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見符咒

第十二章  又見符咒

馮習元灰頭土臉離開鎮南王府，又羞又惱，一些不好的往事也浮上心頭，心裏越發恨陳宜清恨得咬牙切齒。

想這小子合該是跟着全家一起死絕的命，當初看他可憐，真心實意教他識譜彈筝，沒想到最後居然靠着彈筝爬到自己頭上去了，教人如何能忍下這口氣？

世人都說，陳将軍一家之死，是當朝宰相李高暗中下的黑手。李高當初為絕後患，将陳家滿門都定了死罪，只陰差陽錯留了陳宜清一條命。主要也是看在這人懦弱無能、爛泥糊不上牆，留着也翻不起什麽大浪。

如今，這陳宜清看起來既不懦弱，也不無能，如果李宰相知道，自己居然留了個仇人家的狼崽子在這世上，該當如何？

想到這兒，馮習元不由興奮起來，将自己在京城的人脈關系檢點一番，還真找出條能跟李宰相說上話的門路。

陳宜清順利得到自由出入王府的權限，多一天都等不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王管家領了通行令牌，拿在手上翻來覆去，怎麽看都看不夠。

出去探查穿越之謎這件事，終于能正式提上日程。

目前他手頭唯一的線索，只有胸前那個鯨魚形狀的護身符。思來想去，他打算先去這個世界有護身符和符咒的地方碰碰運氣。

之前他跟阿良打聽過，在中夏都城上洛，大家公認護身符最靈驗的地方，是城西的五雲觀，五雲觀也是少數允許巫師自由出沒、集中給百姓蔔卦算命的地方。

定了尋訪目标，陳宜清其實也沒抱太大期望。畢竟，在宗教氛圍濃厚的古代，護身符很常見，會畫符咒的人也不少。這種找法，無異于大海撈針，他早已做好了長期奮戰的心理準備。

好不容易捱到教坊休沐日，陳宜清大清早起來洗漱收拾好，早飯都沒顧上吃就拿着令牌匆匆出了門。

走在上洛大街上，數月來首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氣，陳宜清感覺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

他跟路人打聽好路線，一路向着城西的五雲觀走去，絲毫沒留意到，從他出王府側門不久，身後就不遠不近跟上了一輛四輪馬車。

上洛是中夏都城，人口密集，街市繁華，雖然不能跟現代都市相提并論，但勝在古色古香，別有一番風味。

可惜，陳宜清并沒有對這個新世界表現出過多探究欲望。他心裏惦着事，穿行在上洛的大街小巷，一路左顧右盼，走馬觀花，注意力只朝着那些跟神秘主義沾邊的方向使勁。可惜民間禁巫，這一路都沒有什麽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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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條食街，四面八方飄來的香味刺激到他的味蕾，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早已饑腸辘辘。

四下掃視一圈，陳宜清停在一處糕餅攤前。小攤上賣得是花色各異、尚冒着熱氣的蒸糕。攤主是位年輕姑娘，見陳宜清駐足，忙過來招呼。

陳宜清伸出手指虛點了幾塊花色不同的糕餅，對姑娘微笑：“這幾種，各樣給我包一塊。”

姑娘對上他的笑容，臉微微一紅，抿嘴笑了笑，也不說話，利落地拿起麻紙按陳宜清的意思包好，雙手遞過來。

陳宜清一邊伸手接了，一邊下意識往身上一摸，整個人頓時都不好了：他渾身上下壓根兒沒一個銅板！

從前手機支付慣了，出門從來想不起帶錢。此時拿着已經打包好的糕餅，委實有點尴尬了。

陳宜清讪讪将手上的糕餅放回桌案，對攤主姑娘赧然一笑：“實在對不住，今日出門太急，忘了帶錢。這些糕餅……還得麻煩你收回去，我下次再來買。”

姑娘看着面色微紅的陳宜清，怔忪片刻，垂眼拿起那包糕餅往陳宜清懷裏一塞，含羞道：“這些糕餅送給公子了，還請公子不要食言，日後常來光顧才好。”

“啊？這怎麽行？我怎能白拿你的東西？”

姑娘急道：“不過是幾塊自家做的糕餅，不值什麽。公子不肯收，是嫌棄小女子的東西不好嗎？”

陳宜清忙道：“沒有沒有，姑娘別多心。那……多謝姑娘好意，我收下就是。說實話，我沒吃早飯就跑出來了，這會兒還真有點餓了。”

姑娘噗嗤一笑：“公子若不夠吃，再來找我拿就是了。”

“夠了夠了，多謝姑娘。我今日忙着趕路，下次一定再來買你的糕餅。”

陳宜清捧着蒸糕轉身離開，姑娘盯着他的背影送出去好遠，一臉神思不屬，不防攤前又站了一道黑衣人影。

姑娘轉頭看來人一眼，先是一驚，随之面色微微一紅，心道：今兒是什麽黃道吉日，接連有美如谪仙的俊帥公子光顧自家小攤，難道是平日在菩薩面前燒的高香靈驗了？

不過，跟剛才那位白衣公子言笑晏晏、如春風拂面般的氣度相比，眼前這位穿黑色錦袍的公子就顯得有點拒人于千裏之外了。

看這人蹙着眉尖半天不出聲，姑娘主動開口：“請問公子可是要買些糕餅？”

來人道：“不是。我來替剛才穿白衣服那人付賬，他欠你多少錢？”

姑娘忙擺手：“啊？不用不用，剛才那位公子忘了帶錢，糕餅是我送給他的，不用付錢。”

黑衣人面色不虞，從衣袖裏摸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案上，淡聲道：“這些算他的糕餅錢，不必找了。順便告訴你一聲，剛剛那人已經有主了，你不必再惦記，以後別随便送東西給他！”

姑娘結結巴巴漲紅了臉：“什麽？我……我才沒有惦記……公子你不要亂說話……而且，這些銀子……太多了！”

“沒惦記就好。”黑衣人說完漠然轉身，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四輪馬車，馬車以極慢的速度，朝着剛才白衣公子離開的方向駛去。

上洛不愧是都城，占地頗大，陳宜清徒步走了将近一個時辰，才走到五雲觀附近。

擡眼望去，這道觀坐落于一座山包上，一級級青色石階通向山門。臺階下，游人往來如織，道路兩側滿是蔔卦算命、售賣香紙的地攤。

陳宜清走到石階前，擡眼望了片刻，正打算擡腿邁步，忽聽身後響起一道輕柔婉轉的女子聲音：“公子，買個護身符吧。我的護身符很靈的，一定能保佑你旗開得勝，心想事成。”

這輕柔的話語，像當頭砸下一道悶雷，打得陳宜清渾身一激靈，僵立原地。好半天，他才緩緩轉過身去，怔怔看向眼前的女子。

剛剛女子口中這番言辭，陳宜清從躺在牢房地板上開始，就日以繼夜咂摸過千百遍，恨不得逐字逐句掰碎揉爛，期望能從中找出些蛛絲馬跡。

此時再聽到，除了稱呼略有變化，跟當初那個老太太說的話，簡直如出一轍。

眼前的女子約摸二十來歲，容色昳麗，身量苗條，身着白襖紅裙，滿頭烏發用一根紅色絲帶松松束于腦後，不簪釵環，不挂配飾。此刻，一雙格外清亮的眸子直視陳宜清，其中仿佛蘊藏了一股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雖然外表天差地遠，但陳宜清還是感覺到了某種熟悉的東西。尤其那雙眼睛，看過一次，便很難忘記，更不會混淆。

他低頭往對方手中看去，果然見女子手裏拎着一把花花綠綠的繡品挂件，與自己記憶中老太太賣護身符的畫面瞬間重疊。

半晌，陳宜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聲道：“你是誰？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女子眸光一閃，淡然一笑，絲毫沒有回避：“陳公子果然好眼力。”

陳宜清聞言瞬間失控，抓住對方雙臂怒道：“什麽陳公子？我不是陳公子！你快點放我回去！”

女子眼眸清冷，臉上表情紋絲不動：“陳公子，你我男女有別，授受不清，大庭廣衆之下，如此舉動，恐怕有些不妥。”

陳宜清頹然放手，厲聲道：“你快點說清楚，那護身符到底怎麽回事？！我怎麽才能回去？”

“陳公子稍安勿躁，小女子今日特意來此，正是為了你回去的事。你可還記得當初念過的符咒？”

“當然記得……不，不記得具體內容，但記得念過符咒這件事。那符咒到底怎麽回事？”

“你念過那張符咒，等于簽訂契約，魂魄穿越到這個世界。只有完成契約約定的任務，你的魂魄才能返回原來的世界。”

“你還敢說？！那符咒分明是你騙我念的！你居心叵測，未經我同意就強行簽訂什麽契約！我沒法相信你這種人，也不接受你這套說辭！”

女子淡然一笑：“你不信我，還有更好的出路嗎？”

陳宜清聞言一哽，肩膀跟着垮了下來。他偏過頭沉默片刻，內心逐漸恢複平靜。

是啊，不管這女人到底是何居心，自己已經魂穿到了這個世界，對方是除自己之外，唯一的知情者，也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除了聽她的，還能有什麽辦法？

對自己而言，第一次出門就遇到這女人，反而是種幸運。否則，不知道還得像無頭蒼蠅一樣漫無目的找多久……

陳宜清理智回籠，面色依舊冷硬：“那……我要完成的任務是什麽？完不成又會如何？”

女人道：“同上次一樣，我會給你一張符紙，你回去在無人處出聲念誦一遍，等同于接受任務。任務完成，你自然會得到返回原來世界的方法；完不成，你會永遠留在這裏。”

“如果我不念出來，不接受所謂的任務，又會如何？”

“不接受任務，跟完不成任務一樣，你會永遠留在這裏。”

陳宜清咬咬牙，狠聲道：“豈有此理！這根本就是霸王條款！到底是誰搞出得這些鬼把戲？是你嗎？你到底有什麽目的？又為什麽非得選我？”

女人笑道：“此乃天機，不可洩露，等你完成任務，一切自有答案。”

陳宜清審時度勢，伸手道：“先把符紙給我！”

“我早知道你會接受的。”女人輕笑一聲，将一塊折疊起來的黃色符紙遞給陳宜清。

陳宜清擡手就要打開，女人緩緩按住他的手背：“且慢，我剛剛說了，須得回去單獨一人時，方可打開。”

兩人僵持片刻，陳宜清悻悻然妥協，低下頭小心翼翼将符紙收進懷裏。等他擡眼，突然發現那女人已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