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紅燭8
紅燭8
說着,她一把扯出放在小楓懷裏的黃符,狠狠摔在地上:“這東西也是假的吧!”
“街邊批發的,十塊錢一打,專門騙外行人。”王虎咧嘴一笑,“也就是你們這些蠢貨會信。”
劉瑩臉色煞白,抱着小楓不斷後退:“你這個騙子!”
她突然想起剛在墓地醒來時發生的事。
面對着滿地的屍骨和墳茔,張芬和周槐都叫着要報警,唯獨王虎滿臉鎮定,似乎見慣了這種場面。
是他讓他們稍安勿躁,不要驚慌。
也是他一步一步将幾人帶進了那個小院!
說不定他早就有所預謀,他知道這個地方兇險無比,所以才會在身邊聚集幾人,把他們當做試錯的馬前卒。
如今周岩已死,生門卻還沒有找到,那接下來為他探路,替他做祭品的會是誰呢?
是她,還是小楓?
劉瑩一咬牙,抱着小楓瘋了一般地逃跑。
但她一個女人,又抱着孩子,哪裏會是王虎這個成年男人的對手?
不過跑了幾步,她就被王虎抓住了頭發,狠狠一扯!
“啊!”
她一聲痛呼往後仰倒,整個人狼狽不堪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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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王虎蹲下身,掐住她的脖子,粗糙的手摩挲着她的下巴:“你一個帶着孩子的女人,能跑到哪兒去?”
“哇——”
小楓被吓到,突然張嘴開始嚎啕大哭。
“對了,我一直很好奇,這孩子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王虎審視着劉瑩,目光充滿興味:“我玩的女人多了,一眼就看出你還是個雛兒,這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你生的。”
“難道,你是個人販子,這孩子是你拐來的?”
劉瑩臉色一變,“你別動小楓!”
她狠狠掙開他,将小楓壓在自己懷裏安撫:“小楓就是我的孩子,你不要打他的主意,要獻祭也好,探路也好,我都會好好配合的!”
“唔……”王虎撇撇嘴,“算了,老子也不在乎!起來吧,我記得前面有個湖,我們去那兒試試。”
劉瑩安撫不住小楓,又往他的嘴裏塞了塊水果硬糖。
小楓嘬了幾下,立刻安靜下來,開始昏昏欲睡。
劉瑩抹了把臉,這才抱着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跟在王虎身後,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
湖泊距離水井不遠,幾分鐘後他們就到了。
王虎在湖邊捏着手指測算了一會兒,才找到一個方位,目光一凝:“應該是這裏!”
他向劉瑩伸出手:“把孩子給我。”
劉瑩一咬牙,還是沒把小楓給他,她脫下外套墊在湖邊的草地上,這才把睡着的小楓放下。
王虎挑了挑眉,也沒有明搶。
他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塊小刀片,遞給劉瑩:“你從這裏往湖中心走,走十步之後停下,割開手腕放血,我叫你停,你才能回來。”
聞言,劉瑩眼前一亮,只是放血……那可能不用死?
想到被淹死的周岩,她心中又是一顫,這麽說王虎分明就是存心想害死他!
如今控訴也毫無意義,她只是沉默着接過刀片,深吸一口氣,踏入了澄澈見底的湖泊。
這個天然形成的湖泊,是個類似飯碗的形狀,湖畔的坡度并不陡峭。
劉瑩往前走了十步之後,冰涼的湖水已經淹沒了她的腰,她停下步子,往回看了一眼。
“割!”王虎言簡意赅。
眼下除了聽話,別無他法。
劉瑩伸出手腕,閉上眼睛就要狠狠一劃——
就在冰冷的刀片接觸到皮膚的剎那,岸邊忽然傳來王虎痛苦的嘶吼,“啊——誰!敢偷襲老子!”
她硬生生停住了動作,猛地睜眼回頭望去。
只見王虎踉跄着撲倒在地,岸邊的灌木叢後不知何時跳出來一個人,手裏還拿着幾個拳頭大小的石頭,看來這就是剛才偷襲王虎的“暗器”。
他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如紙,一雙眼睛卻陰冷如蛇,死死盯着王虎。
王虎只覺得後腦勺劇痛,伸手一摸,一手猩紅。
他恨恨地瞪着來人:“周岩!?你竟然還沒死!你小子給我裝?”
“周岩!太好了……”劉瑩松了一口氣。
岸邊的對峙已經形成,王虎晃了晃頭,将一股惡心的眩暈感強壓下去,冷笑道:“既然跑了,就該老老實實躲起來,竟還敢來找死?”
“該死的是你。”周岩面色冷漠:“我看這裏的水很好,很适合沉屍。”
“臭小子!”王虎被激怒,赤手空拳地就朝着周岩撲了過去:“老子今天非殺了你不可!”
他心中其實并不把周岩當回事,這病歪歪的小雞崽,他一拳就能打飛!
出乎意料的是,面對他的正面強攻,周岩不閃不避,竟然也出了一拳,直直地和王虎沙包大的拳頭碰到一起!
咔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王虎目眦欲裂,眼看着自己的拳頭像撞到了鐵板一般扭曲變形,随後劇痛猛地爆發!
“啊!!!”
他哀嚎着後退,但才退了沒兩步,周岩又欺身上前,一拳搗在他的腹部。
王虎這次連嚎都嚎不出來了,他整個人如蝦米一般拱起倒地,喉間一陣腥甜,破碎的內髒連同血沫一起噴濺,染紅了他大半張臉。
好痛……人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力氣?
他模糊的視線落在連大氣都沒有喘一下的周岩臉上,突然感到一陣遲來的後悔。
但為時已晚,周岩拎小雞崽一般,拎起毫無反抗能力的他走到湖邊,一松手。
撲通,水花四濺。
冰冷的湖水從四面八方湧來,灌進王虎的鼻孔耳朵,一寸寸将空氣從他破碎的肺部擠壓出去。
“唔——不,不要……”
他一張嘴,大團的血沫便湧出,染紅了澄澈的湖水。
生死關頭,王虎爆發出驚人的力氣,竟然掙紮着往上浮了一段,抓住了岸邊的一叢水草。
他擡起頭哀求:“放……放過我……我還有用!”
周岩平靜地看着他,伸出腿,一腳踩在他那唯一完好的手上,用力一碾。
“你說什麽,大聲點呀,我聽不見。”
“唔唔唔——”王虎手骨盡碎,雙目充血,死死瞪着周岩。
劉瑩已經從湖心回來,她眼神複雜地看着眼前幾乎和之前一模一樣的一幕——只是形勢已經倒轉,現在死神在王虎的頭頂舉起了鐮刀。
“別折磨他了,給他一個痛快吧。”她終究不忍心看這場虐殺游戲,別開了頭。
周岩挑了挑眉:“你還是那麽善良。”
說着,他放開了腳,随後搬起岸邊一塊大石頭,砰——
血色蔓延,王虎的影子慢慢和石頭一起沉入水底,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
眼看着湖水被鮮血染紅,但是所謂的“生門”卻一直沒有出現,劉瑩臉色一黯:“看來他說的也不是真話,這地方不會根本沒有出去的路吧?”
說話間,她看向周岩,“你在古井那兒是怎麽逃走的?”
“那下面有個水道,我被水流沖了出來,這才撿回一命。”周岩回答。
“那真是大幸!對了,一直忘記問你,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劉瑩臉色複雜:“你真的生病了?”
之前周岩雖然也不壯,但确實沒有現在這麽瘦得可怕。
提到這個,周岩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出現,當然是為了來找你。”
“找我?”劉瑩一愣:“為什麽?”
周岩低下頭,聲音卻無比溫柔:“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看到你,就當着大人們的面發過誓,一定要娶你回家的。”
“雖然那時候我年紀還小,但是……我說的是真心話。”
一邊說着,他一邊彎腰抱起了地上的小楓:“那時候聽說你走了,我就一路追着你,想把你帶回去,不知道怎麽就到了這裏了。”
“我想給你一個新的家。”
聞言,劉瑩的眼眶驟然一熱。
她并不記得周岩說過的什麽“誓言”,因為在她小時候,根本沒有空去想那麽多。
7歲那年,她被親生母親賣掉,買主是一對農家夫妻,他們将她買來,是為了給兒子做童養媳。
可她從來沒見過她的“童養夫”,她只知道家裏有個房間永遠緊閉着,一陣陣的藥味兒總是彌漫不散,而且過一段時間,夫妻倆就會從房間裏端出大盆大盆的血水,丢掉很多肮髒污臭的衣服。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會被老夫妻一頓毒打,一邊打一邊罵她“賠錢貨”“沒用的東西”“狐貍精,小小年紀就知道勾引人”等等……
她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血痕疊血痕,沒有盡頭。
而且,她還總是吃不飽,家裏每天只給她一兩個窩窩頭,小時候的她骨瘦嶙峋,幾乎風一吹就要倒。
她大部分時間都被關在鐵籠子裏,想自己去找東西吃都不行,餓得失去理智的時候,她還搶過隔壁狗窩裏的剩飯,從籠子縫裏伸出手,去撿地上掉的豬食。
“童養夫”發病很頻繁,她總是想,也許等哪天他死了,她就徹底解脫了。
但他一直不死。
在她過來半年後,他的情況神奇地好轉了,房間裏不再彌漫着藥味,垃圾桶裏再也看不到帶血的紙巾和衣服,老夫妻的臉上也漸漸多了笑顏。
她被放了出來。
長期的圈養生活,讓她身體非常虛弱,骨骼又輕又脆,很容易骨折,所以她跑不遠,也跑不動。
就是這時候,她認識了常在家外面的馬路上玩的一個小男孩,他叫周岩。
他雖然也瘦弱,但是他非常陽光,經常變着法給她帶吃的,有野果,花生瓜子,烤地瓜烤洋芋,有時候還有一小塊牛乳糖——那可真是難得的美味。
那麽甜,她吃得滿臉都是眼淚。
她曾經也偷偷想過,要是她的童養夫是周岩,那該多好。
不過,只是曾經。
她看着眼前輕柔抱着小楓的周岩,慘然笑了笑:“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們還是快點想辦法出去吧!”
“嗯。”周岩對着她笑了笑,“我覺得那個王虎就是騙人的,既然紙人們都集中在祠堂附近,那周圍肯定有什麽值得他們看守的東西,說不定就是出去的路!”
“……你的意思是,我們回去?”劉瑩有些躊躇,好不容易才出來,她實在是有些不想原路返回。
“你也可以在這裏等我,我去探路。”周岩好脾氣地開口:“等我找到生路,再過來接你們。”
“不!”劉瑩一聽,立刻反對。
她不傻,周岩力氣大,打架又厲害,她跟在他身邊,至少不用再擔心會人要挾。
比如那個叫劉大富的,和王虎稱兄道弟,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下定決心:“我跟你走。”
“好。”周岩點頭,兩人踏上回去的路。
才走了沒多遠,空氣突然如水波紋一樣微微顫抖蕩漾,微風輕拂而過,一股奇異的馨香,席卷了整個村落。
劉瑩一愣:“什麽東西,好香!”
周岩腳步一頓,臉色突然不受控制地一陣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