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成為他的奴

第37章 成為他的奴

殿內靜谧,爐中香丸燃起袅袅細煙,熏香滿室,床幔紗簾悠悠晃動,旖旎叢生。

少年攥着紗幔,小腿緊繃,指節泛出玉色,喉嚨裏也禁不住喟嘆,哼出細細輕吟。

“皇兄……”

那張床榻太大,床底下卻逼仄狹小。

奚玄卿被塞擠在床底下,忍着不斷往他耳朵裏灌的暧昧聲響,他手指扣着床沿,不曉得忍得多辛苦,才沒一時沖動掀翻這張床。

嫉妒,是宣洩自己的欲。

隐忍,是縱容對方的欲。

愛一個人,究竟是将其占為己有,桎梏他,束縛他,不允許他做任何自己不喜歡的事。

還是,尊重他的每一次選擇?

先愛上的那個,總是會輸得一塌糊塗。

來得不是太早,便是太晚。

他愛倉靈的時候,倉靈不愛他,等倉靈懂得情愛的時候,偏偏他又沒了心沒了記憶……

情愛,不是太飽,便是太餓。

倉靈有了讓他很飽的人,奚玄卿便不重要了。

奚玄卿很餓,可唯一能讓他不再饑腸辘辘的,只有倉靈。

但倉靈不會給他。

他便要一直餓着。

那個人的衣擺偶有垂落,探下床沿,晃蕩在他眼前。

奚玄卿死死盯着那條垂縧。

許久,又閉了閉眼。

可惜,這場涅槃劫中,他沒有神力,無法封閉自己的聽覺感官,只能默默忍着。

他攥着袖中,帶入涅槃劫的司命筆和北辰玉玦,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回想起這場劫的世界背景。

從空氣中稀薄的靈氣,和倉靈與那男人的身份來看,他們身處的,應當是一個帝國王朝。

在無數個鴻濛世界更疊之下,留下的典籍并不多,記載都頗為模糊。

但至少,他可以确定這個世界與現實世界相距非常遙遠。

恐怕是無數個七萬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帝國王朝昌盛繁榮,沒有神與魔,只有一部分修仙之人。

所求也非成仙成神,逍遙長生,而是作為帝國之間相互博弈的手段,因而,仙士頗受帝王敬重。

除了仙士,還有一部分區別于凡人的力量,便是妖靈。

他們多為草木精靈、飛禽走獸所化,一朝得了機緣,生出靈智,懂得修煉,慢慢地便化作人形,混跡于人類之中。

但人類大多厭惡妖靈,若被發現了,便會上報朝廷,請求仙士除妖。

因此,妖靈的生活格外艱難。

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站在人類自己的角度看,倒也沒什麽錯。

畢竟,大多數妖靈都是披着人皮的獸。

他們外表再像人,也改不掉貪食人肉,縱.欲聲.色的毛病,與人族格格不入。

“你怎麽盯着我看啊?我臉上有東西嗎?”

少年一聲困惑,帶着困倦與餍足。

驀然将奚玄卿喚回現實。

他聽見青年說:“……阿靈,你的眼睛……”

“眼……”

少年倏然回過神,驀地跳下床榻,赤着足,咚咚奔向窗前案桌,只一瞥銅鏡,便慌張地拉開屜子,找出什麽玉瓶,一仰頭咽了下去。

青年緩步走過去,從身後環住少年的腰。

“阿靈,吃了什麽?”

“我……我……沒,沒什麽。”

青年嘆息一聲:“阿靈,東西不能亂吃的。”

少年轉過身,一雙漆黑的眸緊緊盯着青年,雙唇微啓,清泠泠的嗓音迸出靡靡魔音,似有蠱惑性。

“你什麽都沒看到……”

“什麽也沒看見。”

青年擁着少年,下颌抵在少年頸窩,在少年瞧不見的角度,他抿唇一笑,微垂眉眼,嗓音帶哄地:“……好,我什麽也沒看見。”

青年擁着倉靈,又小憩了會兒,便離開了。

倉靈仰躺在淩亂的被褥間,沉沉地松了口氣。

直到這會兒,他才遲鈍地想起自己床底下還有個人。

“喂,你怎麽還在這兒?”

倉靈望着狼狽地從床底下鑽出的男人,眉目緊擰,一臉煩躁。

轉念,他又想起什麽,從屜子裏摸出一堆白玉瓷瓶,又從枕頭下掏出那把沾血的匕首,熟稔地拽過奚玄卿手腕,一刀下去,皮開肉綻,血液汩汩淌出,他趕忙拿來小瓶接。

那一刀并未留情,幾乎要将奚玄卿半個手腕都切開。

少年眉眼認真地接血。

奚玄卿緊盯着他瞧,長睫微掩下,那雙眸黑得不大純粹了,隐隐泛出幽紫光澤。

奚玄卿驟然明白過來。

倉靈雙瞳異色,并非凡人,他在這個世界中,是一個異類,是妖靈。

奚玄卿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麽,但他體內的靈氣要比任何人的都濃郁,他的血……似乎有壓制妖靈本相的作用。

再反應過來時,他心下一跳。

腕上傷口貼上一片溫軟,倉靈抱着他手腕,在汲血。

那麽多小瓶子都裝滿了,倉靈卻一滴也不願浪費,柔軟的舌尖游走在傷口周邊的皮膚上,将他翻開的血肉都吮得泛白。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奚玄卿一陣陣的眩暈,眼前泛花,袖中玉玦隐隐發燙,一幕幕不該存在于腦海中的回憶畫面緩緩浮出。

帝國王朝的小皇子縱馬馳騁在原野上,卻不料,被一塊石頭絆倒,摔下駿馬,整個人跌下懸崖,很快便重傷而死。

偏偏,他死的地方長了一株绛仙草。

鮮血淌進草根,骨肉融入土壤,使得一株未開靈智的草木生出意識。

多日後,那株仙草幻化成人形。

被趕來的三皇子找到。

這個三皇子……

即便奚玄卿有了心理準備,也還是怔忡許久。

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再度展現于眼前。

三皇子一把抱住倉靈,要帶他回王朝宮殿,偏偏倉靈只是一株草木,沒學會說話,也沒學會走路。

只呆愣愣地看着三皇子。

皇家子嗣,從小便在爾虞我詐中長大,心思敏感得驚人,又怎會瞧不出倉靈并非小皇子?

偏偏三皇子只躊躇了片刻,便打橫抱起倉靈,對追來的随侍說:“小皇子找到了,但受了傷,又被驚吓到,需要安靜修養幾天才好回王朝。”

那些人離得遠,倉靈不說話時,便無破綻。

因着他吸了小皇子渾身的血,連血肉骨骼都被他“吃”了個幹淨。

那張臉,那身形,哪怕是身上的某顆痣都同小皇子一模一樣,誰也懷疑不得。

三皇子将倉靈帶回城郊別院,以養傷穩定心神為借口,私下教導許久。

他對倉靈說:“你就是王朝的小皇子,父皇最疼愛的小兒子,你只是前些日子頑劣,縱馬失蹄,不小心摔下懸崖受了傷,失去了一些記憶。”

倉靈讷讷搖頭,用蹩腳的人類語言道:“不是哦,我不是小皇子,我是草。”

“……”

三皇子頓了頓,重新拾起耐心,以倉靈能接受的方式對他說:“你是绛仙草,但也是我的皇弟,你看,你和他的臉一模一樣,你确實就是他。”

倉靈歪了歪腦袋,暈乎乎的。

直到三皇子嘆息一聲,近乎于哀求地半蹲在他面前,握着他手說:“我的母妃是曾經的廢後,父皇從來不喜愛我,他只寵你,你失蹤後,他快急瘋了,命我去找你,只說若找不着你,便算作我的失職,母妃就會被送進冷宮,我也會被他廢掉皇子身份……”

倉靈微微瞪大眼。

他不通人情世故,偏偏瞧着這張莫名熟悉的臉,拒絕的話便說不出口了。

他看着青年泛紅的眼眶,哀求的神色,心底也是一陣莫名悲戚,酸酸澀澀的。

遲疑很久後,他終于點頭。

“……那好吧。”他想了想,念道:“我是王朝的小皇子,我是你的皇弟……”

他将三皇子說的話,一字一句記下來。

又轉眸問三皇子:“那你可以一直在我身邊嗎?”

三皇子道:“若我不被褫奪封號,就一直可以在宮中,就可以天天見到你。”

倉靈點了點頭,信了。

他是個假貨。

但只有三皇子知道他是假貨。

時光流逝,他看着三皇子的臉,愈發喜歡,總纏着三皇子陪他,同吃同睡,若是兄弟之間倒也沒什麽,偏偏他發現自己的糾纏并不是兄弟間該有的親密,況且,他們又不是真兄弟。

而三皇子,似乎對他也有些……

要不然,不會溫柔抱着他,不會在他索吻時,從不拒絕,甚至情到深處,還會熱烈回應,反客為主。

倉靈喜歡這樣。

但靠着那倒黴的小皇子滲進他體內的血,根本不夠維系他的人類模樣。

漸漸地,他發現自己靈力不夠用。

有時候,眸色泛紫,有時候指尖會開出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有時候幹脆整個人原地消失,化作一株栽在花盆裏的蘭草。

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視。

他打聽到別的妖靈都是怎麽維持人形的。

都說,需要時常汲取人類的血液,或者幹脆吃掉一個人。

倉靈覺得後者有點惡心,他不願意。

便打起了前者的主意。

他本想找三皇子要點血,畢竟只有三皇子知道他的底細,不會惹來別人的懷疑。

可話到嘴邊,卻又轉彎。

他感受到三皇子抱着他的臂彎很強健,看見三皇子手腕皮膚很平滑,難以想象若是剌開一道口子,該有多難看。

便沒提。

直到,他在牢獄中看到一個男人。

那張臉瞬間吸引倉靈的注意。

地位低下的天牢獄卒是無緣面見三皇子的,因而,陰暗的地牢中,沒人看得出這張臉有什麽特別的。

頂多就……特別俊俏?

獄卒說:“這人身份存疑,是地方舉報上來的妖靈,他會妖術,卻又瞧不出是個什麽東西成精,州府無法輕易判斷,便送來王朝,讓大祭司瞧瞧,但大祭司那麽忙,哪兒有空管這小事啊,這人便一直關在牢中。”

倉靈卻一眼看出,這人根本不是什麽妖靈,而是一個仙士!

還是渾身靈氣馥郁,香噴噴,惹人饞的仙士!

那股遏制不住的食欲,被倉靈狠狠壓着,他激動地渾身顫抖,鼻尖一翕一翕的。

當天夜裏,那個獄囚便被帶進小皇子宮殿內。

自那以後,倉靈再也沒控制不住地顯露出原形,為防雙瞳泛出異樣,他時時刻刻将男人帶在身邊吸血。

倉靈為他捏造了一個新身份。

就說是本該流放的罪臣之子,自己瞧他順眼,就帶回宮中,閹割去勢,做了個随侍太監。

但奇怪的是,他明明頂着一張和三皇子一模一樣的臉,卻從頭到尾無人質疑,無人斥他沖撞貴人,犯了忌諱。

奚玄卿了然。

心中隐隐傷感。

大約,那些宮中內侍只能看得見他的這張臉,并無對比……

這是倉靈在這個世界的記憶。

北辰玉玦,竟直接将倉靈的記憶展現在奚玄卿腦海中。

這便是迷途引路,北辰使導……

少年嘗夠了血,雙眸微眯,無比餍足,泛着妖冶绛紫的瞳眸緩緩轉變成黑色,便同常人無異。

他咂咂嘴,喟嘆一聲:“滿身靈氣的仙士,果然好用。”

奚玄卿不覺得他磨牙吮血的模樣吓人,倒習慣性地擡起手指,想擦掉他唇角的血漬,只是還未碰到,便被少年舔唇的舌尖掃到指腹,心底竟漾起一層漣漪。

兩人都愣了下。

少年面色忽變,眉心一擰,瞪他:“你是個什麽東西,別碰我!”

又看了眼床榻,想起今日自己竟将其當作皇兄,偎進血奴的懷裏睡了一覺,心底一陣陣惡心。

惡毒的話,便止不住地破口而出:“不過是我思念皇兄得緊,誤将你看錯成替身,別以為你爬上我的床,地位就拔高了!”

“…………”

奚玄卿沒說話。

倉靈的惡意,他幾乎都快習慣了。

上個世界便是如此。

他還以為這個世界會有什麽改變,沒想到不過是黃粱夢一場。

他和他之間,依舊橫亘着不可逾越的天塹鴻溝。

奚玄卿垂眸,便見倉靈一雙足赤.裸,踏在地板上,天氣微涼,地板又摻着冰涼的玉石,他怕他凍着,便默默拾來倉靈的鞋,蹲下,想幫他穿上。

倉靈卻一腳踹開他的手。

“鎖鏈呢?誰允許你摘下的?”

……鎖鏈?

奚玄卿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手腕上有一圈明顯的紅痕,而一副玄鐵鑄就的鎖鏈靜靜躺在床前腳凳上。

哐當聲響,鎖鏈被倉靈一腳踹過來。

他譏諷道:“除了在我床上,你不許摘掉鎖鏈。”

那副鎖鏈,帶了些許禁制,是用來束縛仙士或妖靈的。

奚玄卿一言不發,單膝跪在地上,默默拾起鎖鏈,咔嚓一聲扣在自己手腕上,嚴絲合縫,若無鑰匙便打不開了。

倉靈捏着鑰匙,沉思了會兒。

“算了,我有皇兄,也用不上你了,你就老老實實做我的血奴,以後不許爬我床了。”

他猛然擡臂,将鎖鏈鑰匙丢出窗外。

窗外湖泊漾起一層漣漪,驚飛鳥雀,緊接着,又平靜下去。

“穿個亵衣像什麽樣子?你快穿上衣服,晚些時候,還要去宴席上哄老皇帝呢,煩死了。”

倉靈煩躁地抓了抓腦袋,焦慮地跺了跺腳。

奚玄卿大約明白過來,倉靈會随時将他帶在身邊。

這樣也好,應對意外時,他總算不至于只能眼睜睜看着了。

雙腕的鐐铐,确實能束縛他,防止他施展靈力,逃出王朝。

可若是面對不可預測的危險,他自爆靈脈,還是可以突破桎梏,使用靈力救下倉靈的。

這般想着,便松了口氣。

只是,他将那身藏藍色的衣裳往身上套時,倉靈忽然開口:“等等。”

“你這身衣服……”

是宮廷內侍的衣裳。

倉靈留下奚玄卿的借口,便是給他捏造了一個罪臣子嗣的身份,帶進宮中成了內侍太監。

可奚玄卿是個假太監。

倉靈忽然想起,二皇子喜歡娈童,不近女色,還将人弄進宮中,套上內侍衣服,對外說是小太監,實際則是方便他在宮中玩弄。

前些日子,老皇帝忽然想起平時不如何待見的二皇子。

興致來了,說是要看看他最近可有用功讀書,便悄無聲息地進了二皇子宮中,并未讓人通報。

這一瞧,傻了眼。

二皇子正在同那假作太監的小倌嬉戲,明晃晃的器具擺在眼前,門戶大開,老皇帝又驚又惱,氣得險些厥過去。

後來,那小倌被拉出去杖斃,二皇子也禁足三月。

徹底失了聖心。

倉靈倒是不怕禁足。

但他想:若自己被限制自由,會不會好幾個月見不到皇兄啊?

若奚玄卿被杖斃,他又要如何維持人形?又要從哪兒再找這麽一個好用的血包呢?

慢慢地,他想明白了。

朝奚玄卿兩腿之間瞧了眼,又擡眸問他:“你若做了真太監,會影響血質嗎?”

“…………”

奚玄卿愕然無言。

他無論如何,也難以想象倉靈對他的惡意,竟已達到如此境地。

說着,倉靈便摸出那把還沾着奚玄卿鮮血的匕首,朝奚玄卿走去。

“還是閹了吧。”

“……”

“你放心,閹割而已,我手很快的,手起刀落就結束了,不會疼很久。”

倉靈眼快,手也快。

內侍的衣裳料子又差,他一撕,便是哧啦一聲,亵衣徹底脫落。

奚玄卿根本來不及遮擋,身份桎梏之下,他也就比凡人反應速度快那麽一點,卻不及身為妖靈的倉靈。

戴着鐐铐的雙手更是難以阻擋。

倉靈雙目灼灼,凝着那處,不僅咽了咽喉嚨,他哇地一聲驚嘆。

蔚為壯觀。

他頭一次對奚玄卿産生憐憫,搖了搖頭:“可惜了,唉,可惜了,要沒了。”

“…………”

·

王朝的宮廷宴席,常有之。

只不過,倉靈一貫借口身體不适,都躲了過去。

這一次,是老皇帝過生日,前朝賀完,後宮也要辦一場。

他身為老皇帝最喜歡的皇子,不得不來給老皇帝賀壽。

奚玄卿穿着一身內侍的藏藍色袍子,低垂眉眼,跟在倉靈身後。

偏偏他身量極高,在一衆幼年便被去勢,普遍低矮,顯得處處陰柔的太監裏頭,特別顯眼。

頻頻有目光朝他看過來。

倉靈注意到二皇子的雙眼幾乎黏在奚玄卿身上。

心底一陣陣犯惡心。

便往前一站,擋住對方視線,對二皇子說:“呦,二皇兄不是還在禁足嗎?怎麽也來了?”

二皇子探了探頭,看人費勁,身邊人又讓他注意場合,便只好輕咳一聲,掩飾尴尬。

看不見那模樣俊俏的太監,瞧着他這個最小的皇弟,他亦覺賞心悅目。

倉靈穿着一襲緋紅錦袍,顏色靓麗,襯得那張紅潤昳麗的臉更漂亮了,一雙瑞鳳眼澄澈明亮,調侃人的時候,眼尾微挑,掀飛如鸾鳳展翅,更顯靈動活潑。

二皇子瞧着,犯了癡。

這張臉從未變過,如今的倉靈卻比以前更讓人驚豔。

甚至心想:若倉靈不是他皇弟就好了,最好是個伶倌,怎麽玩都行,可惜了可惜了,長了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樣,偏偏碰不得。

二皇子一臉惋惜,只能看不能吃,也沒心情同倉靈掰扯。

只道:“父皇壽宴,二哥我還是要來的。”

吵不起來,倉靈也懶得同他吵。

他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領着奚玄卿站在自己身邊。

一擡眸,奚玄卿那張讓他喜歡的臉便在眼底。

他笑了笑,低聲調侃道:“怎麽?疼啊?若是站不住,要不要下去歇一歇?”

奚玄卿:“……”

奚玄卿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站在倉靈身側。

該在的還在,沒少一塊肉。

倉靈放過了他,卻也不算放過。

他如今腿還有點顫,疼痛感明顯,倉靈那一腳實在……太用力了些。

但倉靈才不在乎,玩過了,便覺無趣,寝殿內燃到一半的蠟燭,用過的皮鞭,還有桎梏某處的線繩都還狼藉一地,無人問津。

倉靈滿宴席地亂望,都沒等來三皇子,便召來一個內侍,問道:“都快開席了,皇兄呢?”

“小殿下萬福。”

那內侍是皇帝身邊的人,因着這小皇子是皇帝最喜歡的兒子,便佝着脖子,彎腰恭敬拱手,言笑晏晏地說:“諸位皇子不是都到了嗎?”

倉靈掃了眼,皺眉道:“沒有啊,三皇兄還沒來。”

老太監臉色一變,急忙壓低聲音,捏着嗓子又急又慌地說:“小殿下,您可別提那位了,免得惹陛下生氣。”

“生氣?”倉靈不解道:“為什麽生氣?三皇兄犯了什麽錯嗎?”

“哪兒能犯什麽錯啊?三皇子不是早就薨于十年前了嗎?”

“…………”

倉靈沉默了很久,眼睛直眨,忽然洇出紅色,他癟着嘴,嗓音是啞的。

“你胡說!我明明昨天才……”

奚玄卿摁着他肩膀,強行突破鎖鏈桎梏,艱難地輸一道靈氣進入倉靈體內,安撫他躁郁的情緒。

他低頭,湊到倉靈耳邊:“先別着急,等下找個機會離開,我陪你去找他。”

倉靈深呼吸好幾下,才壓下心底慌亂。

他擡起紅通通的眼:“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好不好?現在就去……”

奚玄卿神色複雜。

有了上一場涅槃劫的經歷,他自然曉得,這個三皇兄又是倉靈臆想出的存在,那個人的模樣還同他別無二致。

他頂着這張臉,光明正大出現在宴席上,若三皇子真的存在,早該有人質疑奚玄卿的長相了。

小皇子是老皇帝的心尖寵。

他擅自離席,并不會有人怪罪他。

奚玄卿陪着他走出去,走到偏僻的湖泊邊,此處靜谧無聲,光線昏暗,旁邊有許多假山石。

他看着倉靈漸漸泛出妖冶紫光的瞳眸,問道:“等一下,帶了藥瓶嗎?”

倉靈懵了,才發現自己雙目有些燙燙的。

奚玄卿嘆息一聲,拽着倉靈走進假山石中,借着遮擋,他掀開自己衣襟,露出颀長的脖頸。

“沒帶匕首,你直接咬吧。”

月光下,他皮膚是冷白的。

莫名誘人。

倉靈咽了咽喉嚨,沒忍住,擡起雙臂,環住他脖頸,便對準了頸間脈搏,一口咬下去。

甜膩的鮮血直湧入口腔,安撫下倉靈內心的躁郁。

奚玄卿捏着身側山石,指尖用力。

倒不是疼。

失血眩暈,給他帶來莫名的快感。

那一瞬,他一點也不想結束,恨不得自己的血流不盡,倉靈喝不夠。

“何人在那?”

是太監尖細的呵斥聲。

因聽見唇齒齧咬皮膚的聲音,加上細小輕微的哼吟,太監臉色一變,怒叱一聲:“男盜女娼,不知羞恥,還不快出來,見過皇妃!”

奚玄卿單目雖盲,另一只眼卻極好。

他一眼望去,看見那張熟悉的臉時,整個人都怔住了。

鳳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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