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鬼珠幻境
鬼珠幻境
“哦。”
郁小白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去洗了個手,這才在餐桌邊落座。
飯桌上講究食不言,兩人安靜地對坐着,都不說話。
飯是真好吃,美男鬼的手藝極佳,涼薯炒得清爽又甘甜,郁小白連着吃了兩大碗米飯。
不過美男倒是只每個菜吃了一口,就停下了筷子。
郁小白看着他空空蕩蕩的腰,也沒問他這飯吃下去之後,是落到哪兒去了。
飯足水飽,美男鬼立刻起身開始收桌子,郁小白伸出去的手僵住,一點兒插手的空隙都沒有。
她看着始終面色冰冷,但是手腳麻利,渾身充滿幹勁的美男鬼,覺得自己再不問就有點不禮貌了。
“謝謝你幫我做飯,那個,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美男鬼将碗筷放在瀝水架上,擦幹淨桌子,這才筆直“坐下”,看着郁小白的臉回答道:“我叫柳梵真。”
“我是個鬼修,修行已經……幾千年了,不過陷入沉睡許久,最近才蘇醒,記憶有些混亂。”
幾千年前的鬼修……那就是個老鬼咯?
郁小白又問:“那我夢裏那個人,是你吧?”
郁小白想起夢境最後擋在自己面前的人影,覺得和美男鬼,哦不,和柳梵真實在是十分相似。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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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夢境,柳梵真就像被激活了什麽開關,整個人氣質一變,整個人如同寶劍出鞘,目光如電,銳不可當。
他解釋道:“修鬼佛道的那個人道行不深,很好對付。”
說着,他突然從寬袖裏掏出一尊小玉佛擺在桌上:“他的殘魂已經被我消滅,這是他的法寶。”
猛地又看到這三頭七手的玉佛,郁小白眉頭一皺:“鬼佛道是什麽?”
“鬼修的一種,修行的人很多,他們頂着佛的名義廣布恩澤,其實做的都是招搖撞騙的事,騙取信仰,獲得血肉祭品。”
說着,柳梵真面色輕蔑:“雖然入道很快,但不是正統,屬于速成的低級法子。”
“你看,這人修的就是虛假的歡喜佛,表面是男女雙修以欲制欲,實則借欲生怨,由怨入道,佛體也亂七八糟,上不得一點臺面……”
郁小白頭一次聽說,當鬼的竟然也有鄙視鏈。
不過這個看着有些木讷的美男鬼,一說到這些倒是侃侃而談,很專業呢。
她問:“夢裏的事都是他幹的?”
“對。”柳梵真修長的手指伸出,輕輕彈了彈那尊玉佛,玉佛竟然一個哆嗦,三個頭都低了下去。
“他之前寄生在周岩體內溫養魂魄,可是後來法寶破碎,周岩死去,他就轉移目标,跟上了王金花。”
“他本意是将王金花變成第二個周岩,可王金花的家人對她并不關心,而且王金花很快就死去了。王金花死後,也是他借給王金花的陰魂邪力,才讓王金花有鬧事的能力。”
“但他沒有想到,劉大富會來柳山。”
說着,柳梵真唇角一勾,昳麗的容顏上浮起幾分輕蔑,周身黑氣騰騰。
“入了柳山,便別想逃出我的掌心。”
“我順手把王金花和他一起關進了我的鬼珠幻境,本是想煉化他們增強我的鬼氣,可沒想到這人狗急跳牆,将所有沾染了邪佛氣息的人的生魂都拉進了幻境之中。”
郁小白:“……鬼珠幻境,是什麽?”
柳梵真一笑:“鬼珠是我的本命法寶,入鬼珠者,會被讀取記憶,編織成亦真亦假的幻境,入局者若無法分清真假虛實,就會深陷其中,慢慢被鬼珠吞噬。”
郁小白若有所思,這麽說來,她夢中經歷的一切确實有些地方和現實重合,有些地方卻荒誕得很。
柳梵真繼續解釋:“那鬼修不僅拉了些生魂進來,還有他這些年修煉時拘的一些陰魂,這次也一并混入其中。”
“木隐于林,水隐于海。幻境中魂體太多,我便無法精準地鎖定他的位置了。”
郁小白了然,虎哥,張芬和周槐,應該都是已經死去的陰魂,不過他們在幻境中卻是活人的模樣,亦真亦假,難以辨別。
柳梵真看了她一眼:“為避免傷及無辜,我只能将我的一縷神識藏在你背後,将你也投了進去。”
“等逼他本體現身時,我再出手,将其一舉斬殺。”
“……”
那麽問題來了。
郁小白盯着柳梵真的眼睛:“你為什麽要讓我也進去,還讓我做你的探路棋子?我們明明從未見過。”
被問到這個問題,柳梵真原本頗為邪氣撩人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他一臉空白地搖頭:“我不知道。”
猶豫了片刻後,他低下頭摳了摳手指,“只是看到你,覺得很親切。”
也……很好用。
郁小白也尬住了。
被一只千年老鬼說“親切”,這算是一種褒獎嗎?
兩人又沉默着對坐。
關于墓燭村幻境的事情已經說清楚,郁小白也沒啥要問的了。
良久之後,她別開了頭:“那個,夜深了,你不回家嗎?”
“哦,回。”
柳梵真起身,頗為禮貌地彎了下腰:“再見。”
說着,他整個人原地下沉,沒入地面不見……
郁小白看着自家地板反應過來,這位柳先生他就住自己家正下方,柳山的地底下。
好吧,鬼住地下,合理。
小院中又恢複了空空蕩蕩,郁小白靜坐了片刻後,摸了摸口袋,摸出來那塊波棱蓋,還有小石獅子的耳朵。
“差點忘了。”
“得處理一下。”
她将波棱蓋燒成灰,兌上膠水做成粘合劑,走到大門外給小獅子把那碎了的耳朵重新粘上。
粘合劑顏色調得很好,小石獅子的耳朵接上後,好像從未受過傷一般,它依然笑眯眯地守在墓園門口,憨态可掬。
“嗯,不錯。”
收尾工作做完,郁小白拍了拍手,準備回去睡覺了。
她絲毫沒有注意到,在她的小院後的荒地上,一座古樸大氣的三進大宅,正趁着夜色的掩護悄然成型。
宅內乃是一派江南水鄉的風情,建築樸素清雅,白牆黑瓦邊流水曲折,風荷亭亭,亭臺樓閣掩于水榭垂柳之下,柔美雅致,美不勝收。
大宅的大門上挂着一塊牌匾,玄底金字,郝然寫着“柳府”二字。
随着這座消失許久的府邸重新問世,整座柳山都躁動了起來,樹木枝條狂舞,陰冷的夜風哭嚎着卷過一座座墓碑,仿佛在傳遞一個無聲的信息。
他回來了……門,也要重新開啓了。
……
時針擺過夜晚十二點,午時到來。
這個時間對作息規律的人來說,或許已經是好夢正酣之際,但對于有些游戲人間的年輕人來說,卻正是尋歡作樂的好時候。
“嗚!沖啊——”
“別慫啊,前面就是有名的柳山墳場荒地了,大家有膽就跟我沖!”
一群飛車黨騎着轟鳴的機車,蝗蟲過境一般席卷而來。
此處已是郊外,不再有煩人的紅綠燈,更沒有喜歡指指點點的好事者,人間的規則在此刻也集體沉默,沒有人再能約束這些放蕩不羁的年輕人。
騎行時,還有人不斷放聲大喊:“嘿嘿,真是刺激!我以前從來不敢來這附近,都說這裏有鬼呢!”
“鬼?金寶玉,我看是你這膽小鬼吧!不過是些以訛傳訛的假新聞,現在媒體不就喜歡搞這些噱頭吓人,也就你這傻子上當!”
“錢滿,你放什麽屁!有本事下來單挑!”
“你們別吵了,小心點騎車,萬一摔了要花很多錢的……”另一個聲音規勸道。
“吳票,就你龜毛,我們揚哥是缺錢的人?”
聽到後面似乎吵起來了,車隊最前面的揚哥大喊一聲:“閉嘴!”
他二十出頭的年紀,一頭張揚的紅色短發沖天豎起:“今天的比賽是看誰先沖過這片荒地,你們要是留下來,等下可沒人等你們!”
“哼,我聽揚哥的,不跟你一般見識!”
“切,膽小鬼!”
幾人安靜了。
領頭的張揚笑了笑,他不停地扭着油門,享受着機車發出的震天巨響,風一般呼嘯着沖過荒地。
速度越來越快,後座姑娘含嗔帶怒的驚呼:“張揚,你騎慢點啦!”
姑娘緊緊摟着他的腰,語氣擔憂:“你小心點,騎那麽快容易撞到人的!”
“放屁!”張揚咧嘴一笑,又用力扭了一下油門:“這荒郊野外的,別說人影了,鬼影都沒有一個,怎麽可能撞到!”
“哎呀,你別說了,我最怕鬼了……”姑娘将臉貼在他的後背,呼出的氣息溫溫熱熱,讓他渾身一顫。
“你別怕,只要我有在,就算是鬼來了……”
他話音未落,車前忽然白影一閃,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艹!”
此時剎車已經來不及了,他下意識地一扭車頭,整個車子呼嘯着沖進了荒地旁的草叢!
随後,砰的一聲巨響,驚起無數枯枝上栖息的漆黑烏鴉!
“天啊!”
“揚哥,快救揚哥!”
變故突生,飛車黨們個個連忙剎車,驚叫着沖進荒草叢,打開手機閃光燈尋找張揚的下落。
可不知為何,那些閃光燈數量在不停地變少,荒草随風輕舞,黑暗如同污濁的渾水,淹沒了所有光明。
而此刻的張揚只覺得天旋地轉,渾身劇痛之後,整個世界一片猩紅。
他眼睛半睜半閉,意識模糊之時,一個冷酷又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張揚……你要死了嗎?”
“你還記得我嗎……”
“你千萬不要忘記我的名字呀,我是……”
不要忘記她,對,不要忘記……可是,她是誰?
他不是,一個人騎着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