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張旺陽不說話還好,他這一說話,楊彪就更繃不住了,索性也不難為他自己憋着了,和張旺陽對視一眼後,直接旁若無人地哈哈哈大笑出聲,一邊笑還一邊對張旺陽說,“對對對,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在笑屁。”
雖然不知道楊彪為什麽會笑,但張旺陽就是覺得楊彪是在笑他,還沒完全消散下去的怒氣重新聚攏,威力更大,張旺陽雙眼一眯怒視楊彪,并快速地抓了面前盤子裏的一把花生米撒向對面,同時怒吼道,“你丫再笑一聲試試!”
老虎不發威,你真當它是病貓了!
随着花生米灑落一地,楊彪的笑聲突然就停住了,倒不是因為被張旺陽吓到了,而是因為被花生米嗆到了。
張旺陽丢出去的那把花生米裏,就有那麽一粒好巧不巧地卡進了楊彪的嗓子眼裏,嗆得楊彪好一陣咳嗽,彎腰駝背地咳咳咳了老半天,活像喘不上氣兒來似的。
張旺陽見狀冷哼了一聲,怎麽可能會那麽巧,他覺得楊彪就是裝的,因此他坐着沒動,心裏想着看他還能裝多久。
楊彪那副馬上就要咳死過去的樣子看在張旺陽眼裏很假,但卻成功吓到了韓真,韓真連拐杖都沒來得及拿,單腿蹦着就跳到了楊彪身邊,慌忙幫楊彪拍背,一邊拍還一邊問他怎麽樣了,要不要緊。
楊彪又适時咳了幾聲,最後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後坐直身體,沖韓真擺了擺手,嗓音暗啞地說了句,“好了,咳出來了,問題不大。”
屁股已經擡起來一半的張旺陽聽楊彪這樣說後又立馬坐了回去,就是說嘛,都說了禍害遺千年,一粒花生米怎麽可能會要了楊渣男的命。
他剛才都多餘心虛。
韓真見楊彪真的沒事了,就松了口氣,順勢在楊彪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來休息。
孟豐收家用來坐在屁股下的東西不是椅子而是長條板凳,一張板凳的長度大概在九十公分左右,一次性可以容納好幾個人并排坐下。
張旺陽和韓真沒來之前,圍着方桌四個方向擺放的四張板凳上坐了三個人,孟豐收和楊彪對坐,楊棉桃坐在他倆中間的那張板凳上為他倆添酒布菜。
張旺陽和韓真來了之後,孟豐收和楊棉桃老兩口直接擠在一張板凳上坐着去了,空出來的那兩張板凳,正好讓張旺陽和韓真一人一張。
韓真挨着楊彪坐,也不會擠着誰,等他坐下後,張旺陽也只是擡了擡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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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楊彪把胳膊搭在韓真的肩上,還妄圖用手去捏韓真的耳垂時,張旺陽怒了,直接就丢了一個眼刀過去,用眼神警告楊彪:孟豐收和楊棉桃還在旁邊坐着呢,你他媽收斂點,再敢動一下試試!
楊彪便改捏為拍,擡着手拍了兩下韓真的肩膀,之後就把手放了下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孟豐收是大老粗一枚,感受不到席間的劍拔弩張,楊棉桃畢竟是女人,比他心細,但因為想不到更高的層面,在張旺陽三人面前也只能說心比孟豐收只細了那麽一點兒,看出來她的三爺爺還沒消氣呢,但卻看不懂她的三爺爺為什麽還不消氣。
楊棉桃化解尴尬的方式簡單粗暴。
先輕聲咳嗽了兩聲,然後舉着筷子點了點桌子上的菜盤子,對那三個人說,“三爺爺,彪爺爺,韓小叔叔,難得來我家,別光顧着喝酒,趁熱吃點我做的菜吧,嘗嘗味道怎麽樣?咱們家的菜都是從三爺爺地裏摘來的,可新鮮可水靈了,炒出來的菜特別香,都趕緊趁熱嘗嘗。”
菜是張旺陽地裏種的不假,但說是摘來的也不算對。
村裏人吃的菜并不是他們随便去張旺陽地裏摘的,而是張旺陽分給他們的每天給合作商送菜前篩選出來的那些殘次品。
每天去地裏給張旺陽幫忙摘菜的村民人數差不多都是十來個,張旺陽便把他篩選出來的那些菜當做福利分給這十來個人,每家都能分到不少,夠他們吃上兩三天。
所以,去幫張旺陽幹活不僅有錢賺還有新鮮的瓜果蔬菜可以拿,那真的是好處多多,打着燈籠都難找的好活,多少人擠破了腦袋都想去的。
最開始的時候還因為讓誰去不讓誰去的事兒鬧過好幾次不大不小的矛盾,後來由他們村子裏的村長出面想了個法子,才把問題給解決了。
老村長想的法子也簡單,就是抓阄。
每天都由村長出面寫十三張帶“菜”字的紙條出來,和一堆沒有字的紙條混在一起,讓想去張旺陽地裏幹活的村民們自己選一張想要的,選出來帶“菜”字的就去,沒有字的就留在他們自己家,該幹嘛就幹嘛去。
村長還規定第二天想去幫張旺陽幹活的村民當天晚飯後就要去他家裏集合,當着他的面抓阄,主打一個公平公正,期間誰也不能搗亂也不能耍賴,不然就取消他一個星期的抓阄資格。
每天晚上村長都會等大家到七點鐘,過了點就不再等人,遲到的人沒有參與抓阄的機會,這是一早定下來的規矩,天王老子來說情也沒用。
如果當天晚上到的人數超過十三個時就當着村長的面抓阄,不夠十三個時就由村長拍板第二天直接去張旺陽的地裏幹活,差得多了就由村長出面負責找沒來的人補齊。
這麽好的活兒,自抓阄這法子實施以來,每天去村長家集合的村民就沒有低于十三個人的時候。
村長人不錯,想得也周全,還和張旺陽說過這些殘次品菜又不是真的差到不能吃,他們去集市上買的也不見得比這好多少,因此他還主動向張旺陽提議把菜賣給村民而不是直接送給他們,好讓張旺陽少損失點,但被張旺陽給否決了。
本身就是挑剩下沒法換錢的次品菜,還要收村民的錢,這良心上說不過去,張旺陽當場謝過村長的好意,不過沒把話說太死,只說等以後規模做大了再說賣錢的事兒,現在的規模還小,那點東西不值當的賣。
村長感念張旺陽對全村人的照拂,在幫張旺陽挑選幫忙的村民時就更為上心,那些偷奸耍滑的他壓根就不讓人家參與抓阄。
張旺陽為了感謝村長對他的幫助,私底下也會多送一些東西給他們村長。
人情往來,就是如此。
在楊棉桃的熱情推讓下,韓真夾了一筷子豆角炒肉嘗了嘗,等吞下去之後便眼帶笑意地對楊棉桃說,“好久沒吃過豆角炒肉了,您炒的和我小時候吃過的一個味兒,還是那麽好吃。”
農村人辦紅白喜事的時候會招呼關系比較好的鄰居去廚房幫忙,楊棉桃性子軟和人緣好,和她關系要好的村民不少,因此她經常會被邀請去人家家裏幫忙炒個菜添個火什麽的,韓真小的時候吃過她做的菜。
“覺着好吃你就多吃點兒,”被人當面誇做的菜好吃,楊棉桃頓覺臉上有光,高興地站起身把那道豆角炒肉往韓真那邊推了推,又說,“現在做菜可比以前敢放醬料,以前做一道菜只敢用黃豆粒大小的一點油,鍋底都鋪不平,現在咱們直接用一勺子都沒事,所以炒出來的菜更好吃,你再嘗嘗這道茄子炖肉,光冰糖就放了五塊進去,可香了。”
韓真依言又夾了一塊茄子來吃,軟嫩香甜,唇齒留香,比記憶中的味道更豐富,确實更好吃。
這豐富的口感不僅僅源于多放的醬料和那五塊冰糖,還有那一塊塊肥瘦相間的豬肉,個個有紅燒肉塊那麽大,小的時候哪有機會一次性放這麽多豬肉在菜裏,按着人頭放幾塊黃豆粒大小的進去就不錯了。
韓真在通過品嘗菜品尋找記憶中的味道,張旺陽在低着頭研究孟豐收的那壇女兒紅,楊彪則繼續和孟豐收聊張旺陽、韓真他倆沒來之前的話題。
楊彪醉眼朦胧地問孟豐收,“之後呢,真就聽他的把那幾個混蛋都給放了?”
孟豐收聞言先往張旺陽的方向觑了幾眼。
當着當事人的面議論當事人,有些話确實就不太好說了,孟豐收斟酌了好一會兒才敢回答楊彪,“對,都放了,誰讓我三爺爺他宅心仁厚呢。”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誰讓張旺陽死心眼兒非要當濫好人呢,依着他老孟的意思,就該把那群混蛋一個不落地都送去吃牢飯。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張旺陽霎那間停住轉動酒壇的動作,然後視線悠悠地轉向孟豐收,問他,“你說我?宅心仁厚?”
“可不是咋地,”孟豐收轉向張旺陽,趁着酒勁兒把憋在他心裏的話一股腦地說給張旺陽聽,“其實我早就想說你了,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今天咱們爺孫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我就托大說你兩句。”
張旺陽皺起了眉頭。
楊棉桃在桌子底下扒拉孟豐收的衣服,讓他注意言辭,少說兩句。
孟豐收先甩開楊棉桃的手,對着她說了句你別管,又轉回來繼續對張旺陽說,“三爺爺,你有沒有發現,你有時候很倔,倔起來十頭八頭的牛都拉不回來,但有時候又太心軟,軟起來連只螞蟻你都舍不得踩死。”
“我不知道別人家幹大事兒的人都是什麽樣的心腸,除了老村長之外咱也沒見過什麽大人物,但我就是覺得你這樣不行,你得聽勸,還不能太心軟,你想想,老孟我說得在不在理兒?”
女兒紅的後勁兒很大,張旺陽的頭有點兒暈,他的眼神其實已經越過孟豐收游離到孟豐收家院子的西北角去了,壓根就沒在孟豐收的身上停留多長時間。
誰也不知道張旺陽到底有沒有把孟豐收這段掏心窩子的話聽進去,但當孟豐收問他“在不在理”時,他還及時地點了點頭。
孟豐收受到鼓舞,繼續語重心長地說,“就拿那幾個把你的腿弄斷的小混蛋來說……”
張旺陽擡手打斷孟豐收的話,“等一下,我的腿不是他們弄斷的,是追他們的時候我自己不小心摔斷的。”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替他們開脫,要不是他們先把你地裏的菜苗子都給拔了,你閑的啊,大半夜的去追他們,要我說就是他們弄斷的,咱得找他們賠你一條好腿。”
“我的腿不是好好的嘛,找他們賠我一條,我不就多一條了,您可別說笑了。”
“好什麽好啊,不是說訂了個鐵板子進去嗎?這輩子都不能取出來的。”孟豐收急得拍張旺陽的胳膊,生怕張旺陽忘了這回事兒。
當然不會忘,陰天下雨的時候腿還有反應呢。
但也不至于像孟豐收似的小題大做罷了。
張旺陽又喝了一口酒,咽下去之後才說,“是鋼板不是鐵板,不對,都讓你給繞糊塗了,也不是鋼板,是鋼釘,就打了幾顆鋼釘進去,不礙事。”
“我的老天爺,這還不叫個事兒那啥叫個事兒,三爺爺,你真的是,又倔又心軟,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了……”
生活不易,老孟嘆氣。
張旺陽和孟豐收在這邊掰扯鋼釘和鋼板的不同,都沒注意到楊彪和韓真那邊的情況,楊彪把手裏的酒杯都快捏碎了,韓真的臉色也是難看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