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怒火

怒火

瑪歌發現自己身上和家裏很幹淨。

黎麥應該是去上班了,還給留了早餐在鍋裏,但因為起晚了,瑪歌上班還是遲到了。

漢娜對此無所謂:“我替你打卡了,不耽誤事沒理由不可以遲到。”

倒是瑪歌的狀态讓她有點擔心。

又是老遠走着一個人來上班,又是遲到,依舊心不在焉。旁敲側擊地打聽,可瑪歌自己也迷迷糊糊的樣子。

漢娜不準備問了。

她事事上心,滿懷關懷,也事事不挂心,從來不刨根究底。

中午一起去吃飯的時候,店裏坐了幾對情侶,她突然有感而發:

“昨天那姑娘她一點錯沒有,也不是沒弄清楚對方是什麽感情就做,而是被騙了。誰要是一門心思想騙你,擦亮眼沒用,普通人也不是幹刑偵的沒受過訓練。”

說着她覺得自己很對地點着頭。

“還好她是個直爽的人。要是含蓄的姑娘,有話不說清楚,就會讓雙方都會錯意,造成太多錯覺,到最後就說不清楚誰對誰錯了。有事還是得直說。”

雖然也得冒着被電腦砸的風險。

瑪歌學習了。

下午下班,她一心在想黎麥回家後要說什麽。

心裏亂,将食材組織起來、清理弄髒的臺面和鍋盤能轉移些注意力,稍許平靜下來。于是她一道菜接一道菜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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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冰箱裏沒有食材了,桌面擺滿涼掉的菜,黎麥也沒回來。

冰冷而豐盛的晚餐瑪歌一口沒動。

她拿出手機,找到黎麥的號碼,猶豫要不要打過去。

今晚一定要把事情說清楚。

但是不是太急了,現在才八點,要是黎麥還在工作,不應該打擾她。

那麽還是發短信吧。說什麽呢?

能夠回來的時候黎麥就會回來的。還是專心等待。

瑪歌端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手機,仿佛等待它響起她未曾發出的消息的回信。

八點十五分了。

黎麥超過八點回來的時候不多。

她有沒有可能過勞猝死在了辦公室?

也可能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但是被車撞了,或者被政敵從背後開槍暗殺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瑪歌發現自己開始像黎麥那樣做些沒根據的想象了。

她揉着自己的心口,緩解想到黎麥也會死而起的難過和焦心。

還是摒棄那些胡思亂想,做有根據的推測。

黎麥至少應該傳個消息回來。

雖然以往黎麥不會告訴瑪歌自己是否會晚歸,但以往瑪歌也不會這樣等她。

今天本該和以往不同。

瑪歌并非滿心期待一個開始,不過……總該有些不一樣吧?

她忽然縮起肩膀,體感上是心髒抽疼,手掌按在胸前,怎麽揉也不能透過骨骼揉開那團凝滞于心頭的瘀血。

當然不會有瘀血堵在哪裏,不然她會死掉,她這樣,只是因為意識到,這意味着結束。

上過床後的有意冷淡,就和那個男顧客的做法一樣。

那個人是因為得到了,用過了,黎麥不是那樣的人。自己也不是那位女士。

她們是雙方都清醒,卻被失控的激素操縱做出了那種錯誤。

激素是大腦控制身體的東西,有時也會出錯,任何人都會出錯。

黎麥不是有意的,自己也只是在安慰她。然後黎麥覺得那是個錯誤。

說不定自己也弄錯了,自己明明在昨晚的交合律動中感到越來越強烈的沖動和攀升的欲望,為什麽覺得那是愛情?

或許那就是純粹的一時沖動,為什麽要把它變得複雜?

那些無關緊要的各種感情的雜音,為什麽要去肯定它……

有道聲音乍然響起。

發現是手機來電鈴聲時,瑪歌已經站了起來,并做躲避和戰鬥的預備。這是她緊繃之下的反應過度。

是黎麥打來的。

瑪歌接起電話,同時有意讓自己放松下來,可是心跳快了。

“天很晚了……就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我今天會晚點回來。”

黎麥想讓這通往常自然狀态下不會有的電話盡量顯得自然,因此對自己話裏可疑的停頓懊惱不已。

“晚飯我和朋友在外面吃了。”

“我……”瑪歌覺得手機話筒在變形自己的聲音,不覺僵硬了。“我有事和你說。”

“對不起啊,這個朋友今天突然從外地來,就待這麽一晚,她就是我跟你講我小時候故事裏的那個皮鞋匠家的小鼻涕鬼,我們直到高中都是同校,四五年沒見了。也是剛碰面不久。早點打電話告訴你好了。”

黎麥心裏對她要說那件事有數。

“改天說好嗎?明天,明天一定找個時間我們好好談一談。”

“嗯。好的。”

在黎麥聽來,瑪歌還是毫無波瀾的語氣。

“不說也可以,沒什麽要緊的事。”

“那我,”黎麥不确定地說,“那我挂了?”

“好的。”

忙音響起。

心跳平穩了。

瑪歌坐下,手機脫手滑到地上。

不是确定一時不會見到,她就不用為此緊張了,而是突然整個人像被迅急的凍雨淋濕了,沒來由地失望又灰心。

正當此時,門鎖傳來響動。

零點,黎麥實在放心不下,終結了跟要喝遍一條街的朋友的友誼,因為不安和不爽,直接把人扔警衛亭門口,打車回來了。喝了酒,不過沒醉。

她把東西換到左手拿鑰匙開門,門竟沒鎖。

一進門,整個屋子亮得晃眼。

燈都開着,所見之處被大水沖過一般,包着薄薄的水膜,潔淨閃亮。

瑪歌衣裝整齊,像要出門,但是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地。

氛圍怪異極了,黎麥無措地站在那,先張開嘴,而後才想起要說的,提了提手中的紙袋。

“在餐廳一吃到就覺得你肯定喜歡,臨走前打包了一份新的。來,嘗嘗啊……”

瑪歌撂下抹布,把卷起的地毯鋪平,繼續奮力擦地。

好像不該用這個話題起頭。

黎麥把紙袋放到手邊櫃子上,上前去扶她。

“起來吧,別打掃了,你的膝蓋……”

瑪歌停下了,沒有擡頭,只說:“那裏已經很多剩菜了。”

酒精多少麻痹了黎麥的神經,遲鈍了她的應對,她看了一圈才捕捉到關鍵,發現廚房開着的門露出的餐桌一角擺着菜。

“冰箱也放不下嗎?”

黎麥擔心問她為什麽做那麽多會聽起來有責怪的意思,沒敢問。

“我們畢竟是兩個人住了,要不要買個大點的冰箱呢……”

她從瑪歌手裏拿下抹布,想要拉她起來。

“不必。”

黎麥站起身,僅拉起她一只手。

瑪歌跪在那,膝頭洇濕,擡起頭看黎麥,眼睛幹澀而冷漠。

“我反正也不會一直待在你這。”

“……”

黎麥一下子閃過禾琦的話。

她說得沒錯,她們都是成年人了,瑪歌需要建立自己的生活。

“嗯……”她松了手,動作語氣都生硬,“也是啊。”

瑪歌垂下手臂,撐着地站起來。

“我大概,也就是你定期投喂的鳥吧?”

“什麽?”黎麥一時沒理解。

瑪歌沒再看她:“你對我很好,我斷了腿之後你對我更好,現在你償還夠了,早就夠了,早就不必背負我這份債務了!”

“不……不我只是覺得你要是想走,我不該幹涉你的決定……”

黎麥從沒聽過瑪歌這樣說話。現在意識到剛才瑪歌那麽說不該順着她也晚了。

“我從沒覺得你是負擔,從來都當你是投契的朋友,不是——”不能說是朋友了。

“我想走?我的決定?我想……?”

一瞬間強烈的委屈襲上瑪歌心頭。

“我就想回到過去!”

委屈過後一股積蓄已久的無名怒氣在持續升騰,她焦躁地左右徘徊,撕扯着自己的頭發,黎麥伸過手試圖阻止她。

“瑪歌,什麽過去?”

她的手被瑪歌一把揮開。

“回到沒再見到你的時候。”

黎麥手定在空中,感到失重,腳步不穩地往後退了退,靠住櫃子,碰翻了上面的甜點袋子,誰都沒有去理它。

找到了支撐,黎麥穩住晃動的身形,喉嚨幹澀地問:“為什麽……”

瑪歌停住,猛地回頭,眼眶紅着,眼睛爐火似的顫動發亮。

“九點鐘的時候,有人開門,我以為是你,不是你,是個走錯了的醉鬼。”

她指向門,指間挂着金黃的發絲。

“我看着那個人,感覺很失落,像是被放棄了,我讨厭這種感覺,我反感我的讨厭、我的整個感受。然後我産生了一個念頭——”

黎麥後脊發寒,後知後覺瑪歌一直在擦地……

無緣無故,她為什麽要擦地?

“——殺了他,回到過去。”

黎麥情不自禁看了眼門。

它緊閉着,閃着将幹未幹的水跡。

“你在說什麽……”

黎麥上前,搖晃瑪歌的肩膀,她現在這樣很不正常。

“你喝酒了?你是在說胡話對嗎?”

瑪歌想擺脫黎麥走開,可地面剛擦過,假肢沒有穿鞋襪,在上面打了滑。

她朝一邊倒去,一般會下意識抓住面前的人,但她受過訓練的下意識是調整姿勢,憑借手臂将身體穩在地上。

這一摔倒讓她的情緒斷了線。

黎麥抓着她,她滑倒,黎麥也不肯放手,就跟着跪在了水跡漣漣的瓷磚上,膝蓋碰出悶響,她對那疼痛一無所覺一樣,一味追問:“你殺人了嗎?”

她捧起瑪歌的臉,語氣空前強硬。

“告訴我!”

她目光掃過地面和整個房間,仿佛哪裏都有可能藏着屍塊,最後嚴厲的眼神地追着瑪歌躲避的目光。

“你沒殺她對不對?”

在她的迫視下,瑪歌不情願地搖頭。

“有還是沒有,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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