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苦命人
第1章 苦命人
大邕朝，京城東郊雲山村。
沈彥嵘背着夕陽的餘晖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自家院門前，隐去眼裏的焦急和擔憂，推開了院門。
院子裏，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乖巧的坐在屋檐下，看到他，眼睛一亮，起身跑了過去：“爹，你回來啦。”
沈彥嵘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撈進懷裏：“悅悅想爹沒？”
悅悅重重點頭：“悅悅想爹爹。”
沈彥嵘笑着揉了揉她的頭，又問：“你娘呢？”
聽到爹爹的問話，悅悅的笑容瞬間淡了：“娘陪哥哥，”她說完，又委屈道，“悅悅也想陪哥哥。”
但是娘說哥哥病還沒好，不能吵他。
沈彥嵘心疼的捏捏小家夥帶着嬰兒肥的臉蛋，許諾：“等哥哥病好了，我們一起進城玩，好不好？”
“好。”悅悅瞬間開心了。
聽哥哥說，那裏好熱鬧，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她都沒有去過呢。
沈彥嵘看着閨女期待的眼神，心下愧疚，都是自己這個當爹的沒用，如若……也就不會這般了。
他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打算去看看兒子，這時，從裏屋走出一個年輕女子，她身着一身深色棉布衣裙，頭上只有一枚木質發簪，除此沒有多餘的首飾，也未施粉黛，眉宇間還帶着些許憂愁，大概是沒有休息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縱是這樣，也依然無法掩去她容貌的精致美好。
女子朝他笑笑：“回來了？準備吃飯吧。”
他回以一笑，又問：“皓皓好些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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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兒子，女子的臉上的笑明顯幾分：“正在穿衣服，說要跟我們一起。”
“我打算過兩天去一趟沈家。”沈彥嵘說出他的決定。
陸瑤很不贊成：“別沖動。”
她也很憤怒氣惱，但沒憑沒據，這樣去只會讓處境更糟糕。
沈彥嵘沉默良久，終是嘆息一聲，很是愧疚和沮喪：“你和孩子受委屈了。”
他從沒如此刻這般痛恨自己的逃避和懦弱。
“我們是一家人。”
陸瑤還沒嫁給對方就知道，自己的未來夫君在那個家過的很艱難，不然大伯母他們也不可能把她嫁到沈家。
而沈家……
如若不是自己一介孤女無依無靠，備受磋磨，也不可能娶她。
說來說去，他們都是苦命人。
見人情緒低落，陸瑤朝小忻悅使了個顏色，後者會意，圈住爹爹的脖子：“爹爹不難過。”說着，在沈彥嵘臉上就是“吧唧”一口。
乖巧軟糯的孩子最能治愈人，沈彥嵘已經冷靜下來，但眼裏的愧疚和恨意沒有絲毫消減，為了家人孩子，他不能再一味的退讓忍耐了。
晚飯很簡單，熬的雜糧粥，配上一份炒青菜，一份鹹菜。
兩個孩子一個身體不好一個還小，陸瑤特意蒸了雞蛋羹，雞蛋裏加指甲蓋大小一塊的豬油，再加清水一起攪拌，蒸上一刻鐘，起鍋，淋一些醬油，撒點蔥花，色香味俱全，兩個孩子都非常喜歡。
吃過晚飯，天還沒黑，但這兩天一家人都沒睡好，他們準備早些休息。
只是……
咚咚咚！
咚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
沈彥嵘越過妻子，來到堂屋門口，大聲問道：“誰啊？”
聽到問話，外面的敲門聲停了下來，卻沒有人回應，沈彥嵘皺眉，雖然納悶，卻也沒有要去開門的意思。
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的人沒有等到人開門，又開始敲門，這一回的力度，明顯比之前要重。
沈彥嵘的視線從院門方向收了回來，若無其事的關上堂屋門，帶着妻兒進屋。
“沒事吧？”陸瑤面露擔憂。
她父母早逝沒讀多少書，但能在大伯一家的苛待下活的好好的就不是個蠢笨的。
之前還不确定是誰，現在不用問也能猜到來者是何方神聖，畢竟，他們來這裏四年了，對這裏的村民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
那些人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個時候願意纡尊降貴來他們這個窮鄉僻壤準沒好事，她打心裏不想理會，可也擔心後續的麻煩。
“無礙，”沈彥嵘安撫的拍拍妻子的後背，冷冷道：“不過是狗仗人勢的東西。”
他忍不住自嘲，之前以為無論那些人怎麽說怎麽做始終會顧念着那微弱的血緣，自己只要避其鋒芒盡量避讓，就能給妻兒一個安穩的生活，卻不想自己還是太天真。
視線落在面色仍有些蒼白的兒子身上，想着這兩天發生的意外，眼神閃過決絕和狠戾，既然他們不想讓自己有活路，他也就沒必要再隐忍退讓了。
見自家男人這般，陸瑤有些詫異，這是終于下定決心了？她欣喜之餘卻也好奇為何突然有這樣的轉變。
不待她将心中的疑問說出，就聽到耳邊傳來他歉意的聲音：“以前是我糊塗，讓你和孩子受了很多委屈，以後再也不會了。”
陸瑤擡眸，對上對方毅然堅定的眼神，好似明白了什麽，她“嗯”了一聲：“我相信你。”
面上沒有多說，心裏卻是歡喜的緊，可是想想自己兒子遭的罪，她又心疼的不行。
若是……
若是皓皓真的遭遇不測，她不敢想象自己會做出什麽。
雲皓見爹娘這般，早慧的他大概猜到他們為何如此，上前一手牽一個，保證道：“爹爹，娘親，皓皓以後一定會小心，不讓壞人得逞。”
天知道當時的他有多難受多害怕，以為再也見不到爹娘，見不到妹妹，幸好，那人只是吓唬人，在他只剩一口氣的時候拎了起來。
“等你好了，爹爹教你習武。”
小雲皓眼睛一亮，“好。”
只有三歲的沈忻悅也跟着表示要一起習武，她要幫着爹娘打壞人！
沈彥嵘沒有拒絕，揉揉小丫頭軟乎乎的頭發，點頭應下。
陸瑤這回是真的驚訝了：“你會？”成婚這麽多年，她還沒見過男人練武呢。
“很小的時候跟着師傅學過，後來荒廢了。”
陸瑤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為何荒廢，作為妻子的她再清楚不過。
敲門聲還在繼續，一家人沒有理會。
院門外的人手都要拍斷了也沒有等來開門的人，不僅如此，之前還有人聲的院子現在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忍不住暗罵一聲，有些後悔沒在聽到問話時第一時間應聲并說明來意。
他看向一旁翹着二郎腿坐在車轅上的男人：“濤哥，還敲嗎？”
“敲，給老子敲！”沈濤呸了一聲，交換了雙腿姿勢，換另一只腿翹：“什麽玩意兒，真以為還是沈家大少爺呢！”
他就不信敲不開這個們！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沈濤打斷了李山的話，嗤笑道，“老子倒要看看這位大少爺能傲到什麽時候。”
李山聽他這麽說，只得繼續。
這一回還是如之前一般，院子裏沒有絲毫反應，反倒讓村裏那些狂吠不止的狗叫喚的更加厲害，有不少人因為狗的異常反應走出來查看情況。
此時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外面還有人三三兩兩的在一起聊天說話，發現這邊的異樣，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濤哥……”李山有些為難，他怕節外生枝。
沈濤也很暴躁，那些人都閑的慌嗎？難怪飯都吃不飽。
想到主子的吩咐，如果無功而返……
娘的，這沈彥嵘的膽子何時變得這麽肥了？
也罷，想要收拾拿捏這個窩囊廢什麽時候都可以，若是沒有完成夫人少爺的交代……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恨恨的瞪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很不甘心。
呵，有本事一直這麽硬氣下去。
李山得到沈濤的示意，這才重新扣響門環：“彥少爺，我是李山，您快開門啊。”
聽到外面的說話聲和比之前溫和的扣門，沈彥嵘冷笑，果然，這人啊，不能沒有一點脾氣和底線。
“開門嗎？”陸瑤有些惴惴。
沈彥嵘猶豫了片刻，“先問問吧。”
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他太了解那些人的脾性作風了，既然早晚都要面對，那就掌握主動權。
他把妻兒安頓好，在娘三不滿的目光中關上卧房的門，這才打開堂屋門站到院子裏：“究竟誰？再敲門不說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彥少爺，是我，李山。”四年前還是他趕着馬車送他們一家來這裏的。
“什麽事？”沈彥嵘站在院子裏，沒有如他們的願開門，更沒有如想敘舊的想法。
李山看了一眼沈濤，小心道：“家裏有事，請您回去一趟，”話落，擔心對方多想，又補充道：“老爺特意讓我來接您。”
沈彥嵘無動于衷：“我不過一介村夫，還是不去丢人現眼了。”
皓皓的事讓他意識到自己以前錯的有多離譜，房間裏的三人是他的命，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們。
李山沒有料到他會這麽說，一時語塞，只得看向一旁的沈濤。
沈濤現在也沒有料到對方會這麽說，咒罵一聲，跳下馬車來到門口朝裏面喊道：“彥少爺，老爺說了，今天必須把你請過去，我勸你還是不要拒絕，畢竟，你現下可不是一個人。”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