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峽谷遇襲
第五十八章 峽谷遇襲
從車隊駛入中夏國境,韓君孺便格外戒備起來。車前的簾子不再輕易放下,以便随時觀察前車動靜。
暮色四合,這一隊車輛人馬仍在狹窄的山谷道路上踽踽前行。
邊境地界人煙稀少,城與城之間相距甚遠,并不是每個夜晚都有城池和驿棧供他們歇腳。今晚,顯然也是一個需要在荒野裏安營紮寨的夜晚。
韓君孺細細觀察過四周地形,遲遲沒有下令就地紮營,身邊的侍衛長也沒請示、催促。雖然天色漸黑,已不适合繼續前行,但有經驗的都能看出,這兒不是個理想的營地。兩邊是高山密林,中間道路狹窄,這種地方,最适合伏擊。
山谷一眼望不到頭,韓君孺心下微微有些焦躁,命侍衛們點起火把,加強戒備。
陳宜清輕輕按了按他的手背,無聲表達安撫。實際上,他心裏同樣不安。
這次帶兩個北海細作回去,等于把想要翻案的心思擺在了明面上,對方決不會坐以待斃。就算那些信件并不能指認幕後主使,但這種事,一旦開場,後果便難以預料,從對方的角度考慮,自然是越早出手越好。
前方探路的侍衛回報,整個車隊走出這段山谷,至少還需要兩個時辰。韓君孺點頭道:“兩個時辰便兩個時辰,大家今晚辛苦一點,加快腳程,務必走出去,明日可以多休整些時間。”
話音才落,就見前面那輛馬車突然加速奔跑起來。
韓君孺不由一怔,他的命令還未正式發出,前面就已經自動心領神會了?
倏地,他雙眼一眯,往那輛馬車兩側的護衛看去,近處的幾名護衛突然像被什麽東西勾住一般,紛紛往左右兩側摔下馬去,驚得後車的幾匹馬長聲嘶鳴起來。
“快!馬上攔住它!”他火速下令,車旁的侍衛和侍衛長立馬追了上去。他自己卻呆在車上沒動,只伸手将兩側的窗格拉緊關嚴,往車門邊挪了少許,手裏握緊佩劍,凝神戒備。
陳宜清盯着前方近乎狂奔起來、越跑越遠的馬車,急道:“咱們要不要追上去?”
“不!他們的目标恐怕不止那兩個人。”陳宜清瞬間明了,韓君孺留下來是為了保護他。
果然,兩側密林裏無聲無息沖出許多黑衣人,直奔他們的馬車而來。車外的侍衛們已經奮不顧身厮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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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君孺指揮的這些手下,分工明确,條理清楚,剛剛前車出現意外,竟沒有一窩蜂趕上去,依然各司其職,各負其責。負責前車安保的前去追擊,負責後車安保的依然護在他們這輛馬車兩側。
整個車隊已亂成一團,到處都是嚎叫聲和武器相擊的叮當聲。韓君孺一手揮劍刺翻一個沖到馬車前的黑衣人,一邊起身沖後面大喝:“所有文官、仆從卧倒車廂,不得妄動!”
陳宜清也縮小面積躲在車廂角落,盡力不給韓君孺添亂。他雖然體力不錯,但從沒拿過武器,更沒學過一招半式,出去只有挨打的份兒。想起上次強行出頭惹出的亂子,更是一動也不敢動了。
前面那輛馬車和追上去的護衛遲遲不見蹤影,可以想見,一定也跟他們這邊一樣,陷入了重圍。
陳宜清想過對方可能會沿途劫人,但萬萬沒想到,敵人竟張狂至此。
他們這一隊人馬,乃是奉了皇命的使節,裏邊有許多朝廷命官,雖說品級不高,但人數卻不少。車隊才一入國境,就遭遇如此大規模的伏擊,對方這行動實在稱得上膽大妄為。聽外面的厮殺聲,對方竟是毫不留情、以命相搏的架勢。
陳宜清凝神細聽了片刻,懸起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在他們後面,阿松等幾個貼身小厮乘坐的馬車那邊幾乎沒什麽動靜,想來,更後面其他使節和文官乘坐的車輛應該也無大礙。
所有黑衣人和侍衛都集中到了他們這輛馬車周圍。木質車廂上丁零當啷,刀劍聲不絕于耳,幸好廂體夠厚,才暫時沒被武器穿透。
馬車早已停在原地不動,車夫那邊已經許久沒有發出過任何動靜。想到那笑容憨厚、木讷少言的中年漢子可能已經罹難,陳宜清心裏萬分難過。
外面打鬥聲越來越近,連揮動刀劍時發出的“呼呼”風聲都能聽到,但兵器相撞的聲音卻逐漸稀少。
忽的,外面突然徹底安靜下來,韓君孺粗重的喘息聲突兀地傳入耳中,令陳宜清心髒瞬間緊緊揪起。車廂不遠處傳來一個男人沉悶的聲音:“世子殿下,我等無意冒犯尊駕,只要您交出身後車裏那人,我等立刻撤退,絕不再傷其他人一分一毫。”
韓君孺冷哼一聲,咬牙道:“廢話少說,有種就來!”
雖然這話氣勢不減,陳宜清還是敏感聽出,韓君孺要麽體力不支,要麽已經負傷,恐怕已是強弩之末。外面沒有打鬥聲,說明其他侍衛或者被對方控制住了,或者已經重傷或犧牲。
那男人聲音平緩,幾乎不帶任何情緒地輕嘆了一聲道:“世子殿下,您這又是何苦?眼下形勢,我等勢在必得,您頑抗也是無用,不如給彼此一個臺階。”
陳宜清忙低聲道:“世子,不如……先讓我出去穩住他們,沒拿到想要的東西,量他們暫時不敢動我,你回去再想辦法救我……”
韓君孺卻壓低聲音道:“別說廢話,将外袍脫了!”
陳宜清一愣之下,下意識便按照對方的意思,将身上繁複的外袍除去,只剩裏邊一身短打衣褲。本來還想再勸,就聽韓君孺朗聲道:“把人交出去,也不是不行,但你們萬一言而無信,繼續對其他人不利呢?”
對方呵呵一笑:“世子殿下多慮了。我等此行,無非兩個目标。一個已經得手,剩下一個,也近在眼前。對您,對其他使臣,我等當真無意冒犯。”
“行吧……那你們往後退遠一點,我把車裏的人送過去,立馬帶其他人離開,你們不得再出手阻攔。”韓君孺語氣裏像是隐隐透出幾分無奈。
“那是自然。”荒山野谷,再無第二條道路、第二個救兵,那蒙面黑衣人頭領絲毫不擔心韓君孺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下令手下往後撤了十步。
韓君孺回頭對車廂裏的陳宜清道:“宜清,出來吧!”
陳宜清緩緩起身撩起車簾,韓君孺踩着踏板伸出一只手牽住他,慢慢将人帶出車廂。二人目光相接,看到韓君孺眼中的堅定懇切,陳宜清心底忍不住微微一顫,遲疑一瞬,還是微不可察地沖對方點了點頭。
下一秒,韓君孺左手揮劍割斷最左邊那匹馬與車廂連接的繩索,右手攬在陳宜清腋下騰空躍起,二人雙雙跳上馬背,韓君孺雙腿奮力一夾,□□的馬兒便向前疾馳而去。
領頭的黑衣人目眦欲裂,大聲怒喝:“放箭!快放箭!”
手下人紛紛張弓搭箭,一個聲音猶豫道:“頭兒,是世子在後面……”
“放箭!快他媽放!出了事有上頭擔着!”他一邊怒吼,一邊搶過旁邊人手中的弓箭,朝遠去的兩人一馬射去。
箭矢如急雨般從二人身側“簌簌”飛過,韓君孺裹緊雙臂将身前的人牢牢護住,雙腿狂夾馬腹不斷加速飛馳,更多的箭支落在馬後,勢頭也漸漸落了下去。
飛馳片刻,陳宜清發現身側已沒了流矢飛箭,暗暗舒了一口氣。誰知,這口氣還沒松到底,他全身突然僵住,後背上的溫熱霎時變得滾燙,還帶着一股令人極度不安的黏膩潮濕。
他緩緩回頭,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摸了自己後背一把,顫聲道:“……世子,你受傷了?”
“……沒事……繼續跑……他們還能追上來……”韓君孺雙手仍牢牢箍着人,頭卻慢慢垂到了陳宜清肩頭。
“……不行……不行……停下!必須停下!你的傷需要處理!”陳宜清看着自己滿手的鮮紅,聲音從顫抖變成了歇斯底裏。
韓君孺雙手雙腳仍不肯洩勁,馬兒還在持續奔跑。陳宜清偏頭,聲音重新變得虛弱而哽咽:“……求你了,世子……停下來……”
“……現在停下……我們都得……死,既然已經對我出手……他們只會……只會更加……無所顧忌……”
陳宜清努力偏過頭,一只手顫抖着在韓君孺臉頰、頭發上胡亂撫過,他下意識想幫對方減輕傷痛,可是,這樣的動作,根本毫無意義,後背上的潮濕越來越甚,也越來越涼,一如陳宜清此刻的心髒。
□□的馬兒一聲嘶鳴,突然減速。陳宜清倏然回頭,赫然發現前方又是一隊人馬攔住了去路。馬上的人不再黑衣蒙面,個個穿着中夏正規軍服,軍容肅穆,隊伍嚴整有序。
陳宜清登時心下大喜,沖前面大聲喊道:“救命!救命!我身後是鎮南王世子,出使北海的主使大人,他受傷了,快來人救救他!”
領頭的青年武将唇角淺淺浮上來一層笑意,沖手下一人擺手道:“你,快點,馬上去救鎮南王世子!” 那手下領命朝韓、陳二人疾奔而去。
那青年武将又轉頭沖另一員手下招招手,那人騎馬湊上前來,他附在對方耳邊低語幾句,手下立馬應道:“是!屬下明白,請曹将軍放心!”
話音一落,這名手下立刻回身整隊,帶着這批人馬中的大多數,朝着陳宜清和韓君孺來的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