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叫我名字吧”
第24章 “叫我名字吧”
“沒事。”
夕陽的光線有點偏紅了,純白的毛絨地毯被鍍上一抹妖豔的赤色,被硬生生地破壞了層美感。
謝衍之搖了搖頭,拿回他遞來的身份證,順勢切了話題:“我們要去幾天啊?”
“三四天吧。”季書辭手搭在門框上,說到這表情有些愧疚,“本來定的是一周,趕在開學前回來,但我手上還有很多工作沒弄完,待不了那麽久。”
謝衍之知道他在為難什麽,轉着手裏的身份證道:“沒事,池涴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到時候我帶蕊蕊去玩,反正我在家也沒事。”
骨頭是最難愈合的部位,他腰上的傷沒完全長好,還是沒法長時間靠自己站立。邊說邊換了個姿勢倚在床頭櫃上,把自身一半的力氣都搭了進去。
季書辭趕緊扶着他坐回床上:“你回來後好好把身體養好,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他看着謝衍之微微擰緊的表情,嘴裏醞釀的一句“對不起”還沒滾到舌尖,謝衍之就像是有讀心術一樣猜中了他的想法。
“你知道我的,不要跟我說謝謝,心甘情願的事有什麽好謝的。”
他懶洋洋地把手掌撐在床面:“你就當我是為了我們祖國未來的花朵,高三一年是關鍵期,保護好他們的數學老師就等于保護好他們150的卷面分,一分一可是操場的人。”
季書辭沒被他的貧嘴安慰多少,像是在回想什麽,看着他靜默了幾秒鐘,才輕嘆一聲:“沒有下次了,你要是有點什麽事我怎麽跟我爸交代。”
“只是因為這個?”
謝衍之抖被子的手停了下來,半天沒吭聲,即便是季書辭低頭沉思沒看着他,都能從語氣裏聽出滿滿不樂意的味道。
厚重的遮光窗簾被冷風吹開,季書辭起身關上窗,又擰開個小孔給空氣流通換新。
“不止。”他幫忙整好被子,把外敷的膏藥按順序分好,“我也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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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哪裏謝衍之的眼珠就跟着他轉到哪裏,直到聽到這話才總算滿意,受用地點了點頭。
這還差不多。
第二天一早,空氣中的霧氣都還套着一層薄薄的白沙,街道上四處靜谧,只有偶爾幾聲環衛工人掃地的輕擦聲。
但屋內可不消停——
謝衍之扒在房間門口,說什麽都不肯進去。
季書辭把兩個行李箱推到走廊,折返回來不容拒絕地把拐杖放在他面前,神情平靜,俨然一副不管你怎麽無理取鬧都不可能得逞的态度。
“拿上。”
“我不要,我能走。”謝衍之寧死不屈。
那把四腳拐杖好像渾身長滿隐形的長毛倒刺,離了大老遠都能隔着空氣在他身上紮幾個窟窿。
“醫生說你腰上不能長時間發力,拄着拐杖走對你康複有好處。”季書辭堵在門口不讓他繞開。
謝衍之完全沒有一點作為病人應該有的自覺,見縫插針逮着縫隙就要溜。趁季書辭回消息分心,一步一扶腰地跑到門外,熟門熟路地從他外套裏翻出鑰匙,留下一句“地下室等你”後揚長而去。
任由季書辭在後面叫了好幾聲都不帶回頭。
停車位各門各戶都是固定好的,只是像他這種逛街進店出店幾分鐘的功夫就能分不清方向的人來講,無疑是在大海撈針。
但蠢人也有蠢方法,他拿着鑰匙沿過道一邊走一遍按,半天才有兩聲“哔哔”聲伴随着車燈響起。
季書辭收拾好東西下來,看到的就是他正翹着兩條腿悠閑地朝自己招手。
他把電腦放在夾層固定好,往後座堆了點路上吃的零食,又把帶下來的拐杖扔到謝衍之腿上。
“不帶你就別出門了。”
謝衍之黑着一張臉剛想出聲反抗,一聲不帶絲毫感情的“謹遵醫囑”就如泰山一般壓在他頭上,把他還沒說出口的後話全部摁了回去。
“你問的哪個醫生?”謝衍之不滿道。
季書辭淡聲回他:“唐見疏。”
謝衍之剛到嘴邊的庸醫拐了個彎又咽了回去,不情不願地把拐杖塞在自己腿邊:“你跟他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不熟,就偶爾找他問點你養傷的事。”季書辭拍了拍扶手盒示意他系安全帶。
他跟唐見疏還是謝衍之進醫院後才加的微信,平常基本就在列表躺屍也不講話。
只是季書辭對照顧病人心有餘力不足,沒經驗又實在不敢馬虎,只能隔三差五找他問點飲食忌嘴之類的小事。
不過唐見疏最近除了謝衍之的注意事項外,發來的消息裏還多了幾條單獨跟外傷有關的。
起初他以為是謝衍之還有什麽外傷自己不知道,把人連檢查帶質問地找了幾遍都沒發現有,這才慢板半拍意識到這些可能不是給他用的。
他跟唐見疏之間的橋梁除了謝衍之就只有路年了。
季書辭只是對感情上的事沒經驗,但不是傻。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這都還看不明白那他這麽二十幾年也算是白活了。
往往越是假裝無意的舉動,越是漏洞百出。
反正也就順手的事,之後唐見疏再發過來的外傷用藥指南,他就全部轉給了路年。
路年前幾天才出院,傷口剛好,這段時間回警局也不會像之前那樣沒日沒夜的高強度工作,每次看見他轉發過去的消息都回一個收到。
車子一腳油門拐進大道,季書辭父母家住在市中心的豪華別墅區,一線城市的別墅除了貴到令人發指外什麽都好,就是私密性不強,樓棟的高層住戶探出窗外俯看就能把別墅主人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小區建造時刻意跟周圍的建築隔了一段距離,像一座在鬧市中遺世獨立不受打擾的小島。
衣食住行樣樣都方便,但又不至于太過喧鬧。
兩人接上葉蕊踩點趕到機場,從池涴飛去平化四個多小時的飛機,午飯吃完就正好落地。
寧遠山莊是平化市新開發的旅游景點,為的就是帶動平化地區的旅游業,因此裏面的消費跟周邊的衍生店物價都正常偏低。
這裏不愧是叫山莊,連位置也是在深山老林裏,上去還得坐半個小時的登山大巴。
山莊整體的建築風格有點像古時候的江湖門派,大門由巨大的青石搭建而成,兩旁樹立着石獅子,牌匾上精美的雕花系着飄蕩的紅綢,莊嚴又尊貴。
樹葉被風吹得沙沙響,像是對一代大俠仗劍天涯後歸隐師門的見面禮。
景區的優惠活動力度很大,網站上的票更是得提早好久守着零點搶才能搶到。
至于為什麽季書辭他們可以随時入場,無非就是因為鈔能力,他爸給景區投資了。
山莊的頂層幾樓就是民宿,他們一行五人剛好夠訂一間套房。
謝衍之直到推着行李箱走進去後才見到另外兩個一起來的人,怪不得季書辭之前說他肯定認識,這不就是他前段時間看電影裏面的主角嗎。
——董酥白。
能算是眼下娛樂圈炙手可熱的頂流了,出席一次線下活動的現場能擠到前前後後好幾條街道水洩不通。
他旁邊還站着一個男人,頭發比季書辭稍微長一點,懶散地随意在頸後挽了個丸子,光看臉也是個難得的美人。
這人謝衍之也認識,叫姜烯,是董酥白的男朋友,或許應該說是他的合法愛人。
兩人幾年前就在國外領證結婚了,他雖然不怎麽關注娛樂圈,但頂流在上升期公開出櫃這種炸裂性的新聞,消息瘋狂推送到各個軟件上,他多多少少還是看到過。
董酥白注意到他們,輕笑着點頭打了招呼。
姜烯一手抱着泳褲一手抱着浴巾,目光在季書辭跟謝衍之身上滾了一圈,眼底的笑意更濃,轉向迫不及待跑上來的葉蕊問道:“小季,蕊蕊,你們怎麽才來啊?”
“我哥又沒有你們時間自由,他要上完學校的課才能走。”葉蕊看兩人手上都拿着浴巾,眼睛亮了亮,“你們幹嘛去?”
“泡溫泉啊,你董哥包場了,幾十個池子只有我們五個人!”姜烯撞了撞董酥白,把自身重量壓了過去,“是吧哥哥!”
董酥白接住他,好笑地點了點頭。
“我也要去!”葉蕊歡天喜地地沖回房間換泳衣。
姜烯笑眯眯地跟考拉一樣挂在董酥白身上打量謝衍之這張沒見過的生面孔,董酥白則把重心移回右腳上好讓他挂得穩一點。
他打量謝衍之的同時,謝衍之也在打量他,雙方都不可名狀地從對方短暫交彙的眼神裏讀出了同頻的味道。
季書辭看兩人大眼瞪小眼的都不說話,只好自己開口道:“他是我朋友,叫謝衍之,國慶剛好有時間就一起帶過來玩玩。”
“蕊蕊跟我們說過了。”董酥白拉着姜烯站到旁邊,感覺到季書辭詢問的目光,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她說她哥哥獨守空房了這麽幾年,家裏終于有活物了。”
獨守空房。
謝衍之腦子裏頓時湧上季書辭大半夜一個人坐在床邊撫摸着空蕩蕩的被單無助嘆氣泣涕漣漣的畫面,即便他知道這個畫面存在的可能性基本為零,但還是被這個形容逗笑了,給季書辭不輕不重瞥了一眼後又默默收了回去。
兩人無意識的互動被姜烯收入眼底,視線在謝衍之拄的拐杖上停了片刻,最終沒多問什麽。
等葉蕊換好衣服出來時,他才又向兩人問道:“你們要不要一起去,池子裏放了很多中草藥,都是新換上的,泡了對身體也好。”
季書辭想到謝衍之後背那些傷,稍微等了一下,見他沒有想去的意思,搖頭道:“不去了,剛下飛機休息一會兒,晚點再出去。”
姜烯見狀也不強求,帶上葉蕊,被董酥白拉着出了門。
說是休息,但真正坐在床上季書辭也睡不着,拿ipad看了半天也沒什麽需要處理的任務,跟謝衍之一商量就打算去外面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麽能買的東西。
“季老師,你要帶傘嗎,天氣預報說晚一點要下雨。”謝衍之道。
“帶一把就夠了,沒幾步路。”
季書辭從箱子裏抽了把小傘,指尖在傘柄慢慢搓動幾秒,好像在思考什麽,幾秒鐘後他才朝謝衍之的方向站起身。
“謝衍之,你別叫我季老師了,叫我名字吧。”
【作者有話說】
小白姜姜友情客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