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這兩個字輕飄飄地落在趙疏陽耳邊,他的臉頰幾乎是瞬間騰起了一片灼熱。

思維的發散性很容易讓人無控制地聯想到一些畫面,他閉了閉眼,幾乎是有點慌亂地拒絕:

“……不了,你快去吧。”

江收低頭輕輕嗤笑了一聲,不再逗他,去浴室翻出來條浴巾扔給了趙疏陽,示意他先擦一擦,然後利落地關上門開始洗澡。

水溫稍燙,江收身上的寒意被蒸騰的熱氣驅散,而後皮膚又在熱水下被激起一層暧昧的粉紅,燈光映着水光,活色生香而誘人。

想到趙疏陽還在外面等着,江收洗的很快,十分鐘就披上了衣服。

他頭發稍長,此刻全部捋向腦後,露出漂亮的五官,尤其是那雙水霧潋滟的桃花眼,睫毛還濕漉漉,凝視誰時,簡直就像要把人吸進去。

客廳裏的趙疏陽此時正坐在桌邊,拿浴巾随意擦了擦以後就狀似淡定地拿手機看什麽無聊的金融新聞,只不過手指停在屏幕上許久也不見滑動一下,心思根本沒在這上面。

江收靠在浴室門邊看了他兩分鐘,沒忍住偏頭笑了一下。

各種各樣的人江收都見過不少,但像趙疏陽這樣的,倒是第一次遇到。

什麽高嶺之花啊,明明是含羞草。

沒擦幹的發梢啪嗒啪嗒往下落水珠,從浴室門一路滴到趙疏陽身邊。

江收在他身前站定,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用雙手撐在了他椅子兩側扶手上,居高臨下地俯視這人。

空氣安靜了半秒,江收輕笑道:“去洗澡。”

微微俯身間,他額邊垂落的發絲又滴了一滴水珠,還帶着溫熱,滾落在趙疏陽鎖骨上,又順着皮膚往下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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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收不由自主地看過去,忍不住微微挑了下眉。趙疏陽剛剛就已經把領帶拿開了,領口的扣子也沒系,能清楚地看見那滴水珠順着胸肌間的淺淺溝壑向下。

原本若有若無的沐浴露淡香似乎一瞬間濃郁起來,空氣變成了傳遞心跳的媒介,灼熱而粘稠,随着加快的心跳而震蕩出一圈圈漣漪。

作為畫家,這樣漂亮的肉體對江收的确很有吸引力,他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只可惜那柔韌的肌肉觸感指在他指尖停留了短短兩秒,他就被趙疏陽握住手腕制止。

趙疏陽用了點力,掌心硌着江收的腕骨,他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定定盯了江收一瞬,就偏頭不再去看。

這人站起來比江收要高大半個頭,此時一臉冷淡克制,可一轉頭卻剛好把自己通紅的耳根徹底暴露給了對面惡劣的調情者。

江收欣賞了兩秒,慢悠悠舉起自己被握住的手,“你确定還要繼續牽着我,不去洗澡嗎?”

趙疏陽一怔,像是這才發現自己的動作,燙手一般立刻放開江收往浴室走,步履匆匆。

片刻後,“啪嗒”的鎖門聲清脆響起。

留在外面的江收忍不住笑出聲,伸手撥弄了一下自己還濕着的頭發,彎彎的眼睛顯得溫柔而多情,看向浴室的方向時,閃着勢在必得的光。

洗澡時,趙疏陽臉上難得展露了幾分煩躁,他把水溫調低,還是嫌熱,又調低。

只是這種熱意似乎不是外部帶來的,而是像身體和內心深處被燃起了什麽火種,飄搖跳動,愈演愈烈。

他腦子裏反反複複是剛才江收提醒他去洗澡時彎腰俯身露出的胸口,水汽蒸騰下一片粉白,沒擦幹,還綴着水珠。

又想起江收剛剛按在他胸口的手,拿畫筆的手指骨節分明,細長漂亮,力度雖輕卻不容忽視,只那麽一下,就讓他的心徹底亂作一團。

等胡亂地洗完澡,趙疏陽才忽然意識到,他現在好像很難不去想起江收,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人已經在他腦海裏紮下了根,拔不斷除不盡,日複一日枝繁葉茂。

無論是睜着眼閉上眼,刻意或是不刻意,他都無法忽視這個人的存在。

對感情領域沒半點涉足的趙疏陽并不太能準确地判斷自己目前的心境,他盯着鏡子中自己的眼睛看了片刻,嘆了口氣,決定不再去想。

順其自然算了。

趙疏陽邁出浴室就看見江收拿着吹風機朝他晃晃,彎着眼睛問:“幫我吹個頭發?”

求人的時候,江收的問句往往以陳述的語氣出現,他并不像是在祈求,倒像是在說——“給你個幫我吹頭發的機會。”

就仿佛是一位高貴而驕傲的公主,垂眸賞賜他的選民。

但趙疏陽還真就走過去,猶豫一下後接過吹風機,生疏地伸手去撥弄那些柔軟潮濕的發絲。

他沒有幫別人吹頭發的經驗,小心翼翼到動作都有些生硬,生怕把人扯痛或是燙到,臉上的神情比商業談判時還要嚴肅。

江收能感覺到趙疏陽的手指穿梭在他的發間,帶着溫和的力度,讓人稍稍有些發麻。

他原本只是一時興起想逗趙疏陽玩玩而已,但此刻卻莫名其妙覺得左胸口處在吹頭發的嗡嗡聲中發軟發熱,像是也在這熱風下被融化了一般。

有種很奇怪,但又不讨人厭的感覺。

深吸一口氣,江收盡量忽略掉那些不規律加速的心跳,抿了抿唇,伸手按關趙疏陽手裏的吹風機,放到一邊。

“已經幹了。”

他随意地摸了把自己的頭發,目光灼灼地盯着趙疏陽:

“睡覺嗎?”

兩人躺在床上時,外面的雨聲還沒有停,反而愈發磅礴,在窗外的天地裏呼嘯翻滾。

暴雨像是個隔絕外界的天然屏障,整個世界上,仿佛就剩下了這間卧室,還有他們身旁的彼此。

江收在昏暗的光裏眨了眨眼,側身看和他隔了差不多快半米的趙疏陽,心裏的不滿越堆越高。

家裏有錢了不起啊?買這麽大的床幹嘛?

他湊過去,又在趙疏陽疑惑的目光中停住,江收沒做什麽親密的舉動,反而禮貌又克制地輕問:“可以抱着我嗎?”

他說完,眼簾垂下,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遮住那雙勾人的眼睛:“我有點怕打雷。”

不是編的。

江收的确有這個毛病。

他小時候父母總是不着家,姐姐上學,家裏照顧他的人又不上心,兒時的暴雨天總沒人陪在身邊,久而久之就落下了這個毛病。

但其實随着年齡增長,江收已經能很熟練地掩飾自己怕打雷這件事,畢竟說出來實在是有點丢人,而且也并不算嚴重。

趙疏陽是他第一個坦白這件事的人。

他甚至沒經過思考,只是剛剛那麽一對視,在閃電瞬間的光亮裏,他看着趙疏陽臉的輪廓,忽然就頭腦發熱,忍不住說出來。

這一步并不是他捕獵計劃裏推動進度的一環。

他只是不知為何,很單純地渴望從趙疏陽這裏得到一個缺位了十幾年的擁抱。

他的話音落下,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不停歇的雨聲。

兩人沉默的僵持着,也許是很長一段時間,也許又只有幾秒。

最後還是趙疏陽敗下陣來,不動聲色嘆了口氣,伸手把人攬進自己懷裏。

他的動作很不熟練,姿勢不對,胳膊很快就被枕得發麻,江收也不舒服,肩膀別扭酸痛。

但兩人都沒動,也沒再說話。

盡管他們都知道彼此沒有睡着。

心跳聲太吵鬧了。

感受着身邊人溫熱的體溫和衣料下柔韌的肌肉,江收閉上眼,在心裏笑話自己,居然會有這種和人躺在一張床上但什麽也不做,蓋着棉被純睡覺的時候。

可他的确不想破壞這種安靜而溫和的氛圍。

趙疏陽調整動作,将他抱的更緊,他的臉頰蹭在趙疏陽胸肌上,一點點墜入夢中。

趙疏陽的心跳始終沒有平息下來,從抱住江收那一刻就沸反盈天,他其實還臉紅了,幸好關了燈看不出來。

懷裏的人像只小動物,偶爾會蹭他一下,被貼到的皮膚就一陣酥麻發燙。

趙疏陽閉上眼,腦子裏全是這幾個月來江收圍繞在他身邊的種種舉動。縱使是再遲鈍,事到如今,趙疏陽也能反應過來,這人大概是在追他。

純潔的像張白紙的趙疏陽可沒那麽多亂七八糟彎彎繞繞的認知,在他的世界裏,如果江收是在追他,那原因當然只有一個,就是喜歡他。

……喜歡。

趙疏陽把這兩個字放在心裏,反反複複翻來覆去地咀嚼琢磨,心跳漏了半拍,紅着耳根不再去想。

江收是想和他談戀愛吧。

他不知道,在半個小時前,身邊的江收還在苦惱着——

怎麽樣才能睡到趙疏陽啊。

暴雨夜過後的幾天裏,天氣都非常不錯,夏末餘熱混合着初秋的涼爽。

一起吃晚飯的習慣被兩人默契地保留了下來,有時候吃完飯還會一起去散個步或者兜兜風。

夜風會把他們的衣角掀起,輕柔的衣料糾纏交織,兩人垂在身側的手不時觸碰到對方,交換一秒彼此的體溫。

這種校園戀愛劇裏才會出現的慢節奏純真暧昧期倒是很符合趙疏陽的戀愛觀,他偶爾也會忍不住想,今晚散步時,也許可以再靠近一點。

會因為一點點若有若無的接觸接臉紅心跳的趙疏陽*本不會想到,他的暧昧對象江收,整天想的居然是怎麽才能睡到他。

江收是個沒什麽耐心的人,就算再喜歡的獵物,也不值得他花太多時間。

放在以前,這幾個月都夠他和目标伴侶好聚好散了,唯有趙疏陽是例外,這麽久還停留在這種不前不後的過程中。

其實江收并沒有感覺到不耐煩,只是偶爾會少有地感覺到有些挫敗,他真的很想和趙疏陽建立更深一層的關系。

只不過在他的認知範圍中,能夠做到的最親密的關系就只是床伴而已。

周五晚上吃完飯,想着周末不能來等趙疏陽下班,江收正琢磨着找個什麽理由約人出來。

正翻着附近的餐廳介紹,他忽然接到了裴元明打來的電話,寒暄了幾句,對方說最近要辦個關于七夕的展,問江收要不要過去幫忙。

七夕?

江收微微挑眉,思索了幾秒後婉拒了裴元明:“不好意思了學長,下次一定去給你幫忙,只不過這幾天,我應該會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因為常年生活在國外,其實江收對七夕的文化理解算不上特別深,他只是單純覺得這是個浪漫節日。

所以也就沒想那麽多,借這個由頭約了趙疏陽,又幹脆利落地訂了酒店和餐廳,想着争取把人一舉拿下。

花束裏放了張簡單的便簽權當邀請函,他讓人直接送到了趙疏陽家中。

那捧新剪的淡色洋桔梗裏,粉色的便簽紙格外顯眼,上面只有短短兩句:

“值此良宵,何不共度?”

花瓣上滑落的水珠把江收的字跡沾濕,洇了點墨,仿佛這張看起來正經的邀請便簽也變得暧昧不清了起來。

趙疏陽捧着這束花,把那張薄薄的紙上的八個字來回看了好幾遍,才轉身回房間想找個瓶子把花插起來。

可惜這套房子向來只有他一個人住,他又沒什麽養花的高雅愛好,翻了好久也沒在家裏找到合适的花瓶,可又不想讓江收送他的花就這麽枯萎。

趙疏陽想了想,幹脆從酒櫃裏找出來了瓶口徑比較大的洋酒。

忘了上次是什麽時候喝的,這瓶裏金黃的酒液只剩下了小半瓶,他把瓶中的部分倒進杯子,又去洗幹淨酒瓶,換上水,認真地把洋桔梗放了進去。

杯子裏的酒液被沒有浪費習慣的趙疏陽一口口喝完,生意場上的人酒量都不會太差,這些酒還不至于讓他喝醉,但也多少有些微醺。

往日裏邏輯清晰缜密的大腦變得遲鈍,情感與直覺壓過了理性與克制。

他的眼睛也變得霧蒙蒙,靠坐在沙發上,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花,不确定自己是喝醉了,還是被花的香氣迷暈了。

“值此良宵,何不共度?”

明天是七夕。

江收邀請他七夕出去,還說什麽共度良宵的話。

江收在追他,江收喜歡他,江收想和他談戀愛。

酒氣上臉,趙疏陽眼角泛着紅,看起來像個等着初戀告白的高中生。

他拿手捂住眼睛,想,七夕晚餐的保留節目是江收的告白嗎?

一定是的。

江收會說喜歡他,會問他要不要在一起。

趙疏陽的心跳的好快,像是一朵朵在胸口盛放的煙花。

他把那張便簽紙拿起來,神情認真地看了又看,疊好,放進胸前襯衫口袋裏。

然後,他想,他明天就會多一個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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