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爺變家奴
第二章 少爺變家奴
算上宋黎在內,鎮南王府最終只留了七個人。
中年男人走到留下的幾人面前,聲音裏帶了一絲傲慢:“敝人王保,鎮南王府現任管家。從今日起,你們就是我鎮南王府的家奴,需聽從調遣,服從安排,如有違拗,當家法處置。”
王保這邊訓完話,手下人也跟監獄方面辦好了交割手續,牢頭拿着一本名冊進了廂房,解說完簽字畫押的規矩,清清嗓子,叫出第一個名字:“陳宜清。”
聲音落下,周圍一片寂靜,沒人上前,更沒人應聲。宋黎心有所感,趕緊擡頭,發現鎮南王世子眉尖微蹙,正不錯眼珠地盯着自己。旁邊的王管家、牢頭和其餘幾名犯人也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
宋黎馬上意識到,牢頭剛剛叫的,是自己這具身體原主的名字。看來,這些人全都認識原主!
他快步上前,略顯生疏地拿起毛筆,猶疑着看向名冊。牢頭見他半天不落筆,指尖點了點一處空白,不耐煩道:“快點,簽你自己名字下邊兒!”
幸好“陳宜清”三個字,只有“陳”字與現代寫法不同,也不算複雜,很少用毛筆、甚至從沒寫過繁體字的宋黎,慢悠悠照着名冊簽了名。
韓君孺淡淡掃一眼宋黎歪歪扭扭狗爬一般的簽名,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
簽完字畫完押,幾個新鮮出爐的家奴除去腳鐐,垂首弓腰出了監獄,一路跟着世子的馬車往鎮南王府走去。
剛才的簽名提醒了宋黎,從現在起,必須暫時抛開原名,牢牢記住,在這個世界,自己是“陳宜清”。
馬車在前方緩緩行駛,新生的陳宜清跌跌撞撞拼命保持平衡,努力讓自己跟上其他人的步伐。
可惜,這具滿是傷病的身體實在太過羸弱,沒法正确執行主人的意志。沒走多遠,他腳下一軟,徑直跌倒在石板路上。
陳宜清努力掙紮半天也沒能爬起來,擡頭望過去,所見皆是近期一直萦繞着自己的那些漠然與鄙夷,他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向誰求助。
隊伍前面的王管家聽到異動過來查看,見陳宜清一動不動趴在地上,微微皺眉,令手下将他扶起來,自己快步跑到馬車邊,隔着車簾跟裏面的人簡單交談了幾句。
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王管家回到隊尾,令手下人将陳宜清攙扶到馬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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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從車裏輕輕挑起簾子,露出其後俊美無俦的面孔,一雙幽黑的眸子帶了些許審視,在陳宜清臉上停留片刻後,淡聲道:“上來吧。”
陳宜清怔怔望着車裏的人,一時沒理解對方話中的含義。
一片靜默中,世子眉尖慢慢蹙起,王管家見狀,忙粗暴地架起陳宜清的手臂把人往車上推,口中嚷道:“世子讓你上車,還愣着幹什麽?”
陳宜清瞬間回神,手腳并用狼狽無比地爬進了馬車。
車內空間頗為寬敞,三面都有鋪着雲錦軟墊的座位。
陳宜清掃一眼自己破敗的囚衣和滿身塵土,自覺忽略了兩側空着的座位,斜斜癱在世子腳邊的車廂地板上。
韓君孺下意識往回收了收腳尖,掃一眼狼狽不堪的陳宜清,目光閃爍,唇角微微動了動,終究沒能吐出只言片語。
終于逮到跟對方單獨相處的機會了,陳宜清忍着痛擡頭看向世子,猶豫着開口:“許老師,您好……”
韓君孺眉頭慢慢蹙起,看向陳宜清的眼神裏滿是懷疑和戒備。
看清對方的神情,陳宜清知道自己試探失敗了,有些沮喪。轉念一想,許琛可是影帝!沒準他對自己還存着戒心,不想輕易暴露身份!
于是,他擺出自認最誠懇的面孔,再次開口:“許老師,您放心,我跟您是同時代的人,我還是您的忠實粉絲,您每部電影我都看過很多遍,不信您可以随便考我。”
韓君孺眉頭擰成一個疙瘩,他盯着陳宜清,神色晦暗不明,半晌才勉強開口:“你……可是在發燒?”
好吧,翻譯一下,這意思大概是:“你特麽在說什麽胡話?!”不愧是世家公子,罵人都十分委婉。
陳宜清審時度勢,只得暫時放棄試探,萬一真被當成精神病扔下車,事兒可就大了。
他勉強笑笑:“沒,您就當我什麽都沒說。”之後,兩人一路沉默,誰也不再看誰。
馬車在石板路上猛一颠簸,陳宜清身上的鞭傷被狠狠硌了一下,劇痛霎時襲來。
為避免打擾對方清淨,進一步惹人反感,他努力咬牙不讓自己發出痛哼,豆大的汗珠卻從頭頂不斷滾落。
韓君孺目光掃過陳宜清臉龐,眼神裏摻雜了一絲意外和困惑。陳宜清猜不透這眼神到底什麽意思,只裝作沒看到。
一路忍痛,車廂裏氣氛壓抑沉悶,時間便顯得格外漫長。在陳宜清的無限期盼中,馬車終于徹底停下。他匆忙爬下車,跟着其他家奴從偏門進了王府。
一行人來到議事房,王保招呼手下的小厮将其他幾個新來的家奴安排到合适的地方後,躬身告退,屋裏只剩下陳宜清和韓君孺。
陳宜清垂手彎腰,不敢再主動開口,只等對方發話。
對面的黑衣青年沉吟片刻,從衣袖裏掏出一個瓷瓶:“這是外敷的傷藥,你拿去用吧。”
陳宜清上前接過瓷瓶,模仿其他下人說話的語氣低聲道:“多謝世子殿下。”
韓君孺又道:“目前我府裏的職位,只有整理藏書閣和看守祠堂比較适合你,看你想去哪處?”
陳宜清愣怔片刻,突然反應過來,他之前當衆自薦,對方壓根兒就沒當一回事。是不需要樂工?還是不相信自己會彈筝?
現在讓他挑選的兩個職位,聽上去都是可有可無的閑職,說白了,就是想給自己安排個清閑省力的好去處。
瞬間,他對兩人之間的關系又恢複了些許信心。在不需要自己古筝才能、沒經過任何測試的前提下,對方不僅将人留下,安排了清閑工作,甚至還給了自己選擇的權利,這态度還不夠友好嗎?
想到這兒,陳宜清心情頓時明朗起來,急急往前一步,對韓君孺笑道:“多謝許老師出手相救,我真是您的粉絲,請您務必相信我。”
陳宜清這張面孔,此刻雖蒼白憔悴,仍具有極強的視覺沖擊力,再配上如春水初綻般純摯的笑容,突然往人身前這麽一湊,韓君孺不由呆了一瞬。
不過轉瞬之間,他已恢複鎮定,偏頭移開視線,身體下意識往後躲了躲,臉色也随之變得僵硬:“阿松!去請太醫過來!”
……又被當成病人了……不止如此,對方剛剛似乎還一臉嫌棄和避之唯恐不及……陳宜清無奈道:“世子殿下,我沒發燒,不用請醫生。”
韓君孺不悅:“那你能不能正常一點?休要再胡言亂語!”
看出對方真動氣了,陳宜清不敢再吭聲,只能唯唯稱是。
難道這人真不是許琛?……既然不是跟自己同時代穿越過來的許琛,為什麽要搭救自己?不對不對……對方救的……或許不是自己,而是原主!
如此看來,這位世子一定認識原主。只是,這一邊搭救、一邊嫌棄的态度,還真猜不出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韓君孺見陳宜清半天不出聲,催促道:“剛剛的問題你還沒答我。到底想去哪處?盡快給個準話!”
陳宜清略感無奈:“我以為世子殿下聽到了我的自薦……我的才藝是彈筝,我想做樂工。”
韓君孺微微皺眉:“樂工?你當真會彈筝?”
陳宜清忙道:“千真萬确!我的确會彈筝,還請世子殿下成全。”
韓君孺不解:“依本朝律法,樂工乃是賤籍,你不介意?”
“賤籍”二字提醒了陳宜清,他趕緊将自稱也改了:“小人既已落了奴籍,是樂工還是藏書閣小厮,又有多大分別?”
韓君孺若有所思地盯着陳宜清看了片刻,點頭道:“既然你執意要求,那便去王府教坊吧。希望你日後不會後悔。”
陳宜清彎腰拱手道:“多謝世子殿下成全,小人絕不後悔。”
待小厮将陳宜清領走,韓君孺徑直來到父親書房。
桌後的中年男人放下手裏的書本看向兒子,溫聲道:“你幾時回來的?人已經帶回來了?”
韓君孺拱手道:“回禀父親,我剛剛回府,人已經帶回來了。”
鎮南王韓兆安手撚胡須點點頭道:“辛苦你了,都按原先的意思安頓好了吧?”
韓君孺躊躇道:“算是……安頓好了……”
韓兆安眉峰一挑:“算是?”
韓君孺答:“父王原本的意思是讓他去藏書閣或者祠堂,但他自己堅持要去教坊,我只得遂了他的心願。”
“教坊?他一個少爺,去教坊能幹什麽?” 韓兆安忍不住蹙眉。
韓君孺道:“他自稱會彈筝,堅持要去教坊當樂工。”
“彈筝?大家公子,學音律多半也是學琴,沒聽過誰是學筝的。你聽說過他會彈筝嗎?” 韓兆安問。
韓君孺道:“我不曾聽說。不過,這人一向不務正業,他如此堅持,沒準在這種旁門左道上果真有所涉獵也未可知。
韓兆安疑惑:“他什麽時候竟這麽有主意了?再說,一個出身名門的公子跑去做樂工,成何體統?”
“父親,他如今已不能算名門公子了……他自己也說了,落了奴籍,做樂工還是做別的,沒什麽分別。”
韓兆安嘆息道:“也罷,那便随他去吧。不成器終究是不成器,好歹留條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