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流湧動
第二十六章 暗流湧動
點完單,小二躬身退出去關上門,屋裏只剩下陳宜清和韓君孺兩人相對而坐。
韓君孺呷了一口茶水,擡眼問道:“昨天是誰帶你去制樂署找的黃師傅?”
陳宜清道:“是謝知秋。”
韓君孺牽了牽唇角,眼裏沒什麽笑意:“看來,你們關系挺好啊?”
陳宜清忖度着答:“嗯……知秋為人熱情,大小事情都願意幫忙,在太樂坊,我跟他關系的确最為親近。”
韓君孺輕哼一聲:“上下級之間,不該保持一點距離?”
陳宜清聞言一愣,這次,他明顯聽出對方語氣中的不悅,立刻想起,上次韓君孺誤會自己對晉王感興趣,似乎也順帶提到了謝知秋。
他趕忙辯白:“世子千萬別誤會,我跟謝知秋之間,只是純粹的同事關系,私下絕無更多牽連。我如今對男子……并無多餘的想法。”
說完,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對面的韓君孺,發現對方臉色依然很臭。
韓君孺沉着臉一言不發,陳宜清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跟着一并沉默。
他一再聲明自己已斷絕了龍陽之好,這自然是假話。但于他而言,跟真話也不差幾分。無論男女,反正他斷然不會在這個暫時停留的世界談戀愛、跟任何人産生不該有的感情糾葛,所以,跟沒興趣沒想法也差不多,所以心下倒是頗為坦然。
雅間裏氣氛一時有些沉悶,陳宜清借着上衛生間的機會出去透了口氣,剛走回門口,就聽樓梯口鬧鬧嚷嚷上來一夥人,當先一人驚呼:“宜清,你竟然在這兒,讓我一番好找!”
陳宜清偏頭看過去,居然是謝知秋領着一夥人走過來,顯然也是來這兒吃飯的。
他笑道:“這麽巧!你找我有事啊?今天可是休沐日。”
“沒事就不能找你啊?”謝知秋語氣裏帶了一絲嗔怪,“你原來不是答應過我,休沐日也可以去找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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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宜清笑道:“說了能,自然能。我就那麽随口一問。”
謝知秋滿意一笑:“其實,也不能算沒事。我昨晚回去細細一想,宮裏的師傅不肯做,咱們可以上外面來找啊。我多少認識一些民間作坊,咱們一家一家看過去,總能找到合适的。所以,我今兒上午迫不及待去鎮南王府找你,沒想到他們說你一早就出門了。”
“原來如此,倒讓你費心啦。我今天出門也是為這事兒,好在事情已經解決了,世子帶我找到了一位合适的師傅。”
“世子?他那樣的人物,居然會操心這等小事?真是沒想到啊。”謝知秋似笑非笑道。
“謝首席沒想到的事兒,多了去了。”陳宜清還沒來得及答話,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他連忙轉身,發現韓君孺已經拉開雅間門站在了身後。
謝知秋忙拱手行禮:“見過世子。小人失言,還請世子見諒。”謝知秋身後一幫公子哥兒也紛紛朝韓君孺見禮。
韓君孺沖他們點點頭,目光轉向陳宜清:“菜已經上齊了,你是吃飯,還是繼續在這兒閑聊?”
謝知秋笑笑,對陳宜清道:“宜清,那先不打擾你吃飯了。飯後我們這些人約了蹴鞠,你要不要一起去?”
“蹴鞠?”那不就是踢足球嗎?陳宜清雙眼不由一亮。他是大巴黎的忠實球迷,自己也喜歡踢球,這古代世界的足球什麽樣,他還挺好奇。
不過,他是跟着韓君孺一起出來的,主仆身份在這兒擺着,不可能自己随意做主,便将征詢的目光投向對方。
陳宜清眼中一剎那的亮光,自然沒逃過韓君孺的雙眼,他抿了抿唇,淡聲道:“你想去便去。”
陳宜清喜道:“謝謝世子!知秋,那我吃完飯跟你們一起去踢球,哦不,蹴鞠。”
“那你吃完就過來找我們吧,我們定了那邊的大雅間雲海閣。” 謝知秋說完,發現剛剛還急着去吃飯的世子,此時倒不急了,背着手站在門邊,定定看着自己。
他愣了愣,福至心靈,躊躇道:“世子……要不要同去?”
謝知秋話一出口,旁邊跟他一起來的同夥紛紛以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向他:韓君孺那是什麽身份?什麽做派?怎麽可能跟他們這幫樂師和普通官員家的纨绔子弟一起蹴鞠?
先不說出身、門第這種實打實的差距,只論處事風格,韓君孺跟陳宜清那兩位死去的哥哥才是一路人,都是京城乃至全國都赫赫有名的青年楷模。而他們這些成天跟樂師混在一堆的公子哥兒,基本都被劃入不學無術型,雙方壓根兒不會有任何交集。
在衆人驚疑的目光中,韓君孺微微颔首:“好。”
除了謝知秋和陳宜清,在場所有人全部大驚失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斷用眼神互相交流:“沒聽錯吧?沒看錯吧?大名鼎鼎的鎮南王世子要跟咱們一起蹴鞠?!”
韓君孺輕咳一聲道:“那咱們先各自吃飯,飯後在雲海閣會合。”
謝知秋看了眼面前這間雅間門上的“同心閣”三個字,抿了抿唇,帶着其他人離開了。
兩人進屋落座,韓君孺要笑不笑地看向陳宜清:“純粹的同事關系?私下絕無更多牽連?”
陳宜清面色微微發紅,沒來由的底氣不足:“……世子信我,今兒真是巧遇……”
韓君孺目光順着陳宜清微紅的面頰看到下巴、脖頸,突然垂下眼睫,聲音也溫和了許多:“信你……吃飯吧,菜要涼了。”
桌上菜色極為雅致,陳宜清不自覺連吃相也變得越發斯文。韓君孺之前聲稱餓了,此時倒吃得很少,大多數時候都在看對面的人吃。同心閣裏氣氛莫名有些粘稠,也不知是陳設的緣故,還是純粹心理錯覺。
雲海閣裏,倒是一片觥籌交錯的笑鬧聲,唯有謝知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有點後悔邀請了韓君孺。
只是,當時那種情況,無論出于基本教養和社交禮儀,還是礙于對方的身份,自己都不好不問。韓君孺用那樣的眼神看着自己,雙方又都是聰明人,佯裝不知是真的有點難。
其實,他當時心裏還隐隐有點好奇,韓君孺真的願意為了陳宜清而放下身段,加入這個他從前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群體嗎?
對方篤定的一聲“好”,讓他的心髒都忍不住跟着微微一顫。看起來,韓君孺投入的程度,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啊。
旁邊一位公子舉杯笑道:“沒看出我們謝樂師面子還挺大啊,居然請得動鎮南王世子。來,在下深表佩服,敬你一杯!”
謝知秋苦笑一下,起身沖對方舉了舉杯,一言不發将酒幹了。
另一人道:“我好久沒見陳宜清了,沒想到他經過那麽一番事,反到越發神采飛揚,竟像是比從前還要好看了幾分。”
“是啊。他如今身份一落千丈,反倒能跟韓世子一起外出吃飯了?以前不是風聞倆人不大合得來嗎?”
“可見傳言不足信。我要是世子,我也願意跟他一起吃飯。不說兩家關系怎麽樣了,這麽個大美人坐對面,看着就很下飯啊!”
“你未免也太健忘了吧?這人容貌雖說挺美,不過這為人……啧啧……”
“嗨!不就是膽小懦弱、貪生怕死嗎?說實話,我也怕死,要真遇上這種事,還真說不好會怎麽樣呢。”
“人家現在可不光是美,聽說他彈筝技藝十分了得,是吧,知秋?”
謝知秋點點頭道:“當今之世,無出其右。”
“嚯,這麽厲害?”
“連知秋都這麽說,那肯定錯不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有幸聽他彈奏一曲,美人美曲,想想就過瘾啊!”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人家現在可是太樂坊的紅人,都是給皇上、娘娘彈曲,哪能輪得到你?”
“哈哈哈,我就想想,想想還不行嗎?”
謝知秋在一旁默默聽着,沒做解釋。其實他知道,陳宜清為人謙遜和氣,絲毫沒少爺脾氣,更不會恃才傲物。這些人如果真提出讓他彈奏一曲,他一定不會拒絕。
伺候同心閣的小二來宣雲樓不過大半年光景,此前從未見過陳宜清。今兒見了對方樣貌,心裏暗暗稱奇,始終猜不透這位來客身份,心裏直犯嘀咕:這一黑一白兩位客人,看服色、配飾,像主仆;看面容、氣度,像兄弟;看這選的雅間和兩人之間的氣氛,又像……
得得,趕緊打住,這另一位貴客可是鎮南王世子……出色的職業素養,讓他全程都沒流露出絲毫異樣,言談自若,仿佛兩個男人選同心閣共進午餐,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一頓飯伺候下來,陳宜清吃得舒心自在,韓君孺也格外滿意,臨走時多給了他些打賞。
跟随謝知秋等人來到蹴鞠場地,陳宜清舉目一望,頓時無語,這跟他想象中的足球場差別有點大呀。
場地兩頭壓根兒沒有球門,只在中間攔着一道長方形的大網,大網靠上方的位置有一個圓洞。
他以前只聽人家說足球在古代叫蹴鞠,以為兩者差不多,現在看起來,差別似乎不小。
陳宜清正盯着那圓洞發呆,謝知秋走過來問韓君孺:“世子,您看,咱們這些人怎麽分隊合适?”
韓君孺淡聲道:“我跟宜清一隊,其他人随意。”
謝知秋抿着唇點點頭,沒做聲。
韓君孺要笑不笑:“怎麽,有意見?”
謝知秋微微颔首,唇角跟着一勾:“不敢。”
呵呵,不敢……韓君孺淡然一笑。就算你心不甘情不願,那又如何?有些時候,身份地位這種東西,該用還是要拿出來用的。
陳宜清覺出這兩人說話暗藏機鋒,氣氛有些古怪,心裏暗想:世子對謝知秋果然還是有些偏見,只是,不知是因為馮習元說了壞話,還是自己原先的名聲連累了他?
趁其他人忙着分組,陳宜清湊近韓君孺,低聲問:“世子,這個……要怎麽玩?”
韓君孺有些意外地偏過頭去:“這也忘了?”
“嗯。”
韓君孺覺得有點好笑:“看你那麽積極,以為你都記着呢。要知道,你從前可是個中好手啊。”
陳宜清臉頰不覺微微一熱。陳三少爺正事兒不行,吃喝玩樂倒挺拿手,在韓君孺眼中,應該就是個最最典型的纨绔子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