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渝市

第 1 章渝市

楔子

“砰”一聲,藍禾把手裏的酒杯,用力往牆壁上一砸,玻璃瞬間四分五裂,粉碎的玻璃渣散落在地板各處,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響,杯裏的紅酒印在白色的牆壁,順勢滴落,像紅色的眼淚在流淌。

“對不起對不起,你是只會這三個字嗎?”藍禾怒火攻心,猛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傅韞,氣急敗壞的大吼:“我最讨厭從你嘴裏聽到這三個字。”

“那你想讓我說什麽?”傅韞的火氣也上來了,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直接對着她吼了出來:“我有資格說什麽?”

他也不好受,他也不想這樣,她還非要逼他。他只是希望她能過的好。

藍禾搶過傅韞手裏的杯子,丢在矮桌上,因為太用力,酒有些撒了出來。

将右腿一擡,整個人直接跨坐在傅韞腿上,倆人一下就貼的很近,藍禾倆手撐在他的肩膀上,悠悠的看着他,眼裏全是怒火,失望道:“傅韞,你就是個混蛋,騙子,膽小鬼。”

眼底猩紅一片,藍禾右手攥緊拳頭,憤怒地錘打了傅韞肩膀好幾下,像失去理智般大聲控訴他:“前不久還信誓旦旦的跟我承諾,說這兒永遠是我家,你永遠不會不要我,說我沒結婚前,你不會考慮談戀愛結婚的事。這才幾天啊?你就要趕我走,等我走了,你就可以跟漂亮姑娘相親,談戀愛結婚生孩子。”她好像吼累了,聲音慢慢變的越來越小。

“你騙我,我讨厭你,你就會忍我生氣,我最讨厭哭了,你卻總讓我哭,我恨死你了。”越說情緒越激動,眼淚從眼角滑落,止都止不住,一滴一滴全落在兩人的手背上。

傅韞在她靠近的那一秒,怕她坐不穩,下意識的伸出一只手圈住她的腰,讓她坐的離他更穩更近一些。

“你別哭啊!你一哭,我就更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傅韞用手給她擦眼淚,心疼地看着她,心裏軟的一塌糊塗:“乖,不要哭。”

“我也不想哭,可我忍不住,我心裏難過。”藍禾抓着傅韞給她擦眼淚的那只手,放在自己心髒的位置:“哥哥,我這裏難受的快要死掉了。”

她悲傷的看着他,眼淚不停的掉:“你為什麽要這麽膽小?為什麽不勇敢一點?為什麽要裝作看不懂我的心意?為什麽要趕我走?為什麽不問問我的想法就自己做決定?為什麽不要我?你為什麽啊?”

“禾禾。”傅韞不知道該說什麽,此刻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髒痛的跟什麽似的,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本意不是這樣的。

傅韞溫熱的手掌貼在藍禾的心髒上,他感受到了她心髒跳動的頻率,也看到了她眼底的失望、委屈、難過和無助。

Advertisement

他突然就後悔了,後悔因為爸的那些話,就這麽對她,讓她哭的這麽傷心,讓她這麽難過。他明明最心疼她,最舍不得她難過,結果到頭來卻是他害的她傷心哭泣。

“你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叫過我了。”藍禾把傅韞的手拿下來,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拉開一點倆人的距離,用從未有過的認真看着他:“傅韞,如果你真的不要我,真的要趕我走,真的要跟別人談戀愛結婚,那我就走,回黔市回英國,去哪都可以,我讓你這輩子都找不着我。你知道,我從不虛張聲勢。”

——————————————————————

正文開始

渝市的夏季炎日幹燥,酷暑難耐,氣溫高達40多度,熱的讓人心裏發慌。

即使已經傍晚,天黑透了也沒能涼快一點,還是躲不開嚴重地氣的熱浪侵襲。

藍禾下高鐵後,拉着行李箱上了出租車,跟司機師傅報完地址後,就一直拿着手機回消息,她今天剛辭職,走的匆忙,有很多消息和郵件還沒來得及回複處理。

司機師傅很熱情,問她是放假來渝市玩,還是出差?

藍禾打字的手停下,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思付良久,深吸一口氣,說了句:“回家。”

司機師傅偏頭看了她一眼,小聲嘀咕:“姑娘口音聽着不像本地人啊?”

藍禾笑了笑,沒說話。

處理完郵件,藍禾放下手機,扭頭看向窗外,渝市的夜景依舊這麽美,山水環抱,燈火輝煌。

這是她出生的地方,從小長大的城市,離開七年,變化很大,她真的很想念這兒。想念這裏的故人,這裏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樹。

如今終于回來了,忍不住想多看幾眼。她知道,她很愛這座城市,這裏有獨屬于她的回憶。

沒開一會兒,藍禾就感覺到車子速度越來越快。不禁在心裏感嘆,司機師傅這車速也太快了,好幾年沒坐,還真有點不适應。

渝市的出租車在全國那可都是出了名的快,還被戲稱為“黃色法拉利”“飛車”等。可惜西站還沒開通輕軌,不然寧願擠一點,也不願坐這“黃色法拉利” ,速度太快了,一般人真承受不住。

藍禾手掌按住心髒,試圖減緩這種感覺。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車,拉着行李箱站在馬路邊,感覺胃裏一陣翻滾,快要吐出來,緩了好一陣兒,才感覺舒服一點。

翻出手機裏之前保存的地址,拉着行李箱一步一步的往對面小區走。因為沒來過,小區又很大,沒有門禁卡,在門口就被保安大叔攔住,登記完了才放她進小區。

保安大叔看她拉着行李,問她:“姑娘來找誰?”

藍禾愣一下,過了幾秒,才低聲說了句:“我哥。”說完感覺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已經很久沒有說過“哥”這個字了。

小區太大了,藍禾分不清方向,拿着手機上的地址給保安大叔看:“大叔,地址上的三單元602怎麽走?”

保安大叔熱情的指了方向:“往前,到了岔路口左轉。”

“謝謝大叔!”收起手機,藍禾跟他道謝。

大叔有些疑惑:“你哥的家你不知道怎麽走?沒來過嗎?”

藍禾不知道怎麽回答。

低聲說了句 :“沒有。”再次道了謝,拉着行李箱往小區裏走。

等藍禾站在三單元602的門口,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後了,她盯着大門上的門牌數字看了好幾分鐘,神情有些發愣,也不知在想什麽。

看了一圈兒,發現沒有安裝門鈴,藍禾深呼一口氣,有些忐忑地伸出手,輕輕敲了兩下門。

那“砰砰”兩聲,像她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藍禾很緊張,緊張到剛剛敲門的那只手都在輕微顫抖,另一只手緊緊地抓着行李箱拉杆,連呼吸都忘了,忐忑不安中,又隐隐有些期待。

等了兩份鐘也沒見有人來開門,鼓起勇氣又敲了兩下。

還是沒人。

從衣服口袋裏拿出手機,藍禾翻出地址,認認真真一個字一個字的查看,沒有錯,就是這兒。再看眼時間,晚上十點多,這麽晚還沒回家?

是在忙工作嗎?還是搬家了?

這個地址,是藍禾兩年前從英國回來後,偷偷瞞着媽媽查的,她一直保存在手機裏。兩年的時間,确實有可能不住這兒了。

藍禾這一整天,早起收拾行李,去公司辭職,中午又匆匆忙忙往高鐵站趕,因為是當天臨時訂票,票早賣完了,開了搶票包才搶到了一張站票,在車上站了兩個小時,下了車又馬不停蹄地一路找過來。

天氣這麽熱,飯都沒吃上一口。早就累的不行,餓的前胸貼後背。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兒,他家裏居然沒人。

站在燈光昏暗的樓道裏,藍禾狠狠呼了一口氣,氣餒又挫敗,還有一點難過和委屈。

倒也沒有走的打算,藍禾想再等等,試試運氣。萬一他不是搬家,只是還沒回來,如果她就這麽走了,錯過了就太可惜了。

一屁股坐在超大號的行李箱上,摸出手機,低頭玩小游戲。

剛玩沒幾分鐘,隔壁603的門開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提着個塑料袋走出來,看樣子是出來倒垃圾的。

她沒見過藍禾,瞧小姑娘提着行李坐在門口,疑惑的看了兩眼。

藍禾站起身,禮貌地跟她點了點頭,開口詢問:“奶奶,你知道住這家的人是姓傅嗎?”

老太太停下腳步,不放心地問:“你是他什麽人?”

“我哥之前住這,我很多年沒回來過了,不知道他搬家沒有。”

老太太放下心來:“我剛搬來不久,不知道他姓什麽。不過住這的确實是個年輕小夥子,模樣長得很好,好像是個醫生。”

“嗯,是他,謝謝奶奶。”聽到老太太的形容,藍禾眼睛一亮,她很肯定,住這的就是她想找的那個人。

老太太到完垃圾回來,見藍禾一個人坐在門口,小姑娘看着有些可憐,熱情地邀請她去家裏坐:“姑娘,去我家等吧!醫院忙,小夥子經常很晚才回來。”

不想麻煩別人,藍禾禮貌拒絕:“不用,謝謝奶奶,我就在這兒等。”

“好吧!”老太太從家裏給藍禾拿了瓶水,還說有事可以敲她門。

喝了口水,藍禾徹底放下心來,松了口氣。

心想:“等等他好了,反正他總要回家的。”

藍禾很肯定,他不是夜不歸宿的人。

終于,快淩晨一點的時候,藍禾一巴掌死勁拍在自己胳膊上,打死了一只吸飽血的超大號蚊子。才聽到電梯口傳來聲音,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正往這邊來。

整整四個小時,他終于回來了。

修長白皙的腿已經被蚊子咬了七八個包,一大片紅紅的大疙瘩。藍禾O型血,從小就招蚊子。中途被咬的實在受不了,還用房子主人的生日試了密碼鎖,可惜不對。把生日反過來再試了一遍,還是不對,她猜不中他的密碼。

腳步聲越來越近,藍禾心裏緊張的不行,把之前在腦子裏演練好的開場白忘的一幹二淨。大腦一片空白,心跳非常快,僵硬的站在那,兩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腳步聲的方向。

狹長幽靜的走廊,男人身高腿長,皮膚偏白,刀刻斧鑿般剛毅的臉龐,英氣十足的劍眉,深邃如潭的眼眸。穿着白色襯衣,黑色西褲,正緩緩向自己走來。

傅韞連續值了兩個夜班,今天又被安排上了三臺手術,最後還得加班寫病例。累的腰都直不起,頭暈眼花,腳步虛浮。

快到家門口才發現站了個人,是個姑娘,個子很高。穿着白色T恤,黑色牛仔短褲,白色的帆布鞋,紮了個丸子頭,皮膚白到發光,看着有些熟悉。

寂靜空蕩的走廊,頭頂的白熾燈照在身上,顯得人越發不真實。

等他走近一點,看清姑娘臉的時候,傅韞眯着的眼睛瞬間睜大,身體僵硬,停下腳步,一動不動的站在那,滿臉震驚的看着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姑娘。

标準精致的鵝蛋臉,彎月眉,大大的杏眼,小巧秀挺的鼻子,粉嫩飽滿的櫻唇,眼睛裏閃着盈盈淚光,漂亮的不像話,特別是右眼角下方的褐色淚痣,更為她整張臉增添了一絲妩媚。

就是看着怎麽比以前瘦了很多?沒好好吃飯嗎?

兩人對視良久,漫長到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遠。

“你怎麽回來了?”滾了滾喉結,傅韞發出的聲音帶着輕顫,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那個姑娘,慢步向他走來,似乎像是消散了時間的空間的距離。像是回到七年前,她還沒走,他們還住在一起,她會每天用軟軟糯糯的嗓音叫他“哥哥。”

藍禾幾乎是在看見傅韞的一瞬間,眼眶就紅了。這些年的想念牽挂,委屈和難過一瞬間都湧上心頭。

忍不住走上前,撲進他懷裏,雙手用力緊緊地抱着他,側臉貼在他的胸口,極度依賴的姿勢,眼淚一顆一顆的掉了下來。

藍禾哭的泣不成聲,眼淚止都止不住:“哥,我好想你。”

傅韞也在錯愕中用力回抱她,抱住這個哭的撕心裂肺的姑娘,抱住她才驚覺,她不在的這些年,自己過的如此凄涼。

聽不見她的聲音,看不到她的人,不知道她的消息。這種感覺不會要了他的命,像是把他的心挖空了,讓他的世界從此一片灰暗。

七年了吧!他們有七年沒見了。

她走的時候17歲,如今24歲了。變化很大,長高了變瘦了,也漂亮了。沒什麽變化,依舊還是他的妹妹。

當年媽媽把她帶走,他們就徹底斷了聯系,再也沒見過。不知道她的消息,也不敢打聽她的消息。只是有時能從爸爸口中聽到一兩句關于她的消息。

媽媽把她帶到黔市去了,不知道她們住在黔市什麽地方?她考上大學了,不知道考上的是哪所學校?聽說她出國了,不知道去的是那個國家?不知道她還會回來嗎?不知道她會不會想起他?不知道她會不會恨他?

開始一兩年還能聽到一些消息,到了後面,消息越來越少,爸也不再提。

只是有時逢年過節,爸爸喝了酒後會念叨兩句,“也不知道禾禾長高沒有?在黔市過的開不開心?中秋節有沒有吃月餅?國慶長假有出去玩嗎?元宵節有沒有吃湯圓?不知道禾禾出國還習慣嗎?”

再後來,就連爸也不再念叨,只是經常晚上一個人抱着酒杯,坐在椅子上。看着黑黑的夜色,殘缺的月亮,一看就是一整晚。

他有時也會看,看着看着,就在心裏想:“這破月亮有什麽好看的,她那裏能看見嗎?她過的好不好?媽有沒有逼她學琴?她現在長成什麽樣子了?有沒有長高一點?是不是變漂亮了?生活開心嗎?”

還有好多好多問題,統統都沒有答案,只有拼命抑制住的思念。

如今她回來了,站在他的面前,抱在他的懷裏。他才覺得他的世界,真正有了色彩,不再灰暗。

輕輕地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頭發,覺察不到地暧昧,嘆息一聲,緊緊把她抱在懷裏,眼眶濕潤。

傅韞輕聲問她:“怎麽找到這的?”

因為哭的稀裏嘩啦,藍禾的聲音斷斷續續,傅韞聽的模模糊糊,根本沒聽清她在講什麽,只聽清了兩個字:“媽媽……”

不重要了,什麽都不重要,她能回來,不管怎麽想的,不管她想做什麽,他統統都覺得無所謂,她能回來,能站在他面前,還在他的身邊,他就覺得足夠了。

一直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害怕她又會像每次在夢裏那樣消失不見。等藍禾哭的沒那麽大聲,情緒穩定了一點,傅韞一只手摟着她,另一只手松開,用寬大的手掌輕拍她的背,低緩輕柔又磁性的嗓音:“怎麽回來了?”

“找你。”藍禾說話都是哽咽的哭聲。

“那……還走嗎?”傅韞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手臂在下意識的收緊。

勒的藍禾有些喘不過氣,也沒舍得推開,甕聲甕氣地說:“暫時不走了。”

只是暫時嗎?

傅韞沒敢問出口,沒關系,能再見到她,能呆在他身邊,一天或是一小時,他都覺得滿足。

輕輕松開懷裏抱着的藍禾,看到她哭紅了眼,淚痕挂在臉上,鼻涕都快流出來了,像只可憐的小花貓。

沒有任何嫌棄的從口袋裏翻出紙巾,傅韞給藍禾擦鼻涕,抹眼淚。溫溫柔柔的嗓音,輕聲安慰她:“乖,不哭了。”

擦幹眼淚,傅韞牽起藍禾的手,嗓音很啞:“先進屋,我們回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