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條魚的進化史11

第23章 一條魚的進化史11

商月娘站在前堂和後院的連接處的回廊亭中,看着綿綿不斷的雨,不由有些憂慮,之前小魚和她姐姐提過的,要準備在彭州和越州建立公益堂,就是怕今年會于是大水,而渭河那邊……

然後……今天,小魚還陪着殿下嗎?雖然之前幾天都有天天過來請安,說話,但卻沒法待太久,總是匆匆來匆匆走。

雖然知道殿下來了,小魚一定會很忙。

“娘親!”商靜魚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歡快。

商月娘忙轉身看去,不由牽起溫柔淺淡的笑,“小魚……”,待商靜魚走過來了,便忙着拉了過來,摸摸商靜魚的手,又拉了拉商靜魚的披風,還好,小魚的手是暖和的,只是,這臉色不是很好……便嗔怪心疼的問着,“可是昨晚沒睡好?怎麽臉色這麽不好?用過藥膳了嗎?”

“用了用了……大哥哥盯着呢。”商靜魚苦着臉,沈大夫這次改的藥方好苦啊。

商月娘有些心疼,摸了摸商靜魚的臉,“你呀,有殿下盯着你,娘也放心一些,這幾日下雨了,天氣冷,你要是忙的話,叫壽一他們來給我回個話就好。”

“娘親,我沒事。就是來跟娘親說一聲,只怕接下來幾天要忙着彭州越州那邊的事了,沒法按時過來,娘親別擔心,我會好好用膳,好好用藥的。”商靜魚輕聲說着,帶着幾分歉意的看着商月娘,他知道,娘親雖然這幾年堅強了一點,可其實還是很膽小很柔弱的娘親。所以,他才要陪着娘親,不肯離開農莊,他知道,娘親自從三年前被王府發賣後,就對外頭的世界存着膽怯,在娘親沒有克服對外頭的害怕膽怯前,他是不會離開這裏的。

商月娘一聽,忙柔聲道,“嗯嗯,你忙就別過來請安了,對了,如果是要幫人的話娘親這裏也有些錢……”

商靜魚搖頭,咧嘴一笑,帶着幾分頑皮,“娘親你忘記啦,你有一個祥記布鋪呢,當初說好的,拿收益的三分之一投入公益堂呢。這筆錢就足夠啦。不夠的話,小魚會跟娘親拿的。”

商月娘聽着,才恍然想起,哦,對呀,三年前殿下把買賣的契書當着她和小魚的面燒掉後,又将她記入了良籍了,小魚和童童都記在她戶籍裏,那之後,小魚說了,祥記布鋪以後就記在她的名字下呢。

“那好……娘親也不用花那麽多錢,你需要的話記得跟娘親說哦。”商月娘腼腆一笑,還是不放心的叮囑着。

商靜魚哭笑不得,今天一大早,大哥哥就又塞給他一本賬冊,說是入了私庫,随後似笑非笑的警告他,如果他再不用私庫的錢,再跟他分彼此的話,他就燒了公益堂。現在娘親又怕他沒錢……他有那麽窮嗎?

“娘親……我有錢,大哥哥也給了我好多呢。娘親,你別忘了童童,童童九歲了,你該童童攢點嫁妝了!”商靜魚說着,又眉眼彎彎,“娘親,我記得吳嬷嬷說過的,這嫁妝的事情可得趁早哦。”

——雖然他也有意識的給童童留了些東西。

但,還是給娘親找些事來做比較好,娘親最近因為他的事,避嫌着顧老太太,沒有去看顧老太太,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商月娘眼睛微微亮了起來,是呀,童童的嫁妝得備起來呢。

商靜魚又哄着商月娘笑了,才告辭離開,離開的時候,眼神示意吳嬷嬷跟出來。

待吳嬷嬷出來了,在前堂的轉角處,商靜魚轉身低聲問道,“娘親是不是最近睡得不好?”

吳嬷嬷低聲道,“回小公子的話,夫人最近又做噩夢了……”說罷,吳嬷嬷眼眶有些泛紅,如果不是三年前,王府的那些人……夫人又怎會被當堂發賣?!幸好,小公子未雨綢缪,提前聯系了殿下,又籌謀得當,只怕……都是那些人!

“嬷嬷,你跟娘親說,童童這幾日睡不好,讓娘親哄着童童睡覺。”商靜魚低聲說着,頓了頓,“顧老太太這幾天有派人過來嗎?”

“有,來送東西和請安的,跟往常一樣,并沒有特殊之處。”吳嬷嬷低聲說着,之前,小公子本來說好要去拜見顧老太太,回應顧老太太所請之事,但不知為何,卻突然不去了,派人去告罪了一聲,随後,自家夫人就也不去了。說起來,夫人雖然柔弱天真,但卻是極為敏銳,小公子并沒有告訴夫人什麽,但夫人卻是察覺小公子并不想去見顧老太太後,就自覺的待在家中。

“嬷嬷,你跟娘親說,老太太那邊,娘親想去就去,我和大哥哥的在外頭的事,跟老太太沒什麽關系的,無礙的。”商靜魚笑笑說着,說罷,帶着幾分頑皮的眨眼,“是老太太在發愁孫女嫁入的事,想找我和大哥哥掌掌眼而已。”

吳嬷嬷忙點頭應下,心頭有底了,便也笑了起來,“小公子放心,老奴會照顧好夫人和姑娘的。”

商靜魚笑眯眯的點頭,随即便背負雙手的慢悠悠的朝外頭走去。

待背負雙手轉身後,商靜魚的臉卻是挂上了無奈,本來那日想見顧老太太的,但從九門呈遞的條陳裏知道那林靜沖和甘露殿的那位老太太有某種聯系後,他就想着放幾日再說,雖然大哥哥說無礙,沒有關系,但事關大哥哥,他怎能不謹慎?

卻不想娘親卻敏銳的發現了他在冷淡顧家老太太那邊,便不去見顧老太太了,這幾年來,幸好有顧老太太陪伴,鼓勵,娘親才沒有郁結于心,對娘親來說,顧老太太如師如友。而為了自己,娘親卻是寧可舍棄這麽一位如師如友的老太太……

——明明,娘親什麽都不知道,對他做的事都不太清楚,卻……

商靜魚走出前堂回廊時,擡頭便見回廊盡頭,他的大哥哥一身繡着墨竹暗紋的青衫,青色金邊的發帶束着墨色長發,本來輕淡微冷的神色在看見他的時候便突然間飛揚了起來,揚起了笑容,揚起了溫柔,揚起了淡淡的歡喜。

商靜魚突然間就有些酸澀了。

但面上,商靜魚彎起了眉眼,露出大大的笑容,加快腳步,走向了林靜深。

然後,就被大哥哥搭在手腕上的披風給罩住了。

“……”商靜魚默然。

“說了,雖然是快五月了,但這幾日的雨有些寒,你該多披一件的。”林靜深動作熟練的給商靜魚快速的綁好帶子,一邊低聲無奈說着,“就知道你來給夫人請安,肯定沒有帶披風。”

商靜魚摸了摸鼻子,“大哥哥,我們直接去山莊嗎?”

“不了,去拓蒼鎮的五味樓。”林靜深說着,便牽起商靜魚的手,轉身朝外走去。

商靜魚走在林靜深的身側,側頭看向林靜深,嗯,他現在還是只到大哥哥的胸腹,大哥哥至少有一米八上吧?他現在十三歲,可這體弱的,現在估計也就一米五左右。不知道喝牛奶行不行??

“怎麽?”林靜深站定,低頭問着,帶着笑意,魚兒這一路上一邊打量着他,一邊苦惱一邊疑惑一邊笑的,這變幻的豐富多彩的神色,可真是有趣。

“在想要怎麽做才能長高啊。大哥哥,你好高啊。”商靜魚嘆氣說着,比劃了一下高度。

林靜深笑了起來,揉了揉商靜魚的頭,柔聲道,“魚兒好好用膳,好好休息,肯定能長高高的。”

林靜深說罷,便忽然将商靜魚打橫抱起,在商靜魚的驚呼聲中,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就瞬間閃現于馬車上,而福大福二已經齊齊撐開傘,護着兩位主子進入馬車中。

商靜魚回過神來,眨眨眼,倏忽轉頭看向身後還擁着他的林靜深,眼睛亮亮的,“大哥哥,你的武技是不是又進階了呀?”

那麽快的速度,是光的速度了吧!

林靜深垂眼一笑,他的武技早已進入化境,在半年多的征伐之中,當初禁地那瘋子留給他的是一份并不完整的心法,而這幾年來,因為魚兒的存在,他每每要失控的時候,都能很好的控制住,然後,就一點點的琢磨,那不完整的心法武技,差不多被他琢磨出了九成,剩下的一成,他也不在意了。

——只要不會讓他失控變成一個瘋子,不會讓他失控的時候傷害到魚兒就好。

“還好。”林靜深笑着,“算是進階,但也還未完成,不過,也已經足夠了。”

商靜魚扒着林靜深,眼睛亮亮的若天空星辰,“大哥哥,你看看能不能教我一些簡單的,咳,比如說,輕功,飛來飛去那種?”

林靜深失笑,魚兒從很久以前就很饞他的武技了,可惜,魚兒體弱,沈大夫說了,能活着就萬幸了。

“待魚兒身體好了,我教魚兒習武。”林靜深柔聲說着,一邊将早已備好的糕點和一碗藥膳端了過來。

商靜魚撇嘴,很想說,他都不知道能活到什麽……但這話,他卻是萬萬不敢在娘親和大哥哥面前提及,娘親會哭死,大哥哥就會陰郁的盯着他看。

“去了五味樓,我要吃辣魚,你答應過我的。”忍着嘴裏的苦澀,商靜魚再次強調了一下,半年前,眼前這位出征前答應過帶他來吃酸菜魚的。

林靜深有些猶豫,在百春門的門主還沒有到前,他不确定讓魚兒吃辣魚好不好……

“我就吃四口,我保證!”商靜魚見林靜深猶豫,忙舉手急急的說着。

林靜深看着商靜魚亮晶晶的眼,一臉饞嘴的模樣,心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摸了摸商靜魚的臉,忍不住将人更加的擁緊,低聲嘆息,“好吧。”

商靜魚彎了彎眉眼,由着林靜深将他緊緊抱着,習慣後反而不覺得有什麽,而且大哥哥的懷抱很暖,很厚實,他靠着很舒服,然後再加上有趣的條陳折子,好吃的桃花糕……再配上淡淡的藥茶。嗯,不錯啦,神仙日子喲~

“大哥哥,顧家的這個婚事,你覺得該如何?”商靜魚看着條陳裏寫着的,林靜沖和那林靜文似乎打算鬧一場了,兩人都拾掇着對方的父母去顧家提親,倒是這二房三房的似乎忌憚着什麽,壓着自家的兒子不許鬧大。

“我只看辦事的能力,這姻緣之事與我何幹?”林靜深淡淡說着,将糕點拿開,拿過帕子給商靜魚細細的擦手,“魚兒想怎麽做都可以,無需問我。”

商靜魚眨眼,随即彎彎眉眼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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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味樓一開始是大哥哥的産業,專做五種菜,甜,酸,澀,苦,甘,人生五味呀,因此,這生意,自然不咋地,但大哥哥真正賺錢的生意不是這個,五味樓不過是禁地影衛在外頭設的捎點之一而已,後來,大哥哥将一些面上的生意都給了他,說是讓他玩,嗯,所以,現在的五味樓就是他的了。

五味樓如今專走高端路線,只有提前三天預定了包間的,才能進來用餐,然後,五味樓的夥計都是統一的服飾,腰間用不同的帶子标示夥計的不同等級,每個包間都有專門的夥計來伺候,伺候的夥計五官都端正,身高還都差不多,儀态極好,另外,沉默安靜得很。而同時,五味樓除了那五種菜式外,另外多了一些可定制的菜色,比如說南境的辣魚,上京的燒鴨肉,北州的烤羊等等。

這麽一改制後,嗯,生意好多了,這預定的都排到年尾了。

此刻,在這五味樓的最高一層,五味樓一共五個樓層,後來又加蓋了一層,名為“摘星”,此刻就在摘星層,空曠的敞亮的平層,中間一個大圓桌,配着七個凳子,一個大大的窗戶,而頭頂上是半開的琉璃窗戶,若是夜晚到來,定然能看到閃爍星空。

商靜魚被林靜深牽手進入這一層後,就見他已經很熟悉的盧大人,蔡大人,另外三人就不熟悉了,哦,不,顧大人,他見過一次,其餘兩人,是越策和白術?

“拜見殿下!拜見小公子!”盧懷德等人恭敬的鞠躬,拱手,長揖。

“各位多禮了。”林靜深松開了商靜魚的手,擡手示意,随後就慢步走到圓桌首位坐下,示意衆人不必多禮。

而商靜魚就慢悠悠的走到一旁的軟塌,軟塌上的茶幾已經放好了賬冊,條陳什麽的。還有熱乎乎的茶,糕點。當然,還有幾道隐晦的視線時不時落在他的身上,是那越策,白術?

不過很快,随着議事開始,那幾道隐晦的視線已經沒法落到他身上了。大哥哥做事幹脆利落,再加上比任何人都要厲害的腦子,大局觀和智慧,那在他看來,這個世界是沒有人能夠比拟的,因此,議事一開始,哪怕已經跟随大哥哥多年的盧大人和蔡大人都差點沒有跟上思路。

——直到議到黑甲軍的歸屬問題。

“有甘露殿的老太太在,她不會坐視黑甲軍就這樣歸屬于英國公和越策,她應該會提出讓黑甲軍一分為三的問題,或者将黑甲軍打亂,重新編排。”林靜深輕淡開口說着。

“太皇太後久居甘露殿,早已不問政事,且屬下觀她頗為公道,她應該不會這麽做才對。而且這樣做……對她并無好處……”蔡英皺眉,不解開口。

“蔡大人過幾日就會知道結果了。”林靜深淡淡說着,“我想說的是,若是神武殿決意要将黑甲軍打亂,重新編排,諸位且看着就好,越将軍到時,副帝應會提出讓你掌中宮禁軍,白将軍,屆時,英國公宋榮應會執掌一部分黑甲軍,你需讓你手裏的那些人聽從英國公宋榮的指揮,回到北境去。而南境那邊,白将軍,你到時候前往南境時,需留意陳州的海盜,河賊。”

白術皺眉,“海盜 ?河賊?”

“你常年在北境帶兵,你自然不知,這二十幾年來,南境除了烏煙瘴氣的恩科考場,還有這海盜河賊之患,他們已然成了南境一大禍害,若再不加以約束,只怕五年之內,南境會将淪為第二個北境。”說到此處,林靜深嗤笑一聲,漆黑的眼眸一片漠然,“不過,若無南境這海盜河賊,中宮每年的慶典,千秋之宴,後宮貴妃的曲水流觞……也就沒有那麽好看了。”

一瞬間,衆人都沉默了。空曠的房間裏氣息不知何時開始凝滞了起來。

直到,帶着幾分少年稚嫩的潤潤聲音響起,“大哥哥,喝茶吧。”

林靜深擡眼看去,帶着幾分無奈幾分柔和的一笑,接過商靜魚端來的茶,輕輕放下,低聲道,“若是餓了,叫人送點吃的來?”

商靜魚有些尴尬的搖頭,他才不是餓了呢,只不過剛剛一旁看着,見大哥哥整個人都散發着冷冽淡漠,如同神邸一般高高在上,漠然無波的樣子,而整個房間都壓抑凝滞的,他才端着茶走過來。

——摘星閣議事,他不參加,卻又不走,不單單是大哥哥不讓他走,也是他不放心,大哥哥每次議事說到朝堂中宮的一些事時,就會這樣。整個人的氣息就會變得跟夢境裏的那樣。

商靜魚放下茶後,就回到靠窗的軟塌邊,坐下時,擡頭看去,黑甲軍的事放下了,現在談的是渭河決堤?

“已經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渭河的雨再下五天,渭河就要決堤了。”林靜深放下手裏的茶,看向盧懷德,盧懷德正神色凝重,“殿下,神武殿那邊沒有上過幾次大折子,催個幾次,是決計不會撥款的。”

“撥款一事,你繼續做就好,魚兒在彭州越州已經建立了公益堂,至于款項,月桂樹樓已經早已湊齊,魚兒的侍從,壽三壽四,以及平平管事都早早在彭州越州盯着了,只是,人手不足。”林靜深說着,側頭看向商靜魚,語氣自然而然的柔和着,“魚兒,你看還需多少?”

“五百,至少五百。”商靜魚伸出手掌,白皙的嫩嫩的短短的手指晃了晃,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最好再多幾人。”

林靜深點頭 ,起身,幾步上前,将商靜魚伸着晃來晃去的手指輕輕的按了回去,“好,盡量給你湊齊。”

——魚兒嫩嫩白皙的手指怎能在別人跟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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