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速之客

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

填飽肚子,陳宜清仿似無意般問:“阿良,你有沒有見過巫女?”

“見過啊。以前在人家喪禮上見過,上次母親帶我去道觀請護身符時,也遠遠看到過。怎麽啦?”

“沒怎麽。我今天去五雲觀,遠遠見了一個巫女,有點好奇。不知道什麽樣的人才能成為巫女?她們原來也是普通人嗎?是從小拜師學的巫術?”

“這你都不知道?”阿良吃驚道,“巫師和巫女都有血緣傳承,天生就有那方面能力,後天的學習只是開發潛能、進一步提高而已。在咱中夏,普通人禁止學巫術,實際上也學不了,最多會點皮毛。偶爾有普通人家的小孩成了巫師,往上一查,基本都是上幾代裏面混過巫師血統。”

“哦……這樣啊……”陳宜清頓時有點沮喪,又有些不甘。

下午,他還是抽空去了趟王府藏書閣。

這是座兩層小樓,藏在王府花園一隅,周圍環境清幽雅致。邁入一樓,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厮正坐在椅子上看書,見他進來,慢悠悠放下書本過來招呼。

為掩人耳目,陳宜清先在音律、書畫類書籍前盤桓許久,趁那小厮不注意時,偷偷摸回上次找到巫書的位置。

埋頭翻閱了一圈相關記載,他不得不接受現實:巫師和巫女都是天生的,甚至連個體能掌握的巫術類別和水平高低,都有定數。

這小小的群體自成體系,靠給普通人算命、祈福謀生。他們游離于世俗之外,內部聯系也不緊密,不會輕易幹預彼此法術。

陳宜清想另找一個巫師解決問題的路子也基本被堵死了。

在後花園找了處無人的角落,陳宜清掏出懷中符紙,盯着看了半天。

巫女的話再次回響在耳邊:“我早就知道你會接受。”

陳宜清咧嘴苦笑了一下。的确,再多猶豫和糾結都沒用,接不接受,結果可能都一樣。但接受了,放手一搏,好歹還有那麽一線希望。

陳宜清朝周圍環視一圈,緩緩低下頭,對着紙條輕輕開口,鄭重念出了那行字:“令陳将軍滿門沉冤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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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完的一瞬,符紙不出所料自動燃燒起來。這次,陳宜清沒有失去意識,他雙眼一眨不眨盯着空中燃起的火苗,待符紙燒盡,居然沒留下一絲灰燼。

陳宜清盯着那團空氣發了一會兒呆,才慢慢返回住處。

阿良見他回來,忙道:“宜清,剛剛崔教頭來找過你。過些日子就是中秋了,這次中秋晚宴,你又被選中表演獨奏。你想想彈什麽曲子,想好了盡早去找崔教頭複命。”

陳宜清沉吟片刻,問阿良:“如果這次我仍表演筝樂獨奏,會不會有點單調?”

“單調?還好吧……你不是會很多新曲子嗎?”

陳宜清盯着阿良看了半晌,腦中靈光一閃:“有了!阿良,咱倆這次合作一曲吧,你吹簫,我彈筝,好不好?”

阿良的專長正是吹簫,他猶豫道:“行是行,可是,我不像你,會那麽多新鮮曲子,怕跟不上你的水準。”

“不會不會,我知道一首樂曲,特別适合在中秋晚宴上演奏,筝簫合奏尤其好聽。這曲子學起來一點都不難,回頭我将譜子寫給你,你看看就知道了。”

“好,我聽你的。你選的樂曲,定然又好聽又合适。”

另一邊,韓君孺房裏,眉清目秀的藏書閣小厮正垂手彎腰向世子回話。

“你确定他看得是跟巫術相關的書籍?”

“回世子,小人确定。他起初也在音律、丹青類書籍處停留過,但後來大半時間都在翻閱有關巫術的記載,在那裏停留了許久。不過,這次他沒外借,看完都放回原處了。”

“嗯……”韓君孺微微蹙眉,下意識用食指敲擊桌面,“這件事,你暫時不要跟其他人提起,包括父王。我自有計較。”

“是,小人明白。”

天氣轉涼,中秋臨近,陳宜清天天拉着阿良一起排練節目。

這次,他選的樂曲是筝簫合奏的《春江花月夜》。

這曲子古已有之,又經近人加工整理,曲調柔婉,節奏典雅,由筝、簫兩種樂器合奏,越發能顯出返璞歸真、悠遠恢弘的無窮意韻。

兩人合奏,比一人獨奏花的功夫自然要多些。除了要演奏好各自的聲部,還要磨合節奏、尋找默契。

好在他現在有獨立琴房,不怕別人打擾,定好曲目之後,便跟阿良不分晝夜勤加練習,力争達成最完美的效果。

前一晚臨睡前,陳宜清重新調整了聲部,迫不及待想試試效果,早上天剛亮便拉起阿良直奔琴房,連一向雷打不動的晨練都放棄了。

阿良被擾了睡眠也不生氣,乖乖跟着陳宜清起來排練。兩人一筝一簫奏得正起勁,琴房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還不到早膳時間,誰會這麽早過來?陳宜清詫異地打開房門,正對上一臉不虞的韓君孺。

屋裏兩人一見是他,異口同聲問安:“見過世子,世子早安。”

韓君孺目光淡淡瞟過房裏的阿良,盯着陳宜清蹙眉道:“你既申請了演武場的晨練時間,為何又不肯好好堅持?”

“啊?……我今日有事,臨時沒去。”陳宜清說完,覺得解釋得還不夠到位,忙補充,“我平日都好好堅持了的,只這一次沒去。”

“一次也不行!臨時有事?你能有什麽事?”

“……排練。”陳宜清不太有底氣地答。

“你平時排練時間還不夠多?難不成就差了早上這一時半刻?”韓君孺說着,又往阿良那邊掃過去一眼。

阿良被這涼飕飕的眼風一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莫名覺得,此時的世子,神情竟跟家裏與自己争奪父母寵愛的弟弟有些神似。

轉完念頭,又立馬覺出不妥。世子就是世子,怎能跟自家弟弟相提并論?自己當真是吓昏了頭。

陳宜清垂頭乖乖聽訓,心想,世子這心态,估計就跟眼看着親戚家熊孩子終于肯上進了,忍不住纡尊降貴親自上陣督導是一個道理。看這樣子,還挺嚴苛,連曠一天操都不許……

自己想抱大腿,只能好好表現了,于是唯唯應聲:“世子,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韓君孺臉色緩和少許,點頭道:“好,說話算數。不過,今日無故缺席,也總要有些懲戒,明日罰你練習射箭。”

“呃?……是。”陳宜清縮縮脖子,不敢有異議。

次日一早,陳宜清到演武場,見韓君孺一身黑色勁裝立在射箭臺邊,目光緊盯着這個方向,像是在專門等着自己。

陳宜清緊走幾步過去問了安。韓君孺淡淡掃他一眼,垂眼道:“随我過來。”

陳宜清走過去,韓君孺将手中比平時單薄了許多的弓遞給陳宜清:“這弓比較輕,适合初學。”

說完,又将自己右手拇指上象牙白色的一圈指環摘下來,套在陳宜清右手拇指上。

陳宜清手指太細,指環套上去明顯大了一圈,他盯着這粗粗大大、寬寬松松的東西問:“這是什麽?戒指?”

韓君孺輕笑一聲:“這是骨扳指,戴着拉弦,不易傷手。”

韓君孺張弓搭箭,示範了一遍拉弓的标準姿勢,示意陳宜清照做。

陳宜清覺得這套動作絲毫沒難度,畢竟在電視裏已經看過太多遍了。他一臉輕松将弓接了過來。

沒想到自己一上手,發現弓太沉,弦太緊,拼死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沒能将弓弦拉開。

心有不服,又努力試了幾次,弓弦也只微微張開少許。

韓君孺噙笑看了半天,慢慢走到陳宜清身後,左右手分別覆上陳宜清張弓搭箭的雙手,胸膛貼上對方後背,低沉醇厚的嗓音落在他耳邊:“不能只靠手臂的力量,雙腿要分開站直,腹部收緊發力,背部也要發力。”

陳宜清覺得耳朵麻酥酥直發癢,雙手和後背像燃起了一團火,灼熱的氣息讓這些部位變得越發僵硬和不受控制,臉頰邊帶着檀香氣息的溫熱呼吸更是将他整個頭面都染成了紅色。

好在心猿意馬、心神恍惚都只在一剎那。瞬息之間,他已深吸一口氣,理智迅速回籠,悄悄将身體往前挪了挪,心裏對世子頗有些怨念:怨不得人家糾纏你,自己長什麽樣心裏沒數?明知對方是斷袖還不知道保持距離?

不對!這人會不會是在故意試探自己?看陳小少爺死性改沒改?他心神一動,微微偏過臉一看,韓君孺果然目光沉沉盯着自己發熱的面孔,眼神裏含了一絲探究。

陳宜清心道好險,差點現了原形!旖旎心思立馬收拾了一幹二淨。他努力讓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弓箭上,按韓君孺要求挺直腰背,問:“這樣可以嗎?”

韓君孺聲音裏透出一絲喑啞:“比剛才好多了,我們一起拉弓試試。”

在韓君孺幫助下,陳宜清終于将弓弦拉滿,對準遠處的靶标“嗖”地一箭射出去,正中紅心。

韓君孺放開雙手,後退半步,輕輕鼓掌:“厲害啊,第一次射箭就正中靶心。”

陳宜清頓時無語……哄小孩呢?嘴上卻道:“世子休要取笑,這一箭分明是你射的。”

韓君孺笑道:“是我們一起射的。對于第一次射箭來說,你已經做得很好,相信假以時日,你自己也可以做到。”

随後,韓君孺又講了一遍動作要領,從站姿、手臂高度、腰胯力度、後背姿勢等,巨細靡遺。

陳宜清也聽得很仔細。剛剛一試之下,他已經對射箭産生了興趣,興許這就是埋在男兒骨子裏的熱血本能。

練完射箭,陳宜清仍堅持跑夠了每天的圈數,比平時略晚些才吃上早飯。

韓君孺在旁邊陪着打完了一套劍法,神清氣爽回了自己居住的聽風苑。

他沐浴收拾停當,正在書房練字,鎮南王身邊的小厮阿和急匆匆跑進來,喘着粗氣道:“世子,王爺讓我來通知你,前廳來了貴客,讓你速速換了衣服前去觐見。”

韓君孺蹙眉:“何方貴客?這麽一大早就跑來王府?”

阿和道:“是宰相李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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