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不記得昨晚何時睡着的,起床已經快十點,藍禾這兩天心情好,睡的比之前多,也沒有再失眠。
洗簌完,剛出卧室就聞到了烤面包的味道,傅韞家是開放式廚房,藍禾一眼就看見傅韞站在竈爐旁,穿着圍裙,手裏拿着筷子,低頭擺弄鍋裏的食物。
這個點能在家裏看見他,藍禾有點兒意外,眉梢染上驚喜:“你今天不上班嗎?”
“輪休。”傅韞頭都沒擡。
沒在意他的态度,藍禾又問:“醫生不是很忙嗎?”
“醫生也是人。”
撇了撇嘴,藍禾拖長語氣“哦”了一聲,又說:“我們晚上出去逛逛吧!我都好久沒有看過渝市的夜景了。”
“嗯。”傅韞把弄好的早餐端到吧臺,叫藍禾過去:“先過來吃早飯。”
拉開傅韞對面的椅子坐下,剛烤好的面包片看着很有食欲,藍禾咬了一大口,滿足地眯了眯眼:“黃油烤面包,巧克力牛奶,蟹柳滑蛋,茶葉蛋,都是我愛吃的,你還記得。”她嘴裏的食物還沒咽下,說話聲音含糊不清。
傅韞沒什麽情緒地“嗯”了一聲,低垂着眉眼。
眼饞傅韞盤裏的太陽蛋,藍禾膝蓋碰了碰他的,等傅韞看過來,眼神示意他:“我想吃你的太陽蛋。”
“不是不愛吃煎的?”傅韞疑惑,她小時候不吃煎蛋,所以才沒弄她的。
“你這看着挺有食欲的,想試試。”藍禾眼巴巴地看着他。
沒說什麽,傅韞把餐盤遞給她,藍禾覺得奪人所好不太好,主動給他剝了顆茶葉蛋放:“不占你便宜,咋倆交換。”
接過茶葉蛋咬了一口,傅韞垂下頭,無聲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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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不舒服?”傅韞看她吃飯老是用手揉眼睛,沒幾秒就揉一次。
藍禾嘆氣:“有點兒癢,可能是發炎了。”昨天隐形眼鏡戴久了,又大哭了一場,她起床就感覺眼睛不大舒服,又癢又紅。
“不要一直揉,手上細菌多。”傅韞看着她,輕聲道:“先忍忍,吃完飯我給你看看。”
藍禾聽話不揉了,忍了兩分鐘,實在是癢的受不了,正準備擡手揉一下。
傅韞快一步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捏在掌心。身子探過吧臺,俯身靠近她,頭低下來,另一只手捏住藍禾的下颌:“手別碰,去沙發,我給你看看。”說完立馬轉身,去拿眼藥水和棉簽。
“躺我腿上,臉對着我。”端坐在沙發上,傅韞拍拍藍禾的肩膀,讓她躺下:“我看看。”
聽話地靠過去,藍禾把頭發撈起來,鋪散在傅韞腿上,人跟着躺下去,閉上雙眼。
扶正藍禾的腦袋,傅韞低下頭,大拇指和食指掰開她的右眼,仔細看了看,又掰開左眼看。
傅韞一低頭,藍禾就感覺頭頂的燈光被遮住,四周暗了下來,一股熟悉好聞的味道撲面而來,好像把她全身牢牢包裹住。
把兩只眼睛都認真檢查一遍,傅韞低聲開口:“眼睛全是紅血絲,右眼嚴重發炎了,我先給你滴點眼藥水,待會兒好好休息,睡一覺。”
舒舒服服的躺在傅韞腿上,藍禾感受着久違的溫暖,整個人懶懶散散的,閉着眼睛輕聲回應:“嗯。”
“這兩天注意點,先別戴隐形眼鏡,也別長時間玩手機,避免用眼過度。”傅韞弓着身體去拿茶幾上的棉簽,因為藍禾躺在他腿上,他沒叫她起來,只是把上半身壓的更低,伸長手去拿,身上的T恤垂下來,碰到了藍禾的鼻尖。
在傅韞上半身壓下來的瞬間,藍禾就睜開了雙眼,盯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白色棉布,慢慢地又越來越遠,然後是傅韞帥氣好看的臉。
拿出兩根棉簽,傅韞剛低下頭,就撞上藍禾正直勾勾的眼神,心跳不自覺慢了一拍。
以為她嫌他動作太慢,傅韞加快手上動作,低頭跟她解釋:“眼角有白色殘留物,我先用棉簽清理幹淨。”
心跳有些快,藍禾又把眼睛閉上了。
“睜眼。”擰開眼藥水的瓶蓋,傅韞輕輕拍了拍藍禾的左臉。
眼藥水滴不進去,藍禾眼睛太敏感了,一直不停的眨,導致眼藥水全滴在睫毛上,眼下濕漉漉的一片。
“別怕,眼睛看着我。”傅韞上半身壓低,大拇指和食指控制住藍禾的右眼,不讓她閉上,輕聲哄她:“馬上就好,很快。”兩人離的太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對方臉上。
弄了好一陣,才終于把兩只眼睛弄完,藍禾躺在傅韞腿上,閉着眼睛感受涼意,冰冰涼涼的,好像沒那麽癢了。
拿過茶幾上的紙巾盒,抽了幾張,輕輕擦拭藍禾臉上的水漬,傅韞動作很溫柔,擦完臉,還順手幫她理了理額頭上淩亂的發絲。
“就這樣讓我躺會,不想動了。”藍禾覺得傅韞身體熱烘烘的,躺他腿上很舒服,連着心裏也暖乎乎的。
“嗯。”
不知道傅韞在幹嘛!藍禾只聽到頭頂上方,傳來他低低的氣音,困意也跟着來襲。
藍禾躺在他腿上躺好一陣兒,好像沒有起來的打算,傅韞低頭看了她一眼,呼吸均勻綿長,猜測她可能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快睡着時,藍禾感覺有人拍了拍她的臉,是傅韞的聲音:“起來,去卧室睡,這樣睡容易感冒。”
“不想動,讓我躺會兒,你別說話了。”嫌棄傅韞吵到她了。
傅韞不讓:“不行,空凋溫度打的低。”
“那你給我拿毯子蓋一下。”
“你躺我身上,我怎麽拿?”
藍禾此刻只想睡覺:“那不蓋了,我不冷。”
“我冷。”
“不想動。”藍禾閉着眼睛,死皮賴臉的讨價還價:“讓我躺會兒嘛!”
“不動也得動。”傅韞無情的抖了兩下腿,提醒她下去。
“我不想睜眼,眼睛還是不舒服,要不你把我抱回卧室,好不好?”藍禾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她的語氣像是在跟他撒嬌,無意識地擺動腦袋,往傅韞大腿根那蹭了蹭。
傅韞喉嚨“哼”了一聲,身體瞬間僵硬,雙手控制住藍禾的頭,不讓她再動,語氣聽起來有點急:“別動。”
等緩了一口氣,傅韞才開口:“起來,自己去卧室睡,你躺了這麽久,我腿麻了。”說着還輕輕拍了拍藍禾的頭,催促她:“快點。”
聽見他嫌棄的語氣,藍禾“噌”地一下坐起身,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睛還是很紅,兇巴巴的吼他:“煩死了,真小氣,躺一下怎麽了?要你命啊?”說完立馬穿上拖鞋,大步往卧室走。
傅韞僵硬地坐在沙發上,看着藍禾氣沖沖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麽,隔了好久,才站起身去浴室。
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二點,藍禾把窗簾拉開,外面豔陽高照,陽光刺眼,“刷”一聲,又趕緊把窗簾拉上。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藍禾感覺眼睛好像沒那麽癢了,去浴室裏的鏡子前看了看,還是有點紅,但你早上好很多,晚上睡前再滴點眼藥水,應該明天就能好。
剛走出卧室,藍禾就看見一個身材微胖,面容慈祥,年紀大概在四五十的阿姨,拿着吸塵器,在客廳打掃衛生。
對方也看到了突然出現的藍禾,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停下手裏的工作,笑眯眯的主動跟她搭話:“你是禾禾吧?餓不餓?小傅剛才跟我交代,說等你醒了,讓我問問你,要不要吃什麽?”
“我不餓?謝謝阿姨!他人呢?”藍禾愣了愣,才開口回應,眼神下意識尋找傅韞的身影,沒看見人。
“小傅在客卧,你去找他吧!待會兒餓了跟阿姨說,阿姨給你弄好吃的。”阿姨很和藹,很愛笑,讓人備感親切。
看着阿姨臉上的笑容,藍禾受到感染,點了點頭,甜甜的嗓音,笑着說了聲:“好的,謝謝阿姨。”
來到客卧門口,藍禾沒敲門,直接推開了房門。傅韞站在床邊上,手裏拿着深灰色的被罩,正準備套上。
聽見動靜,傅韞下意識回頭,看見是她,不怎麽在意地回過頭,繼續套被單,背對着她問:“醒了?眼睛好點了嗎?”
“好多了,不癢了。”藍禾走到傅韞跟前:“你在幹嘛?”
垂着頭,傅韞下巴點了兩下:“套被單。”
“我幫你吧!我知道怎麽弄。”藍禾伸手拿過被單,幫着他一起弄。
“你會?不嫌麻煩?”
聽他一說,藍禾很興奮的開:“這個我知道,在黔市和英國那幾年,媽媽的腰不好,她的被套每次都是我弄的,我……”話沒說完,就止住了嘴,她突然意識到,他們倆之間好像不适合說這些。
手上動作沒停,系完一個角後,有點尴尬的偷瞄了一眼,傅韞表情沒什麽變化,手上拿着枕芯,正認真地把枕芯塞進枕套裏,好像剛才她根本沒說話。
藍禾邊系繩結邊偷瞄他,發現他确實沒受什麽影響,才稍稍放下心來。
“媽的身體還好嗎?”傅韞冷不丁的開口。
藍禾愣住了,她沒想到傅韞會主動開口,問媽媽的身體情況,更沒想到他還會叫“媽”。
畢竟他口中叫“媽”的這個人,這些年重來沒有提起過他,好像在這個世界上,他沒有存在過。
就算有時藍禾不小心提起,媽媽也會憤怒地讓她閉嘴,情緒激動到大聲訓斥她:“跟你說過很多遍,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你是不是聽不進去?我最後再說一遍,這輩子都不要提,我不想聽到關于他和傅光明的任何消息。”
其實很多時候,藍禾都覺得傅韞很無辜,明明不是他的錯,可是所有人,總是會不分緣由,把錯誤怪罪到他身上,明明他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
藍禾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傅韞可憐,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會心疼他,會想要保護他。
還很小時候,有一次他們在大伯家過夜,她可以睡傅沁的房間,裏面有漂亮的公主床,而他卻沒有房間,沒有床鋪,只有陽臺上,一張廢棄的舊沙發。
他小學想要一雙足球鞋,回家跟媽媽說,媽媽找借口,說他踢足球會弄的滿身臭汗,全身髒兮兮的,拒絕了他。
有一次,他不小心打碎了大伯的玻璃煙灰缸,大伯很生氣,直接一巴掌扇在他臉上。他不哭也不鬧,只是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撿地上的玻璃渣。
他初中的時候,他們逐漸長大,男女有別,需要單獨的房間,家裏沒有多餘的空房,媽媽就讓他住校,還會特意囑咐他,讓他平時不要回家。就算後來爸爸做生意,賺了很多錢,買了大房子,有很多空餘的房間,媽媽也沒提過讓他回家住。
雞腿永遠沒有他的那份,其實也不只是雞腿,而是所有好的東西,都沒有他的,大人們每次,總是會習慣性的,分給她和大伯的小女兒傅沁。
被所有人刻意的忽視,冷漠的對待,他卻永遠不哭不鬧,不争不搶,永遠在謙讓,在妥協。
小時候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大伯和大伯母總是對他很不好,很不公平,明明是他們的親生孩子,放在爸爸媽媽這養不說,對他也總是很冷漠,什麽好的東西,都留給小女兒,潛意識裏,好像根本沒有這個“兒子。”
而他自己好像也從來不在意,不生氣不怪罪。
直到後來,爸爸和媽媽離婚後,跟他分開之後,藍禾才終于明白,原來他不是這個家的孩子,所有人,都當他是累贅,嫌棄他,讨厭他。
家裏的所有大人,只有爸爸會對他好一些,可爸爸大忙了,總是不在家。她小時候每次看見爸爸回家,都會特別高興,非常熱情地去擁抱爸爸。
她那時候也不懂為什麽會高興,她只知道,爸爸回家了,就有人對哥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