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109
但谷映做的絕,沒給他留一點自欺的空間。
“那現在我醒了,可以送我回家嗎?”顏潤卻意料之外的恢複了冷靜。
這讓谷映為之一瞬怔愣,“恐怕不行。”
“為什麽?”
“按照郁總的吩咐,明天還需要帶您做一套全面檢查。”
“檢查什麽?”
“差不多婚檢的要求。”
“我知道了。”
“好,那您好好休息,稍後我讓護士送飯過來。”
谷映結束了短暫的交流,起身把凳子放回原處,給顏潤留了這樣一句。後者躺在床上,微微點頭。
隔離室的門被帶上,頭頂的白熾燈光散開的刺眼。
顏潤在床頭櫃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機,他伸手拿過,捧在手心遲疑了一會,才慢慢按下側邊按鍵打開。
禮:“你好好休息,好好吃飯。”
鎖屏上是郁禮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顏潤心下一緊,點了進去。上一句是事情比較多,這幾天就先不回家了。
他舉着手機,雙手滞停在半空,眼神開始變得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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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天,一直到屏幕快要滅掉了,他才趕緊彌補似的從安靜中轉醒,手指開始敲擊鍵盤:“那你有沒有好好吃飯。”
“池全很忙嗎,什麽時候能回來?”
“你現在在做什麽啊。”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打打删删,他最後一句也沒有發出去,只留下尾句默默的躺在輸入框。
屏幕的燈光一瞬熄滅,手機從他的掌心滑落,打在頸邊,扯痛了背後那個傷口。他撐着病床的圍欄慢慢坐起,也不去撿手機,只呆呆的盯着半空的某一處。
後來護士送來了飯菜,他一點不剩都吃完了,晚上谷映來查房,他也睡得很早。甚至包括第二天的一切檢查,他都異常配合。
“再休息兩天,觀察一下,你就可以出院了。”雖說狀态正常,谷映還是給他找了一個輪椅,由護士推着。
“谷院長。”
“嗯?”
“停一下。”
這時候是谷映站在他一側對他吩咐着。一直到經過一處病房,顏潤突然擡頭看着谷映,開口示意他讓護士停下。
後者接收到他的意思,跟護士交換了一個眼神,停在了原地。
“怎麽顏先生,是需要排廁嗎?”
他低頭問,顏潤沒回答,只是一直緊盯着右手邊的一個隔離室。
1109。
“顏先生,過道溫度低,還是先回病房吧。”
“...這裏面是誰?”他沒管谷映的催促。
“病人,”谷映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視線也停在了門牌上,“醫院的病人太多了,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
他說完還沒有收回目光,郁禮卻昂頭看向了他。
“這裏面是郁禮。”良久他說。
“回去吧顏先生。”
“她讓你騙我的?”
“回去吧,現在還來得急。”
顏潤盯着他,盯着他轉頭,盯着他說話時候眼神的變動;随後他收回視線,一把扯掉了蓋在身上的長羽絨服,徑直走去了隔離室門口。
谷映沒來得及攔他,也沒想到他會起身。
“郁禮,”他穿着單薄的病號服,站在隔離室門口,一月伊始的氣溫讓他迅速的指尖泛紅,“你在裏面對嗎?”
“...你理一理我可不可以。”
他的語調逐漸低迷,指腹貼上門板,金屬的寒涼讓他整根手指都開始赤紅。
“顏先生,我想我們還是不要打擾病人休息了。”
小護士拿着羽絨服披到了他的肩膀上,谷映在身後勸到。
唯獨他好像抽身所有,站在原地半分不移,将掌心慢慢貼緊了門金屬門板。他沒去管任何旁人的動作。
“顏先生,你該回去了。”
“你需要好好休息。”
谷映推着輪椅到了他的身邊,接連着說了兩聲。他不知道顏潤是怎麽篤定郁禮就在1109的,因為他聞不到那股濃重的冰薄荷味。
他也同樣沒想到,在他末句落下的時候,顏潤僵僵回頭看過他,居然真的就乖乖坐回了輪椅上。
“谷院長。”
“嗯?”
“是該回去吃午飯了嗎?”
他坐在輪椅上,長款的黑色羽絨服把他整個罩的嚴嚴實實,就顯得身架很是單薄瘦小。
“可以的,快到午飯時間了。”
“好,”顏潤擡頭,滿眼平靜的看向谷映,好像前事不曾有,“回去吧。”
他們的腳步聲伴着輪椅對地板淺淺的碾壓聲遠走,讓1109門前的這一片走廊很快又恢複了原樣的寂靜。
郁禮窩在窗邊的小沙發上,同樣是一身單薄的病號服,雙眼斥滿血紅。她的腳邊有一地的殘渣碎片,抑制不下的暴躁讓她近乎砸碎了屋子裏所有可以破壞的東西;這大概是她受那麽多年強效藥物抑制帶來的後遺症。
躁郁,不安,極需撫慰。
“為什麽不按呼叫鈴?”
谷映再返回1109的時候,推門就看見了滿室狼藉。關門的時候再回頭,白色的金屬門板上,幾道深深嵌進的抓痕鑲着紅瑪瑙一般的幹涸血漬。
郁禮從沙發上擡起頭看他,透過層層氣沫,一眼長望,動作遲緩而模糊。
他拎着藥箱繼續靠近,其間踩到一塊碎玻璃也沒有頓下,“需要鎮定劑嗎?”
“你...走。”
後者大概暫時脫力,嗫喏着兩個字眼,發力很輕。
但她一直釋放的信息素卻沒有休息的意思,感覺到谷映靠近,全然凝作了實質重壓到其肩頭。像在沼澤踱步,在琥珀裏回頭。
“郁總,手伸出來吧。”谷映卻沒有後退。
他不明白這種窒息的源來,只當空調溫度打的太高,時間又過久了。蹲到郁禮腳邊打開藥箱,他盡着一個醫護的職責。
這時候郁禮的手正無力垂落在自己腿邊,聽了他的話也沒能擡起,只就那麽垂着。
谷映沒多要求,拿着幹淨濕巾靠近,果然看見了其指蓋的兩處折斷翻飛,血痂參半,“你的自愈能力很強。”
這話不僅是指她已經開始愈合的指蓋,還有手面幾處痂都已經脫落的粉白長疤。
“顏顏...”
她大概還想說什麽,在谷映拿着酒精消毒那兩處血肉模糊的時候,木楞楞的雙手也仍舊垂落着。
“顏先生很好,已經基本恢複了,今天做的幾項檢查結果也都很不錯。”谷映回她那無力出口的問,“你是感覺不到痛嗎?”
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她又不說話了,任谷映幫她包紮好了傷處。
“我都沒法想象,剛剛顏先生要是執意不走會怎麽樣。”
看着地面碎片新鮮的斷口,谷映知道這破壞距離不久,“我已經檢查過了,他的身體可以接受你現在的激素狀況。但前提是你見他不會失控。”
“讓...他,回家。”
·
過去兩天,1月3號的時候谷映告訴顏潤,可以回家了。
實際今天欣唐已經結束元旦假期返工了,但他沒請假,畢竟藺松勿在這事裏也有一份。沒請假也問題不大。
“谷院長。”
“怎麽了?”
顏潤擡眼略過窗外,視線退回,又頓在了床頭的一點綠植上:“今早起來感覺不太舒服,我想再多休息會兒。”
“好,那吃過午飯我再幫你聯系白助理。”
“嗯。”
谷映夾着記錄本出去,病房裏只剩了顏潤一個人。他望着被關緊的門,聽着漸行漸遠的步調,擡腳下了床。
再站到1109門前的時候,他甚至還是那麽一身單薄的病號服。
“郁禮。”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大聲呼喊又或者敲門,而是在一句輕輕的呢喃過後,握着門把徑直推開了門。很湊巧,今天郁禮沒有反鎖。
屋子裏的狼狽已經被收拾完,換好了新的;郁禮躺在床上,視線落及天花板,沒有聚焦。
“送走了?”
顏潤進來的時候她以為是來回報情況的谷映。
她今天狀态相較之前要好很多了,心裏正打算,回去要怎麽哄她那個小先生。
“嗯。”顏潤應她。
然她聽出了不同,從床上猛的坐起了身。
“誰允許你過來的!”信息素在頃刻間燎原,她體內不聽話的躁動牽連着肌肉好像要把心給拽出來。
“我...我有聽你的話,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你站在那,別動。”
顏潤自門邊朝她走近,話裏抖着強忍不下的顫音。她卻沒辦法解決這個事情,坐在床頭,甚至都不敢随意變動自己的位置。
只能是忍下情緒,淡淡的震懾出一句。
“前天,昨天,我都有跟着谷院長去做檢查。”好在顏潤聽話,乖乖的停在了離床邊大約一米的位置。
但是他的絮絮卻沒有停下,“谷院長也說,所有的指标都是健康的。”
“姐姐,我檢查過了,我是幹淨的。”
一行清淚從他的臉頰滑落,郁禮給谷映連發着信息的手頓住了,心跟着猛的一揪,又沉沉墜下。
她該拿什麽形容這個正站在她眼前,姿态局促,蓄着滿眶的淚水,卻不敢再多落下一滴的小先生。
“唔——!”
信息素先給了她選擇。
起身拉過顏潤甩到床沿,她居高的站在其面前,伸手掐住了顏潤的兩頰,迫使他嗚咽出聲。附身準備親吻,她的眼睛裏是欲。
“郁總!”
谷映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眼神一亂,視及了顏潤後頸已經結痂的咬痕。
她喉頭一哽,緊皺眉頭,強忍着松開對顏潤的鉗制。指尖顫抖着撫過咬痕,又在觸及不久迅速撒手,她轉身的好像一點沒有過猶豫。
“把他趕走。”
她對着谷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