗裏有多雙眼睛看似不經意地掃過楊楹兒,有多少等着她從舞池下來之後有幸邀請她共舞一曲的男士······
舞池的另一側,三個男人站在一起,左手端着紅酒,時而雲裏霧裏地交談幾句無傷大雅的事情,注意力卻是放在舞池的。
不消一會兒,其中一個男人拿出雪茄,輕捏片刻,吞吐出煙霧來,這滿屋子的男士,怕是只有這麽一人敢如此了吧。
水橋西崎勾起嘴角,笑容深入眼眸深邃之處,看見水橋大小姐看向自己,随即,又将雪茄按在了煙灰缸裏,輕搖起左手的紅酒,道:“快到尾聲了吧?宴會實在無聊。”
“怕是才剛開始吧。”站在他左側的大先生水橋東樞不鹹不淡地說,繼而輕呷了一口紅酒。
站在二先生右側的水橋北原心裏倒是相當愉悅的,心下想着:“怎麽可能結束?坑了我這麽多錢,這下還不好好磨磨你那暴躁易怒的脾氣,有你受的。”
一曲跳罷,水橋南久親自将楊楹兒送回座位上,惠子小孩子心性,直拍手喝彩,水橋南久倒是還不忘調侃兩句:“看來是沐家小姐腳下留情,沒讓在下瘸着腳回去。”
惹的楊楹兒掩嘴一笑,随即微微欠了欠身才坐回自己的位子。
她記得池姨給她說的宴會大概流程,應該快完了,她心裏這樣了然,輕咽了一口香槟,心底懸着的石頭放下大半,卻不知此時宴會的氣氛已經變了味。
曲罷,人也散了開去,來賓也漸漸坐回了席位,池姨出現在大廳中央,聲音較平時高了幾分貝,說:“今日各位前來參加我們家水橋苑大小姐的生日宴會,不勝榮幸,也想接着大小姐的這次宴會,向大家宣布一些事情,近日,水橋家喜事也算是接二連三,不久前二小姐喜結良緣,兩個月前又接回了一位尊貴的水橋小姐······”
此話一出,楊楹兒腦子“轟”地懵了,四下寂靜無比,紛紛向她投來打量的目光。
不知哪裏出來的水橋苑,幾步走到楊楹兒面前,一副柔而媚的模樣,目光氤氲地拉起她的手,半拉半扶地擁她站了起來,毫不遲疑地摟住她的腰身,在她耳邊輕吐道:“安心随我來,我定會确保你姑父的安全。”
她渾身一顫,這是怎麽回事?姑父他難道······
她這才算是幡然醒悟,這場宴會,從一開始,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讓她曝露在商界名流們面前,讓所有人都知道,楊楹兒,是水橋家的小姐!
她原以為自己安安分分地等,等不來水橋家放她回去,至少能等來她姑父救她回去,哪可知,自己的無為無言倒成了放縱他們,任由他們将她推向高臺,接受臺下人對她這個被安排身份的認同。
利用她成為水橋家的小姐,成為外人眼裏的焦點,到底有什麽好處?
水橋南久遠遠地望着她,穿着月牙白海棠旗袍,眉眼間皺成一團,不再有跳舞時眼角濃郁的笑意,在衆目睽睽之下,那個一直在他眼中停留的女孩子,此時此刻,不知所措,緊握的右手透露出她藏無可藏的慌張,卻倔強地不肯承認,壓着眼底的霧霾,不讓大雨滂沱,掘強地抑制住情緒。
這是個怎樣掘強的女子!
樓梯旁不引人注意的女子,神态嬌媚,一朵朵薔薇花好似開在她鵝黃色的旗袍上,濃妝為她添加了幾分妖嬈性感,朝着大廳中央的方向自言自語道:“這可是一步險棋,一枚危險的棋子,大姐你可千萬不要玩火自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