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怎麽說胡話了
我怎麽說胡話了
淩晨一點，江市海昌路。
十字路口處，紅燈亮，行人等待。
初冬的風蕭瑟又刺骨，戴格子圍巾的楊沐他站在地鐵口旁邊，寬闊的柏油馬路對面，是三三兩兩等待綠燈亮起的打工人。
他們神色疲憊，沾染淩晨冷風的濕氣。時而看手機，時而擡頭看天，眼中迷茫一片。
視線看向左右來往的車輛。
綠燈滅，紅燈亮。
車行道上零散的車輛在白線處停下。
紅燈滅，綠燈亮。
人行道可以走了。
往下拉一拉圍巾，露出嘴巴。霧氣現，旋即又消失。楊沐朝着馬路對面走去，他眼睛裏閃爍着光芒，有着明确的目标。看見了對面路邊低頭看手機的男人，他一身黑大衣，裏面套黑西裝，戴着笨重的眼鏡。
楊沐不由得加快腳步。
打了個哈欠，江星洲擡手扶一把眼鏡，感受到身邊有風經過。餘光中看見有人向前走去，他知道現在可以過馬路了。
他擡起頭，一個男人向自己走來。
似乎這裏面向前走的路人裏有他的朋友。想着他應該是要走自己身後這條路，收起手機的江星洲沒放在心上。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随後把楊沐他奇怪的眼神抛之耳後。
江星洲不喜歡和別人對視。和別人長時間對視，讓他有一種被冒犯的不好感覺。
他習慣低頭走路。
“嘿！”
江星洲一愣，腳步卻不停。
他在叫誰？
這附近有他的朋友嗎？
“江星洲。”
我嗎？
扶正眼鏡，江星洲眼中茫然消散。
他提防道：“有事？”
江星洲說完就後悔了。
這算是什麽回答！
主動出擊的楊沐并不感覺到了冒犯。畢竟是他自己先搭話的，江星洲的警惕不無道理。
只不過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楊沐穿書來到這個世界六年了。
書中男主江星洲小時候經歷了太多事情，母親改嫁，入住豪門。在繼父過高的要求和母親病态的掌控下，形成了難以磨滅的童年陰影。
由此他的性格逐漸陰沉，不喜聒噪。沉悶的他選擇了封鎖千瘡百孔的內心世界，變得不與外界交流。
沒有人發現。
直到，他的妹妹降臨在人世間。
父母有了上一次育兒的經歷，小女兒七歲那年，他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兒子變得沉默木讷，仿佛世間萬物都沒辦法掀起他內心世界的波瀾。
他們做父母的慌了。
有了女兒後觀念打開了，想要補救他，卻毫無辦法。走不進兒子禁閉的心靈，他們這個當父母的，後悔了。
想到這裏，作為書中路人甲角色的楊沐終究是心軟，今天鼓起勇氣來到江星洲的必經之路。
在這個故事裏，有他自己的影子。
江星洲，和他很像。
可是楊沐他自己的父母選擇了任其發展。畢竟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麽樣呢？
肩上重擔讓他們來不及關心兒子，時不時說上幾句話，已經夠溫馨了。父親的緘默，母親的唠叨，楊沐知道。
他們愛自己。
卻無能為力。
新世紀互聯網帶來的千奇百怪的東西，無形中打開了思想的門扉，撞擊了陳舊的觀念。在黑漆漆屋子裏的人們走出來，滿眼驚奇地打量着新世界。
世界有了，可是通往世界的道路在哪裏？剛走出黑房子的人們舉步維艱。
甚至不知道先邁左腳，還是擡右腳。
我能教育好孩子嗎？為什麽我和孩子好好說了，孩子為什麽沒聽進去？我又做錯了什麽嗎？
父母如此。
還是一張白紙的孩子更是如此。
為什麽父母會生氣？我做錯了什麽嗎？我的行為處事，為什麽給周圍人帶來的麻煩？
我不懂。
真的不懂。
誰可以教教我？
或許時空的輪轉，讓楊沐有了第二次生命。網上有個話題特別火。‘如果回到你自己十八歲那年，你會和你自己說什麽？’
楊沐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想了很多很多。有逆天改命，讓自己好好學習；也有換個專業，去一個好大學；更有投資企業，搶占先機賺大錢。
不過這些想法，很快都消失了。
剩下一個念頭在腦海裏，意識到是什麽後楊沐他自己都笑了。
我啊，犟種一個。
是絕對不會聽的。
我還不了解自己嗎？
這個想法可能來自一次參觀中學吧。操場上孩子們叽叽喳喳，老師拿着大喇叭催促，嘈雜又充滿活力的聲音讓楊沐聯想到以後。
這些身着校服的孩子們，部分經歷中考，又經歷高考，來到大學……這何嘗不是自己經歷的翻版？
記憶回籠，望着警惕的男主，楊沐想開導男主讓他向前看。可能腦子裏想了太多童年陰影，導致他話到嘴邊變成了——
“我和你談戀愛。”
楊沐愣住，我c我怎麽告白了？！
他不自覺地選擇了初遇時最能夠打動男主的方法。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和江星洲告白了。
事已至此，也沒有反悔的機會。
背着手，踮起腳，楊沐燦爛一笑。
再強調：“我想和你，談戀愛。”
“？”
擡起頭的他驀然睜大雙眼。
诶！
談戀愛？
和誰？
你要和誰談戀愛？
臉頰兩側紅暈泛起，茫然的江星洲試圖理解楊沐他的話語。
涼風吹來，無法驅散江星洲的熱。
第一次，他的世界一片空白。
嘀——嘀。
汽車鳴笛聲不約而同地響起。
我！！！
江星洲張大了嘴巴。
你！
你要和我！！
你要和我談戀愛！！！
恰到好處的噪音印證了江星洲他那顆受到沖擊而加快跳動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江星洲什麽也聽不見了。
耳邊很吵，又很安靜。一切的一切，都融化在楊沐的微笑裏了，包括江星洲自己的理智。
楊沐微笑着，絲毫沒有被煩躁的鳴笛聲影響，拉着已經傻了的江星洲向安全的路邊跑去。
江星洲被他拽着跑開。
汽車發動，穿梭在馬路上。
司機從車裏探出腦袋，怒罵兩句。
身後呼嘯而過的車輛，它們歸心似箭，像極了流星。
紅色的尾燈已經模糊不清了。
可江星洲他心裏還在噼裏啪啦的放煙花。
江星洲，他，心亂了。
扶着膝蓋喘氣，氣息堪堪穩定，直起腰的楊沐拿下纏繞在脖子上的圍巾，再次湊近他。
呼出的白霧擾亂了他的心。
江星洲後退一步。
眼鏡在墜落到鼻尖，沒有大面積的玻璃遮擋後江星洲的深邃眼眸如火，他對眼前這人的突然到訪，眼中的防備不曾落下。
楊沐的告白讓江星洲傻愣在原地。
捂着嘴掩飾笑容的楊沐輕咳一聲，踮起腳，伸出雙臂将溫熱的圍巾纏繞江星洲的脖子一圈半，指尖劃過他的肌膚。
他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知曉人與人交流的舒适距離，後退兩步，背着手的楊沐歪着腦袋，笑着和他講：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楊沐他背後橘黃色的燈光一瞬間不那麽晃眼了，變得柔和，甚至有融入幽深夜色的跡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