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紅衣少女

第五十二章  紅衣少女

回驿館的馬車上,陳宜清心事重重,若所有思。韓君孺坐他身旁笑道:“怎麽?風頭都出到敵國來了,還不開心麽?”

“我在想,那皇帝匆匆結束宴會,會不會跟疫情加重有關?”

“嗯,有這種可能。回驿館之後,不妨側面打聽一下。”韓君孺臉色也跟着嚴肅起來。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沒經歷過瘟疫,只在史書上讀到過,所以起初并沒什麽切身感受。但是,看陳宜清極為在意的樣子,心裏也不免擔心起來。

他想,也許,陳宜清在另一個世界曾遭遇過瘟疫,并且留下了非常不好的體驗。否則,以這個人的韌性和适應能力,不會如此驚慌。

驿館房間裏,韓君孺叫住送完東西準備出門的小厮,很随意地問:“你們這兒的大街上,怎麽人人臉上蒙個帕子?是什麽緣故?”

小厮神色一慌,支吾道:“許是……許是近日風沙有些大,防風用的吧。”

韓君孺冷嗤一聲:“你當我是傻子?大夏天的,哪來的風沙?以往春天來你們這兒,黃沙漫天,也沒見誰臉上蒙過東西。”

小厮吓得一哆嗦:“小人只是瞎猜……小人真不知道,還請世子殿下不要為難小人。”

韓君孺無奈地揮了揮手:“行了,你出去吧。”

一旁冷眼旁觀的陳宜清緩緩走過來:“看來,上頭下了封口令,不想讓我們知道真相。是怕我們恐慌?還是擔心影響不好?”

“大約兼而有之吧。疫病總歸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那北海皇帝又是個好面子的,不想被我們嫌棄或者看了笑話。看來,換個人也問不出什麽結果,不如我親自上街去打探一番?”

“不行!你瘋了?”陳宜清眉頭一擰,瞬間顧不上說話的語氣是否與身份相稱。

“嗯?敢對世子出言不遜,我看是你瘋了才對吧?”韓君孺挑了挑眉,兩邊唇角翹得厲害,聲音裏的笑意掩藏不住,“去問問怎麽了?你這麽不安,若不早點問明白,怕是連覺都睡不安生了吧?”

陳宜清讪讪摸了摸鼻子,甕聲道:“太危險了,你去街上,怎能知道自己打探的人有沒有傳上疫病?很多疫病,早期根本沒有任何症狀,但傳染性卻極強,貿然出去,很容易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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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得倒挺多……那便不去了,等明日再找機會。實在不行,幹脆直接問那宇文澤好了。北海人最重誠信,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兒,諒他也不好意思說謊。”

陳宜清笑了:“嗯,倒是個主意。”

第二天用過早膳,中夏來的使臣直接被帶到一處圍場,安排他們跟北海武士一起圍獵。說是給他們放松筋骨,活動身體。照陳宜清看來,分明是想趁機顯擺自己的武力才是正題。

中夏這邊準備上場的,是韓君孺和幾名侍衛長。幾個人此刻正騎在馬上對着場邊的固定靶子練習射箭,找手感。

陳宜清無所事事,也溜溜達達騎着匹性子溫馴的馬兒遠遠瞧着。他出發之前才跟韓君孺學會了騎馬,這一路上偶爾也棄車騎馬練習過幾次,但畢竟不夠熟練,不敢湊到射箭的人跟前添亂。

正看得入神,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圍獵尚未開始,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呆在自己該在的位置上,什麽人這麽放肆?還是說又有急報?

陳宜清下意識偏頭看過去,就見一匹白馬馱着一團火紅的影子朝自己這邊急奔過來,堪堪在離自己一匹馬身位的距離剎住,自己□□這匹紅馬慌亂地往後撤了幾步,頭揚得老高,竟是一副轉身想跑的架勢。

陳宜清忙雙臂使力拉緊缰繩,用自己不太熟練的技術手忙腳亂将紅馬勒住安撫好,這才有空擡頭去看那團紅影。

白馬上,是個年紀跟自己相仿的少女,長發束在頭頂,穿一身紅衣,濃眉大眼,皮膚白皙,面部輪廓清晰,容色妍麗。此刻那少女正笑吟吟瞧着自己,一臉好奇和探究的模樣。

見陳宜清終于看向自己,少女揚了揚眉毛,聲音極清亮:“喂,你就是那個中夏來的樂師?”

“呃……正是在下。你是……”

那少女像沒聽到他的問話,自顧道:“昨天在宴席上彈什麽英雄姐妹的,就是你?”

“嗯,是我。”陳宜清一邊小心答話,一邊心裏暗自揣測:在皇家圍場肆無忌憚策馬奔馳,說起話來也沒大沒小,這女子身份估計不一般,既然對方不肯說,自己留點神不得罪人就是了。

那少女顯然沒那麽多心思,眼裏帶着笑,直管問自己關心的問題:“你當真覺得,女子也能當英雄?”

陳宜清正色道:“當然,女子生來聰明才智并不比男子少,道德水準也不比男子低,自然可以當英雄。歷史上,就有代父從軍的女英雄木蘭,她上戰場立了戰功,當了将軍,那還不算英雄嗎?”

紅衣少女吃驚地瞪圓了雙眼:“當了将軍?這麽厲害?你快給我講講呗!”

陳宜清沒想到,這女孩子看着出身高貴,竟像沒讀過多少書。只好把這現代三歲小兒都聽過的故事,又細細給這位番邦少女講了一遍。期間大約是少女的白馬湊太近的緣故,陳宜清□□的紅馬不安地又往後撤了幾步

那女子大約看出陳宜清在馬上并不自如,很貼心地道:“你不常騎馬吧?不如我們下來聊?”

陳宜清微微有些錯愕。怎麽,聊這麽多還沒盡興?這女孩兒也太自來熟了吧?他确實騎在馬上久了有點不舒服,便跟着對方一起下來。

那少女打發兩匹馬溜達着去吃草,自己拉着陳宜清尋了片樹蔭下的草地席地而坐。

聊了半天還不知道這姑娘身份,陳宜清忍不住再次發問:“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對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宇文雁,大雁的雁,你叫我阿雁也可以。你叫什麽名字?”

宇文……陳宜清心下一凜,忙起身拱手道:“你是……公主吧?陳宜清不知公主殿下駕到,多有失禮,還請公主殿下恕罪。”

宇文雁嘟嘴不滿道:“剛剛才覺得你這人說話有趣,甚合我心意,怎麽這會兒又迂腐起來了?什麽公主不公主的,咱們草原上交朋友,才不問什麽身份!”

“好吧……那,北海國當今皇帝,是你什麽人?”看宇文澤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不像會有這麽大的女兒。

“他是我親哥,同父同母那種。”宇文雁渾不在意道,“咱們不說什麽皇帝公主的了,好好聊回天好不好?你再給我說說你們中夏還有什麽女英雄?”

陳宜清瞧着眼前興致勃勃的公主,靈機一動道:“我們中夏歷史上,還有一位平陽昭公主,也是了不起的女英雄。”

宇文雁果然激動起來:“還是位公主?快講快講!”

陳宜清便将平陽公主組建娘子軍、鎮守娘子關的故事講了一遍。

宇文雁雙目灼灼,言語中帶着興奮和不滿:“平日裏,他們總說我是女孩兒,這不讓去,那不讓幹。以後,我就把這位公主的故事說給他們聽,憑什麽人家能上戰場,我不能?我騎術很好,箭法也精,我也可以的!”

陳宜清頓感不妙,要讓宇文澤知道自己幾句話就把他親妹妹撺掇上戰場,豈能饒了他?忙找補道:“那個……其實……也不一定非要上戰場,還有很多女子在文學、書法、經商這些方面,都很厲害的。有位夫人,跟他丈夫一起研究化……藥學,是當時世上成就最高的人。”

陳宜清苦口婆心,奈何宇文雁明顯對其他方面沒什麽興趣,只盯着上戰場打仗這事兒問個不停,陳宜清只好刻意轉移話題:“你這麽喜歡英雄,那你們北海最厲害的英雄是誰啊?”

宇文雁歪了歪頭思索道:“北海最厲害的英雄啊……除了我大哥,當然是木赤将軍。不過,我覺得他倆都比不上你們中夏的陳将軍。”

陳宜清心下一驚:“你說的陳将軍,是指……”

“就陳旻将軍啊,還能有誰?可惜被宇文澤這厮給坑死了。”宇文雁略帶不屑地撇了撇嘴。

呃……陳宜清聞言一哽,不知該怎麽接話了。在中夏,就算是親兄弟姐妹,也沒人敢直呼皇帝的名諱。這姑娘倒挺虎,不光直呼其名,還能說出這麽離譜勁爆的話……

愣了一會兒,陳宜清心底微微一動,試探道:“你說的坑死……是什麽意思?”

宇文雁大笑起來:“你這人怎麽磨磨唧唧的?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兒,有什麽不敢說的?不就是宇文澤派了兩個細作過去,跟你們中夏人一塊兒坑陳将軍,說他裏通北海,然後就被你們那位皇帝給判了死罪。這事兒我可不喜歡了,打不過人家就用這種手段。從那之後,我大哥在我心裏的地位都下降了不少呢。”

“那兩個細作,如今人在哪裏?還繼續讓他們當細作?”

“當然不會啦!他們本來是我哥身邊的暗衛,派去中夏鬧了這一出,面容和身份都暴露了,當然是帶回國好好藏起來,好像還按時供給他們銀錢呢。”

陳宜清大着膽子問:“藏起來?能藏哪兒呢?”

宇文雁雖然單純,但并不傻,她偏過頭眯了眯眼,笑容斂了多半:“幹嗎?你很好奇啊?這種事兒,我怎麽可能知道?”

陳宜清摸了摸鼻子:“哈哈哈,也是啊。只是有點好奇,随便問問,你別在意。”心裏又想起另一樁事兒,“我在你們龍盛大街上,看到好多人臉上都蒙着帕子,是不是有疫病流行?”

宇文雁眼神黯淡下去:“是啊……這病流行了有一兩個月了,最近越鬧越兇,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

“那……到底是什麽樣的病呢?”

“大夫也說不清到底什麽病。生病的人起初只是皮膚上有一點潰爛的小傷口,但傷口會越來越深,越來越大,最後紅腫化膿直至潰爛,病人全身發熱,高熱不退久了,便會……死去。”

“所有病人都會死嗎?”

“倒也沒有……也有一些人挺過幾輪高熱,傷口便會慢慢好起來。但這病最可怕之處在于,傳染性很強,凡是近距離接觸過病人的,大多逃不過,很多大夫都染上了。所以……現在大夫緊缺,治療效果也很差,有的病人剛出現一點潰爛,就會被家人送出去自生自滅……”

“大夫一般都怎麽治療的?”

“好像也沒什麽有效的法子……太醫說,傷口不能見水,不能見風,所以都是塗上厚厚一層草藥,用白布層層疊疊嚴嚴實實包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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