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被帶走後, 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便沒再回來,向懷景回家後,只知道他的小珩哥哥出國了, 不知道其中的波折。
他那時還小,大人們怕吓到他,便沒說這些細節。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 在看不到的地方悄然長大的小珩哥哥,回來找他了。
……
坐公交到了市裏,向懷景拖着行李邁大步,一進候車廳就看到了等待自己的郁青珩。
他扁扁嘴巴, 因腦補一路而泛紅的眼睛淚汪汪,直直地沖到了郁青珩的懷裏。
大家都在看他。
小縣城的民風還不太能适應這種畫面,可向懷景管不了那麽多了,再不抱住小珩哥哥,他就要難受死了。
哪次看到小景表情不佳,郁青珩都會憂心不已, 他手足無措地摟住他,又摸摸他:“怎麽了?遇到什麽事了?”
向懷景在他懷裏搖頭:“上車。”
就這麽摟摟抱抱拉拉扯扯地上了車, 車裏空間私密,見兩位老板暫時沒有要出發的意思, 司機頗有眼力見兒地溜下了車。
“到底是怎麽了?小景, 你告訴哥哥好不好, 哥哥都快擔心死了。”郁青珩微微蹙眉, 小心翼翼地撫摸着向懷景的臉龐。
“沒什麽。”向懷景忍住了,他不知道郁青珩會不會願意提這些事。
他甚至不想踏進那個家一步。
“我就是想到親人老了, 總是離別,不知道下次見面會是什麽樣子有些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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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懷景找了個借口, 這也是實話。
郁青珩将他抱在懷裏,斟酌糾結了一會,許諾:“如果可以,我會永遠陪伴着你,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向懷景緊握住了郁青珩的手。
回到辛城家中,向懷景的狀态好些了。
只是,他現在一看到郁青珩的畫,就忍不住想起自己不在的那三天。
郁青珩是個很有創造力以及自制力的人(除了鑽牛角尖的某些方面),所以他經常畫畫,一旦畫入迷了,在畫室裏一待就是大半天。
對此向懷景很有意見:管我的時候道理一套一套的,自己就可以不注意身體健康了嗎?憑什麽?不公平!
所以一旦發現郁青珩有沉迷作畫熬夜通宵的跡象,向懷景就會溜達進去打擾他,一會送杯飲料,一會要個親親,太晚了就喊人睡覺,他不聽就直接把他往畫室外面拖。
主打一個互相折騰,好在彼此接受都挺良好的。
今日郁青珩畫的就是靠着懶人沙發裹着毯子,睡眼惺忪的向懷景。
向懷景看着看着,心尖尖一軟,抱着毛絨絨的毯子跑到他身邊,把自己緊緊包圍,然後靠上了郁青珩的大腿。
這無疑有些打擾大畫家作畫了,但郁青珩沒有推開他,他放下畫筆,憂心忡忡地問:“你這幾天的狀态不對,在擔心什麽,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向懷景枕在他的腿上,嗅着他的氣息,安心地放松下來:“沒有擔心什麽,只是有一些疑問。”
“什麽疑問?”
“唔……”
向懷景黑晶亮的眼珠轉了轉,問:“你喜歡我那麽久,是不是沒少畫我?給我看看,你都畫了多少張?”
郁青珩輕咳一聲:“沒畫多少。”
“我不信!”
“真的。”
向懷景開始掀他的毛衣,腦袋往上拱,最近他一旦開始憂傷,就忍不住拱郁青珩的溫柔懷抱,拱多了,郁青珩都有點受不住了。
郁青珩氣息不穩,伸手按住他的腦袋:“我發誓,在回來之前真的沒有畫,不存在的東西,沒有辦法拿出來呀……小景!”
向懷景把腦袋縮回毛毯裏,狐疑地看着他:“你喜歡我那麽久,竟然不畫我?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這個答案,就有些讓人傷心了。
郁青珩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了自己的畫中人,那雙月下湖水般寧靜溫柔的眼眸,泛起了回憶的漣漪。
“因為我不能畫。”他回想着過去的自己,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避開向懷景的視線,“也不敢畫。”
郁青珩說:“我連你的一張照片都不敢留下,每次李淩拍給我,看過就要删掉。”
他的呼吸綿長,沉重:“不然,我真怕自己會忍不住。”
只有遙遙隔着一片海,把自己死死釘在無法回去的少年時代,他才能忍過一天又一天的思念。
“我知道自己的狀态不對,醫生看了,藥吃了,建議也聽了……我知道看多了你,就忍不住回來,回來見到你,恐怕更忍不住做出些什麽來。”
郁青珩的一聲輕笑裏,含着許多東西:“我那時明明知道,結果還是沒忍住。”
果然回來後,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暗地裏幹的那些事也全暴露了,都怪蔡闕,蔡闕實在是讓人失望——郁青珩被刺激到想法翻天覆地,又被現實給翻了回去。
整個人燃燒靈魂一般的激昂、興奮、熱切,被那場冰冷的雪澆熄了。
“我不該回來。”他以被澆透了的冰冷說道。
說着說着,人如同魔怔了般,向懷景趕緊抓住他的手在嘴邊親親:“胡說,我覺得你回來的正正好,你要是不回來,還有誰像你一樣對我好?”
這番話安慰了郁青珩,急促起來的呼吸逐漸放緩,他輕輕嗯了一聲,是求解的音調。
向懷景又往他腿上挨了挨:“你回來的太早,我年輕氣盛肯定無法忍受你的手段,你不回來,我會失去生命裏的真愛,所以你回來的剛剛好,你沒做錯選擇。”
郁青珩伸手抱着向懷景的肩,很用力。
“再說你不回來也沒影響你幹的那些好事。”向懷景見他恢複正常,立刻開始趾高氣昂地審訊起來,“老實交代,除了我知道的,你還幹過什麽?”
郁青珩:“……”
向懷景:“你心虛了,你心虛了!”
郁青珩試圖說服他:“你知道後會不開心的。”
向懷景張嘴咬他大腿:“今天你主動坦白,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以後被我自己發現,就別怪我無情了,快交代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是屬狗的,所以才跟狗那麽不對付,總之身為一塊可憐的肉,郁青珩不得不坦白自己做過的那些“好事”。
“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麽,只是關注了一下下,請人稍微照顧一點點。”
“哦,李淩和冷少他們是嗎?呵呵,那叫一點點?”
“……”
“你這個表情是什麽意思?”
“啊,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小景,你不要多想,勞神傷心對身體不好。”
“把手放下來,別擋着臉!別裝無辜,快點說,你還收買誰了?!”
“你……”
“誰?”
“你大學時的宿管。”
“……難怪我每次晚歸他都能準确把我抓出來!”
“還有輔導員。”
“……好啊,又是你,我說我怎麽跟室友吵個架都要被拎出去單獨談心!說,還有誰!”
“食堂大廚和阿姨。”
“……”
“以及你常常購買資源的那個網友。”
“…………”
向懷景猛地撲上去,把郁青珩撞倒在地,地上鋪着地毯開着地暖,倒是不冷也不硬,下面是絨毛,上面是暖乎乎的人加絨毛,郁青珩被擠在中間掙脫不得。
“郁青珩!”向懷景大叫一聲,“你太過分了!”
郁青珩垂眸:“對不起。”
向懷景:“以後還這樣嗎?”
郁青珩:“……”
向懷景扯他臉蛋,逼他看向自己。
郁青珩慢吞吞張口,潋滟的眸子裏滿是自責:“要是我當初什麽都不做就好了,我應該離你遠一點,再遠一點。”
向懷景一下心軟:“已經晚了,遠不了了。”
郁青珩擡手,虛虛地摟着他的腰,神情很是悵然:“是啊,已經晚了,我怎麽會這麽糟糕,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外面的人,都太複雜,太危險,哥哥實在不能放心。”
向懷景親親他:“可我現在有你保護呢。”
郁青珩依然猶豫:“知人知面不知心。”
向懷景擡手敲他額頭:“所以你還是要做這種事?”
郁青珩咬住下唇,呼吸越發急促:“我不知道。”
他無法給予他準确的答複,理智說想讓小景滿意,應該答應下來,可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只是想一想,心髒肝肺就火燒火燎一樣焦慮,怎麽能什麽都不做,任憑那些不知底細的人接近呢?危險無處不在,怎麽能什麽都不管——
“好吧,但你以後做什麽都要提前告訴我,跟我商量,這可是你之前自己答應過的。”
郁青珩輕輕地眨了下眼睛,這才發現眼前有些花,原來是被水光模糊了。
“你,你能接受?”
向懷景抓抓頭發:“不是說了嗎,可以讓你管我,我只希望你能信任我——不管發生什麽,別瞞着我。”
細密灼燒着的暗火幽然退下,郁青珩被赦免一般重重喘息:“我怎麽給忘了。”
是這樣說過,可人說出口的話,不能确保都是真的,他雖然慶幸,卻不敢完全相信,萬一小景只是一時心軟,事後又反悔呢?
“不過你別想徹底操控我,我可是很有底線的!”向懷景嚴肅地說明,“比如你幹涉我交朋友這種事情,提前說明,你可以在我交友的時候調查對方有無惡劣事跡,是否人品過關,但你不能提前收買他人虛情假意地接近我讨好我還瞞着我,明白嗎?”
郁青珩滿心滿眼都被幸福的溪流灌溉,他一下又一下點頭。
原來他先前也不完全想錯,是了,他那時候期盼且相信小景一定會接受自己,果然實現了。
也許……也許他确實,可以親自讓小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