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蘭草

蘭草

水橋東樞早晨就出門了,下午匆匆回來,一進宅子大門,快步進了客廳,便頓住了腳,看向坐在沙發上慵懶地半躺着的人,穿着合身的旗袍,披着一條質地柔軟的披肩,手裏拿着閑書,眼睫半垂,側面窗子漏進來的陽光灑在她身前,映襯得她容光煥發,黑亮的發絲被她打散,一兩縷随意地搭在胸前,臉上是帶着笑的,不似以前那般淺淺淡淡的笑,倒是給人一種輕松愉悅的感覺。

“大先生怎麽這會兒回來了?我聽梅姨說大先生你不是一大早就出門去了,再怎麽着都得等到晚上才會回來的嗎?”楊楹兒把書放在膝蓋上,像是自己一直都住在這裏,口中說着再平常不過的家常話,一絲尴尬和不适應都沒有。

“你怎麽在這裏?”水橋東樞沒回答她的話,幾乎是沒經過大腦多想,直接就脫口而出問道。

楊楹兒把書合上,放在身旁,坐直了身體,掩嘴笑了笑,佯裝惱怒地說:“難不成大先生還想讓大小姐一直把我關黑屋子裏?大先生這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随即又換了和氣的語氣說到:“雖說是我帶着惠子出門去的,可好歹我還是個傷患吧,關了好幾天的黑屋子也算是懲罰了,還希望大先生別為了這事介懷我才好呀。”

“四小姐多慮了,水橋家的事情一直都是由大小姐操勞的,大小姐既然都做過了處置,那事情就是了了,沒什麽介懷不介懷的。”水橋東樞轉頭看了看牆上的壁鐘,朝廚房的方向喚了梅姨一聲。

梅姨快步走到了客廳,看了看水橋東樞的臉色,又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楊楹兒,心領神會,恭敬地朝他說到:“大先生,您回來了。宅子裏沒別的什麽事兒,四小姐是上午的時候池姨送過來的,別的都沒多說,只說大小姐說這是一時半會不好安排出地方來安置四小姐,再加上惠子小姐和四小姐投緣,便讓四小姐先暫時在東宅住上幾日。”

這話一聽便知事客套話,沒什麽實質內容,只是個托詞罷了。

水橋東樞也不追問什麽,只是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梅姨帶着傭人端了茶水點心出來,擺在客廳茶幾上,在一旁自顧自地脫着外套、整理襯衣袖子的水橋東樞瞥見楊楹兒伸出手去拿了第二塊點心吃,又悄無聲息地喝了幾口茶水,低笑了兩聲,朝梅姨問:“梅姨,惠子今天晚上回來嗎?”

“主宅那邊打過電話了,說是惠子小姐今個吃過晚飯就會回來。”

“那就給惠子準備點夜宵和點心,晚點送到她房間去。”

“好的,大先生,我一會兒吩咐下去準備着。”

“四小姐住的房間安排好了嗎?”

“是的,大先生,已經讓傭人安排妥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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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橋東樞一邊把外套挂在架子上,一邊點了點頭,梅姨以為大先生不會再過問些什麽了,回身準備再去看看廚房,卻聽見背後傳來聲音:“一會兒讓廚房給四小姐房間也送點夜宵和點心去,四小姐的胃口看起來不錯。”

端坐在沙發上的背影突然僵硬了一下,楊楹兒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剛才多吃了幾塊點心肯定是被他看見了,她今天中午沒怎麽吃,自然餓得比較快,剛才水橋東樞還沒回來的時候,她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假裝淡定地讓梅姨去準備點下午茶,其實是想用來先墊墊肚子,她正想着讓梅姨早些準備晚餐的時候,恰巧他回來了,可是她的肚子已經要開始打鼓了。

好不容易等到梅姨端了下午茶上來,她哪裏好意思明目張膽地吃,趁着背對着水橋東樞的機會,便偷偷地多吃了兩塊點,哪知道還是被看到了,這會兒她就像是被抓住偷吃的小孩,臉都紅到脖子根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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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按照往常的時間來看,惠子一般都是八點多鐘回來,今天也是一樣的,只是跟平時不同的是,她還多了個“貼身保镖”——水橋南久。

水橋南久牽着惠子進了屋,惠子眼尖,一進門就看到了剛從沙發上站起來的楊楹兒,松開水橋南久的手,幾步便跑到她身前,趕緊抱住了她的大腿,嘴裏也立馬鬧騰起來:“四姑姑,四姑姑,惠子好些天沒看到你了,大姑姑不讓我出門,也不讓我去看你,我前幾天才被大姑姑放出來,緊接着就被接去繼續練習,四姑姑你身上的傷好了嗎?傷口深嗎?傷口還痛不痛?”

“哎呀呀,你這麽多話,這麽多問題,都把我繞暈了,你這該怎麽回答你呀。”楊楹兒戲笑地說,随後,又拉起惠子的兩只小手,蹲下來身子,仰視着她的雙眼說:“惠子,我很好,我沒事,我傷口不深,也已經不痛了,現在你見着我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兒嗎?”

“大姑姑說今天四姑姑會回來,真的回來了,惠子還一直擔心會不會見不到四姑姑了,二姑姑就是這樣突然就走了,突然就去度蜜月了,然後這麽久這麽久就沒見過了······”惠子癟着嘴,頗有些委屈和不高興。

旁人必然是把惠子的話都聽在耳朵裏了,可是卻沒人說話。

水橋南久走到惠子身邊,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扯開話題說:“惠子呀惠子,你記挂你二姑姑也就算了,我好歹是你親舅舅,你這見了四姑姑也就這樣把我抛之腦後了,你想想舅舅我心裏得多受傷啊,現在想起剛才你一把甩開我手的樣子,真是心口都是隐隐發疼的啊。”

這番話聽的旁觀者的楊楹兒一頭黑線,三先生完全是個跟正常人不在一個頻道的人,起先被紳士的外衣包裝地密不漏風,這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就漸漸露出了本性,這還日益見長了。

“舅舅,我到了,你還是先回去吧。”惠子剛才一番情緒被某人徹底攪亂了,這會兒難過也不是,發笑也不是,用鼻子“哼”了一聲,毫不留情地扭頭便對她舅舅說了這麽句話。

水橋南久早就習慣了,這是他們舅甥間相處的樂趣,旁人不一定懂得了。

他摸了摸鼻梁,楊楹兒此刻也站起了身子,他錯開了楊楹兒的視線,看向水橋東樞說:“大先生,正巧打算出門的時候就碰見惠子了,我今個挺閑的,便把她送回來了,大先生你今天怎麽也跟我這個閑人一樣這麽悠閑?”

“我剛回來不久。”水橋東樞明顯沒有要多搭理他的意思,一句話就把他打發了,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到,“你們先聊,我還有事情要處理。”說罷,便上了樓去。

楊楹兒側過身體,看了一眼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那個男人,從她見到他開始,背脊就是挺得直直的,話說的少,做事果斷,這明明是她以前最欣賞的那種的人,跟她的姑父一樣······

“四小姐,你這關了幾天的黑屋子,蘭草是不是都給你養壞了?”

一句話把楊楹兒的注意力拉了回來,敢情三先生心心念念地擔憂着他的蘭草啊!

“三先生,我記性不太好,可是我隐約記得你已經把那株蘭草送給我了。”楊楹兒挑着眼角說。

“一日為師還終生為父呢,雖說蘭草我是送你了,但也是從我這兒送出去的,哪有送出去了就不聞不問了,我是那樣無情無義的人嗎?再說了,嫁出去的女兒不也還有回娘家看看的道理嗎?”

這是什麽比喻?這三先生的邏輯還真是讓人有點······

楊楹兒無奈地笑了兩聲,算是應和他了。

“舅舅說的什麽蘭草,四姑姑,在你房間裏嗎?什麽時候送的?我怎麽不知道有株蘭草?是什麽樣子的?我也要去看,我也要去看。”

惠子倒是比誰都興奮,纏着兩個人問東問西,一句接一句地問,問得楊楹兒直揉腦門,水橋南久瞧了她一眼,彎下身去在惠子耳邊鼓搗了一會兒。

這兩舅甥在琢磨什麽?楊楹兒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水橋南久。

水橋南久剛說完了悄悄話,惠子眼睛立馬就亮晶晶起來,舌尖在嘴唇上繞了一圈,說:“四姑姑,我這會兒不想去看蘭草了,我先回房間去了,四姑姑,舅舅,晚安。”惠子說完,又轉過頭去朝水橋南久眨了眨眼睛。

轉眼一溜煙兒的功夫,惠子小胳膊小腿蹭蹭地就跑上了樓。

楊楹兒視線落在水橋南久身上,打量了好一會兒,也不知打他到底跟惠子說了些什麽,她皺着眉頭說:“蘭草擱在我房間裏的,我帶你去看蘭草,看了你就早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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