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首次進宮
第十九章 首次進宮
等管事和阿坤走遠了,陳宜清悄聲問:“這馬叫紅影?我以前是不是見過它?”
韓君孺笑道:“嗯,紅影是皇伯父賜我的束發之禮,名字是我自己取的。不過,你從前可沒機會見它,今天是你們第一次碰面。”
陳宜清聳聳肩,看起來,自己是天生比較招動物喜歡。
既然紅影不排斥陳宜清,韓君孺在底下牽着,讓陳宜清騎上去試試。
誰知,紅影生得過于高大,陳宜清又是第一次騎馬,踩着腳蹬試了幾次,都沒能跨上馬背。紅影倒不急,溫馴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讓他試了又試。
倒是陳宜清自己先不好意思了,依依不舍道:“要不世子你自己上去騎吧,我在一邊看着就好。”
韓君孺笑了一聲,也不客氣,輕輕躍上馬背,伸出一只手道:“來吧,我帶你一起。”
陳宜清眼睛一亮,伸手握住韓君孺的手掌,踩着空出的馬镫,終于騎上馬背。
韓君孺指導陳宜清調整好坐姿,抓住辔頭,踩穩腳蹬,輕呼一聲:“駕!”紅影便如離弦之箭,輕快地射了出去。
陳宜清原本腰身挺直,坐得挺端正。紅影一跑,他便随着慣性不由自主往後靠去,整個人都貼在了韓君孺懷裏。
臉前的發絲随風不斷掠過面頰,引得人心癢難搔,韓君孺不由自主将手臂微微收緊了少許,下巴輕抵對方鬓側,一縷若有若無的淡香随風飄過,令他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
兩人一馬飛馳片刻,陳宜清逐漸适應紅影的速度,初次騎馬的興奮褪去少許,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兩人現在的坐姿似乎有點不大對勁,他整個人窩在韓君孺懷裏,跟那些騎車坐在男友前座的女生莫名相似。
他趕緊收起之前舒舒服服的姿勢,努力挺直腰背,盡可能讓自己脫離韓君孺懷抱。心裏暗想:大意了,韓君孺不會覺得自己是故意靠上去的吧?
胸前一涼,後面的人眼神一暗,雙腿稍稍用力夾了馬肚子一下,紅影心領神會,立刻加速急奔,前面的人一時不防,瞬間跌回了原來的位置。
就這麽急一陣緩一陣跑了許久,陳宜清飽受慣性原理困擾,想要坐直的努力全都白費。他沒法跟自然原理對抗,又不舍得放棄初次騎馬的快樂,只好另辟蹊徑重新想轍。
Advertisement
在紅影又一次緩下腳步之後,陳宜清半轉過頭道:“世子,要不咱倆換個位置吧?”
韓君孺微微蹙眉:“嗯?你不舒服?”
陳宜清眼神閃爍:“沒有,只是想換個位置,看看會不會更有意思。”
韓君孺勒停了紅影,笑問:“行,你想怎麽換?”
“我騎後面,你在前面,可以嗎?”
韓君孺笑了:“可以。你不用下去,等我下去之後,你往後挪一挪就行。”
陳宜清喜滋滋往後移了一人的距離,心想,這下終于不用像女朋友騎車了。
韓君孺重新上馬騎在前面,微微偏頭道:“扶好了。”陳宜清忙一手扶住身後的馬鞍,一手輕輕拽住對方半片衣襟。
等紅影小跑起來,陳宜清才發現,雙手這點支撐根本不夠,整個人搖搖欲墜,差一點就被甩出馬背。危急關頭,根本顧不上考慮韓君孺怎麽想了,趕緊伸出雙臂牢牢環住對方腰身。
騎在前面的韓君孺忍不住輕笑出聲,雙腿夾着馬肚子越發使力。紅影感受到了主人的雀躍,撒着歡越跑越快。
陳宜清一雙手臂越箍越緊,最後,整個人都貼在對方後背上,遠看起來,跟那些坐在男朋友機車後座的女生如出一轍。
回到聽風苑,天色已微暗,阿松正心急火燎在院門口打轉,一見兩人來了,忙迎上去道:“世子,你們可算回來了!宮裏來人傳口谕,等了半天不見你們回來,人都走了。”
韓君孺身為皇親,被宮裏傳喚是常有的事,他随口問:“哦?來的何人?找我何事?”
阿松急道:“不是找您,是來找宜清的!”
兩人聞言同時一怔,陳宜清茫然道:“找我?宮裏?”
韓君孺凝眉:“來人留口信了嗎?找宜清所為何事?”
阿松道:“來人是太樂坊的公公,說過些日子是淑妃娘娘生辰,娘娘想在生辰宴會上聽新鮮曲子,讓宜清明日起入太樂坊參加排練,準備新曲子為娘娘慶生。”
陳宜清一頭霧水:“淑妃娘娘怎會知道我?”
韓君孺臉色晦暗不明,沉聲道:“是李高,淑妃是李高之女。”
兩人相顧無言。陳宜清不知道這趟入宮是吉是兇,一頓晚飯吃得心頭沉悶郁滞。
用餐結束時,韓君孺溫聲道:“你不必擔心,明日我親自送你進宮,在宮裏托熟人照應着。萬一有什麽事,我會第一時間知道。”
陳宜清訝然擡頭:“啊?不用這麽大張旗鼓吧?我不過一個小小樂工,人家應該也沒興趣對我費多少心思吧?”
韓君孺糾正道:“是樂師。對方若沒多餘的心思,那最好不過。若有,我親自去送,量他們也要有所顧忌。”
陳宜清覺得有道理,點頭答應了。等回到自己房間,才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讓堂堂世子親自送一個家奴進宮,這上下關系好像有點錯亂了。
不過,想到鎮南王府和陳旻将軍的交情,也就釋然了。以兩家從前的關系,如果不是原主瞎作,韓君孺應當是把陳宜清當弟弟看待的,這種程度的關照應該不算什麽。
按阿松轉達的意思,淑妃生辰之前這段時間,陳宜清需要長住太樂坊參加排練。臨睡前,他随手打包了幾身換洗衣服和日常用品,梳洗過換好中衣,照例去給韓君孺彈睡前催眠曲。
穿中衣彈琴,是之前韓君孺要求的。按他的意思,彈完安神催眠的曲子之後,裏間外間直接入睡,免了多餘的幹擾。對這安排,陳宜清挺滿意,換掉古人繁冗的外衣,彈琴時也格外輕松自在些。
兩人穿着相似的月白色中衣遙遙相對,一個照舊盤坐在床榻上,一個則端坐筝前,低眉斂目,輕攏慢撚。
從明日起,便不能夜夜相對看對方彈琴了。韓君孺目不轉睛,将對面所有的動作與神情盡收眼底,一個細節也不願錯過。他甚至覺得,連今晚的樂曲,都比平日多了些纏綿悱恻,幽怨不舍。
筝音比平日延長了許久,引得阿松過來多添了一次燭火,韓君孺終于舍得開了尊口:“明日還要早起,今晚就彈到這裏吧,早些休息。”
次日,韓君孺果然早早起來收拾停當,共乘一輛馬車将陳宜清送到太樂坊門口。
太樂坊管事的劉公公見鎮南王世子親自來送陳宜清,心底暗暗吃驚,腰背越發弓成了蝦米狀,臉上的笑容堆到眼角都擠不下了。
他一疊連聲道:“請世子盡管放心,老奴一定好好安頓陳樂師,定不讓他受了半分委屈。”又笑眯眯對陳宜清道,“太樂坊裏有什麽不合适的,不管是東西還是人,陳樂師千萬別客氣,盡管來找我說便是。”
韓君孺不動聲色将一個荷包塞到對方手裏:“有勞劉公公。宜清少年無知,難免莽撞,他如今是我鎮南王府的人,但凡在宮裏有什麽不合适的地方,也請公公務必先通知我府上,咱們好商量着辦。”
劉公公谄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送走韓君孺,劉公公帶着陳宜清邊往太樂坊走,邊介紹情況:“宮裏的太樂坊,不算你,如今共有筝師二十四人,現下都歸謝首席管轄。你既是彈筝的,暫時也歸在謝首席名下,由他統一安排調遣。”
陳宜清揣度着問:“謝首席,是太樂坊的首席筝師嗎?”
劉公公笑道:“是啊,謝首席年輕有為,一手筝技出神入化,深得皇上喜愛。不管排練還是選曲,你只管聽他的,絕對錯不了。”
宮裏的太樂坊比王府教坊要大很多,每種樂器都有單獨的演練大廳。說着話,兩人已進了太樂坊的筝樂演練廳。
只見這大廳從前往後,整整齊齊排着長長兩列十三弦筝,每臺筝前都盤腿坐了一名樂師,此時正在齊奏同一首樂曲。
大廳中央過道上,一名青衣男子雙手背在身後,從後往前緩步移動,不時在個別樂工身後駐足停留片刻,偶爾出聲指點。
劉公公朗聲道:“謝首席,咱家打擾了。”
青衣男子聞聲回頭,看到兩人,立馬快步走過來,一雙桃花眼滿含笑意:“劉公公,辛苦啦,正盼着您來呢!”
陳宜清暗暗打量來人,發現這位首席筝師竟格外年輕,至多不過二十出頭,面如冠玉,眉似遠山,一雙桃花眼尤其惹人注目,一颦一笑之間仿佛飽含了無限情韻。
同劉公公簡單寒暄幾句,謝首席轉向陳宜清,頗有興味地上下打量他片刻,目光停留在陳宜清臉上:“這位便是鎮南王府來的陳樂師?”
陳宜清忙拱手道:“小人陳宜清見過謝首席,謝首席直呼小人名字即可。”
謝首席笑着拱手還禮:“在下謝知秋,久聞陳樂師大名,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既然陳樂師願意讓在下以名字相稱,在下便不客氣了。還請宜清也稱在下知秋,如何?”
陳宜清一呆:“這……小人跟謝首席上下有別,恐怕不大合适吧?”古代人不是最講究禮儀規範、尊卑有序什麽的嗎,這謝首席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呢?
謝知秋笑道:“你我二人同為樂藉,年齡相仿,筝藝尚未分出高下。我不過是早進宮幾日罷了,哪來什麽上下之別?你若不肯以名字相稱,便是不願同我親近,我也只好仍稱你陳樂師好了。”
陳宜清一時躊躇不決,一旁的劉公公輕輕拍了拍陳宜清手臂道:“謝首席這人是最好說話的,既然他不跟你見外,你直管叫他名字就是了。”
見劉公公也來幫腔,陳宜清只得答應下來,心裏卻有點不踏實:這人态度過分殷勤,好意也來得突然,屬實有點莫名其妙,別又是一個馮習元吧?
掰扯完了稱呼,謝知秋轉而問劉公公:“公公還沒給宜清安排好住處吧?”
劉公公道:“我想着,總得先見過謝首席,才好安排不是。您這兒要沒什麽吩咐了,我便帶人過去安排。”
謝知秋笑道:“不急。我想着,宜清來太樂坊只是暫住,不多久還要回鎮南王府。安排他跟別的樂師住一起,不光要騰挪地方,還要費心适應。我自己單住一間,房間足夠寬敞,不如就在我房裏多加一張床,讓宜清跟我同住好了。”
劉公公先是一愣,繼而眉開眼笑:“呃……啊哈哈哈哈,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既然謝首席願意為咱家分憂,咱家就不客氣了,這就着人去安排床鋪。”
陳宜清滿頭黑線,一時無語凝噎:你們……難道不該适當考慮一下問問我本人的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