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貌似穿越了
第一章 貌似穿越了
意識回籠時,宋黎渾身上下、從裏到外,到處都在疼,有酸痛,也有刺痛,伴着錐心蝕骨的陰冷,他全身都在微微打顫。
忍不住低哼一聲,身旁立刻有了動靜,一只粗糙冰冷的手掌覆上額頭,同時,一道滄桑喑啞的男聲顫巍巍道:“少爺,小少爺,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陌生的聲音和稱呼,讓宋黎吃了一驚。努力睜開眼睛,發現周圍光線昏暗,空氣陰冷,自己正蜷縮在潮濕的地面上,旁邊還躺着其他人。
離他最近處,衣衫破敗、頭發花白雜亂的老人正用渾濁的目光盯着自己,一只手仍覆在自己額頭上。
宋黎腦子裏瞬間湧上無數疑問,一張口,發現嗓子已經徹底啞了,沒法說出任何完整的字句。
老人見他張口,腫脹的雙眼各流下一行濁淚,聲音裏帶着哭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沒法開口,宋黎只得緩緩轉動眼珠自行觀察。身邊的老人有氣無力靠牆坐着,身上的粗布赭色褂子破舊不堪,胸前隐約有墨跡,似乎寫了什麽字。
他再垂眼看自己,身上的衣着跟這老人一模一樣,衣服前胸的褶皺間同樣能看到粗黑的墨跡。
老人身後靠的牆是用大塊的石頭砌成的,看上去粗糙堅硬,宋黎視線一路往上,發現牆面極高,只在很遠的最高處,有一方小窗,幾道栅欄間透進隐隐的天光。
視線緩緩下移,整間石頭房子窄而長,沿着牆邊橫七豎八或坐或躺了許多人,全都穿着一樣的赭色粗布衣衫,個個無精打采,氣色衰弱。
借着微弱的光線,宋黎努力辨認近處一人胸前的粗黑墨跡,終于看清,是圓圈裏寫着個大大的“囚”字!
宋黎渾身一激靈:這是監獄!而且是只在古裝片裏見過的古代監獄!
一瞬間,他懷疑自己又做噩夢了,慌忙伸手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劇痛襲來,他忍不出倒吸一口冷氣。
旁邊的老人低嘆:“小少爺,再忍耐一下,快到送飯時間了,好容易醒了,你今天好歹吃點東西。”
宋黎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石牆還在,老人也在,渾身的濕冷刺痛提醒他不得不面對現實:他正渾身傷病躺在一個不知道什麽年代的牢房裏,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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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景物和囚犯是一目了然的黯淡灰敗、死氣沉沉,宋黎眼睛瞪酸了,也看不出更多端倪。
他閉上眼,努力回想失去意識之前的一切。驀的,想起什麽,伸手往胸前摸去,果然在衣襟下觸到了一個溫潤堅硬的魚形物件。
宋黎用指腹輕輕摩挲幾下,物件兩側都光潤滑膩,此刻尚帶着自己的體溫。剛帶上去時的那一下刺痛,仿佛記憶出了偏差,從來不曾存在過。
為了确認,他偷偷将那東西從領口扯出,借着微弱的光線看過去,目光不由一凝:那東西形狀和觸感依舊,顏色卻變了!由原本的通體烏黑,變為瑩潤的玉白色!
這是穿越了?可是,之前遭遇的一切,跟電視劇或書裏描述的穿越都不同,他清楚記得,自己沒有遭遇任何意外,更沒有處于瀕死狀态,只是因為胸前這東西和……
不等宋黎細究前因後果,外面傳來一陣喧嘩,随着“嘩啦啦”的鐵鏈聲響,粗笨厚重的牢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兩個穿着靛青色獄卒服的年輕男子提着木桶和竹筐走進來。
剛剛還死氣沉沉四散躺着的囚犯們紛紛起身,蹒跚着往牢房中間的木桶圍攏過去。獄卒一邊拿起竹筐裏的木碗盛粥,一邊吆喝着維持秩序。
宋黎努力掙紮想要起來。腹中的饑餓感已經到了燒灼疼痛的地步,必須馬上吃飯,必須活下去!可惜,天不遂人願,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起身。
旁邊的老人輕輕按了按他的肩膀:“少爺莫動,老奴去給你盛飯。”
宋黎并不習慣讓一個顫巍巍的老人伺候自己,但身體狀況不允許他逞強,只得微微颔首表示感謝。
老人走到獄卒面前,低聲道:“麻煩官爺給我兩份飯食,我家小少爺醒了。”
個子稍高的獄卒聞言一愣,偏頭往宋黎這邊看過來,兩廂目光對上,那人皺眉冷聲道:“呦,還真醒了?果然命大哈!”
另一個稍顯矮胖的獄卒也往這邊看了一眼,譏诮道:“這位小爺還真當得起一句好死不如賴活着。”
老人垂頭不語,默默等着獄卒盛飯。兩人也沒再多言,遞了兩碗粥給老人,又冷臉往這邊看了幾眼,宋黎從兩人的眼神裏,讀出了滿滿的鄙夷和不屑。
其他犯人也往宋黎這邊投來若有若無的目光,這些目光裏,并沒有絲毫同情、憐憫一類的情緒,大多都是冷漠或不屑的。
宋黎心裏苦笑一聲。看來,對自己而言,那位正在端飯的老人,恐怕是這牢房裏唯一的善意來源。
粗糧粥喂到嘴邊又流經喉管,刮得喉嚨口刺痛,但宋黎不敢挑剔,更沒敢客氣,盡可能讓自己多吞一些下去。他很清楚,只有補充足夠的營養和水分,才有可能活下去。
吃完飯,高燒和寒戰迫使宋黎還沒來得及理清之前的記憶,便昏昏沉沉再次陷入昏睡。
接下來幾天,除了一天兩次被老人叫醒吃飯,他就這麽睡了醒醒了睡、沒明沒黑在監獄地板上躺着,持續不斷的高燒和身上的鞭傷将他折磨得意識迷離,神志不清。
偶爾有片刻清醒,宋黎便豎起耳朵,從周圍人有限的交談中努力拼湊信息。
宋黎身邊的老人姓孫,原本的身份似乎是自己這位少爺府上的老管家;這間牢房的犯人全判了流放,幾天後,等手續齊全、押解人員調配到位,就會被送往幾千裏之外的瘴疠之地。
至于這一屋子人到底犯了什麽罪,包括獄卒在內,從沒人提起。
想到流放,宋黎忍不住閉了閉眼。根據他有限的歷史知識,古代犯人流放偏遠地方,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自己的雙腳。如果罪名較重,還需帶着枷鎖鐐铐。
自己這具身體,雖然比剛醒來時有所好轉,但根本沒可能支撐幾千裏負重徒步。流放之路,對此時的宋黎來說,幾乎等同于死路一條。
宋黎在腦中演練了無數種半路逃脫的辦法,發現可行性都極低。以原來的體魄都不一定能做到,現在更沒可能。
“嘩啦”一聲,牢門在非吃飯時間打開了,牢裏湧進比平時多幾倍的獄卒,吆喝着讓犯人排好隊走出去,到院子裏集中。
要出發了嗎?宋黎心中驚疑不定,在孫管家的幫助下,勉力支撐身體站起來,跟着隊伍往外走。
出牢門的一剎那,熾烈的陽光晃得他頭暈目眩,雙目下意識緊閉。緩了片刻,才慢慢睜開眼,逐漸适應戶外的強光,看清院子裏的情形。
上百個穿着赭色囚衣的犯人排着松散的隊伍擠在院子裏,有男有女,人人面有菜色,精神委頓。
廊檐下的臺階上,站了幾個錦衣華服的男人,個個昂首挺胸,器宇不凡,一上一下之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是宋黎莫名其妙來到這個古代世界後,第一次見到犯人和獄卒之外的人,他悄悄擡頭打量,期望能從這些人的發型、服色上收集一點有用信息。
這一眼看過去,宋黎差點驚呼出聲:他居然看到了自己的手機屏保和電腦桌面!
準确地說,是看到了手機屏保和電腦桌面上的那個人——影帝許琛!
那人身穿黑色錦袍站在臺階上,身量颀長,站姿挺拔,似墨如雲的一頭長發高高束在頭頂,用成色上好的白玉發冠攏着,通身是說不出的耀眼和貴氣。
這身裝扮,與許琛之前主演的古裝電影扮相出奇相似。
宋黎屏住呼吸盯住對方,內心翻江倒海洶湧澎湃。
從許琛剛出道,他就是對方的鐵杆粉絲。那部電影固然很好看,更重要的是,許琛一張臉幾乎完全長在了宋黎的心坎上。
許琛一路走來低調踏實,演技穩步提升,短短幾年就坐上了影帝寶座。
表面上,宋黎是冷靜理智事業粉,會貢獻票房、購買周邊,但從不接送機追現場。然而私下裏,許琛還是他的啓蒙者和幻想對象,許多個無法自控又不足為外人道的私密時刻,都是許琛陪他度過的……
所以,影帝出現在這裏……難道并沒有穿越?這是拍片現場?自己只是當了群演?
不對,身體骨骼變小了,肌肉也少了,明顯不是原來的身體。仔細看對方,也比熒幕裏的樣子要年輕幾歲,只二十上下的樣子,舉手投足之間氣質也大有不同。
所以,還是穿越了,那……許琛也是穿越來的?
宋黎目不轉睛,心念飛轉,突然發現臺上的許琛越過衆人,将目光移到自己臉上。兩道視線相撞的一剎那,對方原本疏淡的表情有了一絲波動,眉尖微蹙,雙目間掠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這不是看普通犯人的眼神!許琛認識自己!或者……這次的穿越,許琛知情?甚至跟許琛有關?!
宋黎手心裏沁出冷汗,不等他理出頭緒,一個牢頭樣的人朗聲開口:“今日,算你們走運,鎮南王府得聖上恩準,特許在你們這些流放犯人中挑選家奴若幹。你們中有才能突出者,可毛遂自薦,世子殿下會親自挑選合适的人帶回王府,免于流放。”
話音剛落,下面響起一片嗡嗡聲,衆人還在張皇猶豫之際,一道喑啞的少年聲音第一時間穿透人群直達廊下:“世子選我!我會彈筝!”
宋黎高舉右手,拼着全身力氣數日來第一次開口,聲音雖然嘶啞,音量卻不低。
活命的機會就在眼前,他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抓住。
周圍犯人紛紛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是一貫的漠然和鄙夷,沒人流露出意外的神色。
站在身邊的孫管家瞥一眼宋黎,表情一言難盡,最終,只是不明意味地輕嘆一聲,垂下頭去,神色間是說不出的矛盾和糾結。
看起來,宋黎這個表現基本符合小少爺原本的人設,沒人覺出異常。當然,宋黎這會兒暫時也顧不上這茬兒。
臺階上,與許琛長着同一張面孔的鎮南王世子韓君孺淡淡瞥一眼宋黎,沖身邊一個中年男人點了點頭。那男人穿過人群來到宋黎面前,居高臨下看着他道:“跟我走吧!”
人群裏陸續又有人舉手,大都是青壯年男女,有擅長武藝的、擅長醫理的、擅長廚藝的、擅長女工的,韓君孺挨個看過,從中選了十幾個人,連同宋黎一起,帶到了外邊的廂房。
十幾名犯人進了廂房,逐個接受測試、篩選。世子顯然有備而來,帶的随從都是行家裏手,或現場比武,或專業問答,宋黎甚至眼睜睜看着這些人拿出絲線綢緞,讓一個女人當場裁剪、刺繡。
只是,從進了廂房,宋黎就被晾在一邊,眼睜睜看着別人答題、獻藝,通過的留下,淘汰的離開,直到最後一個人開始考核,世子和手下的人都沒往他這邊多看過一眼。
宋黎按下心焦,暗中觀察,發現這間屋裏并沒有古筝或其他樂器。難道對方根本沒打算招樂工?現場人太多,他找不到機會跟許琛說話。
最後一個犯人去留已定,宋黎正組織語言準備再次開口掙一線生機,卻見世子眼尾往他身上輕輕一掃,對手下人道:“跟牢頭知會一聲,屋裏這幾個人,今日便帶回王府。”
宋黎先是一愣,接着心口一松,居然就這麽留下來了?!喜悅之後,是更深的疑惑。別說當場獻藝,對方連問題都沒問過一個,為什麽會留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