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紅燭14
紅燭14
與此同時，小院二層。
小楓睡着還未醒來，郁小白久去不回，劉大富對柳綿使了個眼色，兩人出了房門。
此時已是日落時分，一輪殘陽灑下金粉，給這對暌違許久的夫妻鍍上一層金邊。
劉大富看着身邊的妻子，心頭酸脹：“綿綿，明天我們要是能順利出去這鬼蜮，你……”
“我走不了。”
柳綿知道他要問什麽，沒有給他任何希望：“我已經不是活人，離開這鬼蜮，我就會日漸虛弱，直到鬼氣完全消散，魂飛魄散。”
劉大富張了張嘴，滿肚子話堵在嗓子眼，化作苦水流回肚子裏。
看着他的模樣，柳綿一頓，突然轉移話題，說起自己這一路的遭遇。
“小楓失蹤後，我找了很多地方，問了很多人，終于得到一點線索。有幾家丢了孩子的，都說那幾天見到了陌生的面包車在附近，是這個地方的牌照。”
“我查了很久，一個一個縣城摸過去，歷經半年，才摸到這個村子。”
“為了混進來，我冒充了大學生村官。”
柳綿面色平靜，目光卻如火：“借着人口普查的機會，我終于等來了一家一家随訪的機會。”
“可惜的是，我随訪的前一天，村子裏好像丢了個人，第二天，全村忽然戒嚴，連村支部也遭到了他們的打砸。”
“混亂中，我的身份暴露，只能逃跑。”
“然後，我坐的車被村民撞翻，我只記得他們扒開了車門，手裏拿着鋤頭榔頭一擁而上……等我醒來，我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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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劉大富心頭劇痛。
曾經，她可是稍微和人拌嘴會氣得掉眼淚，切破手指都會撒嬌讓他吹吹的人。
可如今，她身上卻連一塊好肉都找不到了。
她得有多痛啊……
柳綿垂下眼：“我成了鬼魂，本來魂火虛弱，随時要消散，但是村子裏的大佛庇護了我，它給我啓示，告訴我孩子一直被藏在某處，只有等我修煉成了厲鬼，才能找到孩子。”
“它可以幫我修煉，但是我要為他守護這一片地方。”
她冷冷一笑：“現在看來，這邪佛不過是在騙我為它效力！那個叫周岩的就是周家村的人，我的孩子就被周家人藏在家裏！”
“他們不過沆瀣一氣，蛇鼠一窩！”
“還好，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柳綿語氣放緩了，看向熟睡的小楓：“找回了孩子，我的執念便解了，等你們離開這裏，我就去投胎。”
說着，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劉大富：“我警告你，不準給小楓找惡毒後媽，不然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咬死你！”
“綿綿，我保證，我會用我的命去保護小楓！”
劉大富終究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不顧一切想要去抱抱自己的妻子。可是沒等他伸手，小楓睡着的房間內，床頭櫃的紅燭忽然突兀地燃了起來。
燭光亮起的瞬間，四周溫度驟降，殘陽也在那一刻躍下地平線。
夜色降臨。
“不好！”
柳綿渾身鬼氣暴漲，她猛地張開雙臂擋在了劉大富面前。
叮——
一柄紙刀打在了柳綿身前無形的鬼氣屏障前，随後無力掉落。
随着紙刀消失，一個高瘦的身影，正踏着夜色，一步步從樓梯處拾階而上，出現在二人面前。
“又見面了。”
周岩微微一笑，彬彬有禮地開口：“打擾兩位敘舊了，我來接瑩瑩的孩子。”
煉化完鬼子蓮，他一刻也等不及要來搶回陰生子。
“你做夢！”柳綿怒眼圓睜：“我絕不會讓你再碰我的孩子一下！”
說着，她調動所有陰氣，如一陣紅色的旋風一般撲向了周岩，并交代身後的劉大富：“帶着孩子跑，去找郁小白！”
兩人瞬間纏鬥在一起。
周岩吞噬了鬼子蓮之後能量大增，能輕易撕碎紙人的厲鬼柳綿在他面前，竟然撐不過幾招，便露出了敗相。
“何必呢？”
“你已經死了，活人自有他們的命數，你沒必要為了他們搭上自己的來世。”
“要是在這裏魂飛魄散，你就再也沒有投胎的機會了哦。”
他不疾不徐地接過柳綿全力揮來的一爪，捏住她的上臂，輕輕一扯，她的半條胳膊便如紙糊的一般被扯了下來，化作黑氣消散！
“唔——”
柳綿緊咬着嘴唇沒有嘶吼出聲，她剎那間就明白，自己撐不了多久。
但她沒有後退，依然義無反顧地再次沖了過去：“你閉嘴，我不絕不會退讓！”
她要拖住，等劉大富找到郁小白！
那個女孩是這幻境中唯一特殊的客人，只有她才有和這個幻境一搏的能力！
“呼呼呼——”
劉大富抱着孩子在山路上一路狂奔，天色已晚，山林間漆黑又寒冷，陰風哭嚎，如同厲鬼在後面追趕索命。
腰間的傷口因為劇烈的動作又裂開了，鮮血浸透包紮的碎布，撕裂的疼痛一陣陣襲來，但他顧不上了。
他不敢停下一步，只能一邊跑一邊大喊：“郁小白！”
“郁小白你在哪裏？”
“救命！求求你，救救我們！”
他不知道為什麽柳綿那麽信任那個年輕的姑娘，但是他除了相信妻子之外別無選擇。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記得跑了多遠，他腳下忽然絆到了什麽東西，整個人栽倒在地。
還沒等他爬起來，四周忽然亮起了燭光，一陣陣陰森的嬉笑聲在頭頂響起。
“嘻嘻嘻，真是狼狽！”
“這個人要死了，把他也丢進蓮池吧！”
“還想帶着孩子跑？真是做夢，這孩子對主人那麽重要……”
他心底一涼，完了，是紙人！
果然，一擡頭，便看到四周圍了一圈慘白的紙人，個個咧着嘴在笑。
不知何時，四周都點起了紅燭，燭光照耀下，紙人們将他圍在一個包圍圈中，一層疊着一層，水洩不通。
“你們這些下地獄的鬼東西！”
劉大富氣極生怒，撿起石頭就砸向紙人們。
可小小的石頭對紙人們根本沒有效果，他們嬉笑着，突然讓開了一條通道，周岩慢悠悠地踏着燭光走近。
“把孩子給我吧。”
周岩沒有廢話，遙遙地朝着他伸出一只手：“不用再負隅頑抗了。”
“你做……呃！”
劉大富話沒說完，喉頭忽然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捏住，他的頭被迫揚起，整個人都被那只大手提得懸空。
“你……你……休想……”
他兩眼暴突，臉色漲得發紫，但手還是緊緊地摟着沉睡不醒的孩子。
“一個兩個，都這麽死腦筋。”周岩嘆了口氣，打了個響指，下一秒，劉大富的大臂猛地塌了下去，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唔——”
劉大富臉上暴汗如漿，雙手再也無法支撐，雙臂都軟軟地垂了下去。
周岩一勾手，小楓便飄到了他的面前。
劉大富也砰的一聲砸落在地，他渾身是血，胸膛微微起伏，眼看着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真是可憐。”周岩憐惜地摸了摸小楓的臉：“你大概是克家人，親爹娘都因你而死，這樣活着，以後就算長大了也會很痛苦的。”
“不過我一向心地善良，這就幫你提前解脫。”
說着，他手中出現一把紙刀，輕輕一劃，小楓的手腕便流出濃稠的血液。
那血液流淌，卻不滴落，而是在虛空中彙成一團。
四周溫度極低，黑色的陰氣皆自動聚攏過來，竟在小楓周圍聚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七月十五，子時出生，天生親和萬鬼陰氣，這就是陰生子之血。”
周岩貪婪地望着這不斷變大的血團，“要不是那時候瑩瑩帶走了你，我早該換上了這身血脈，脫離這腐朽身體的禁锢了！”
眨眼間，血團已經有心髒大小。
他激動地割破自己的手腕，一股腥臭的黑血噴湧而出，血流如注，浸透了他腳底的土地。
直到全身血液都放幹，傷口處不再流出一滴血，他才深吸一口氣，顫抖着伸出手，要去觸空中的血團。
“請稍等。”
冷淡又禮貌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周岩一顫，猛地回頭。
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點橘黃色的暖光，那光芒明明溫暖又明亮，卻如一根尖銳的針，刺破了沉悶的黑暗，射入周岩的眼底。
“嘶——”他倒抽一口涼氣，擋住了眼睛。
“是你？”
郁小白手持白燭出現，白燭光芒照耀之處，紙人們紛紛如見鬼一般避退三舍。
她沒有回答周岩的問題，而是邊走邊幹活：把沿途點燃着的紅燭都拔下來，熄滅，不過一會兒，周圍陷入了一片漆黑，她手中的白燭成了唯一的光源。
而在紅燭消失後，那些紙人也隐入黑暗，一個個消失不見。
她随意掰開一根紅燭，細繩一般的燭芯慢慢散開，露出一些她看慣了的花樣：出自天地銀行的紙錢一張，面值一億。
她撣了撣這張破舊的紙錢，發現上面還寫了名字，是熟悉的兩個字。
張芬。
這是第一天夜晚，死去的小情侶中女生的名字。
“原來如此。”
郁小白思索了片刻，随即了然：“你就是這樣操縱了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