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2
黑雲蕩，邪風起。
天地間驟然失色。
一劍霜華驚天下，劍起劍落，邪靈哀叫。道子靈氣纏身，霜花漫天。風姿卓絕，一襲白色道袍恍若天人。
乾坤朗朗，天地無雙。拂雪劍随着霜華出動，傲然如霜間紅梅，冷峻凜然。黑白兩道身影交錯閃現于鬼霧之間，行動迅速，招式奇絕。
鬼厲嘶吼間，頓時化作煙霧消散。
摯交好友，多年知交。每一招每一式，無需多做暗示，便配合的天衣無縫。
一道紅光乍現，将曉星塵和宋岚兩人炸開。魅王嬌笑，女子的身段妖嬈勾人，“曉星塵道長，好久不見吶～”
她尾音卷着嬌媚，看向曉星塵的眸子充滿蠱惑。曉星塵認得她，五年前，便是她用七情六欲蠱惑住了他，在他心底，将對薛洋的恨無限放大，這才導致牢獄之中，他如此□□地要了薛洋。
“妖女！”曉星塵鮮少如此稱呼旁人。
如今淨澈的眸子似泛着怒氣，正捏着劍目不轉睛地盯着魅鬼。
“二姐，和一個臭道士廢什麽話，趕緊把人殺了，免得麻煩。”魉不知何時出現在魅背後，陰狠的眸子在宋岚身上掃來掃去，繼而嗤笑，“怪不得冥主争不過一個道士，單看這道士的身段，我就……”
那魉鬼扯出一抹下流的笑，“二姐，等我把人給你綁來，屆時送你府上慶功。”
魅嬌嗔一聲，兩人雙手化作鬼爪，齊齊朝雙道抓去。
摯交好友如此便被分開。
魅本就善于蠱惑人心，使得一手好幻術。先前吞噬過七将，更是将七将的七情功法練為己用。用魅對付曉星塵的好處便是，只要曉星塵心中有一絲情緒，便可以被魅抓住機會無限放大。
五年前是如此，魅就不信，五年後，曉星塵就能做到真正的清心寡欲。
一個人一旦有了恨，有了芥蒂，便不是那麽容易放下的。曉星塵如今對薛洋好，無非是覺得五年前有愧于薛洋。
一個人的恨，便是有了愧，也不會輕易消散。男人口口聲聲說的愛戀，不過就是情欲的幌子。
魅不禁在心底冷笑。
交戰間，魅指尖掐訣，趁曉星塵不注意，往他眼前撒過一抹靈光。曉星塵一心與魅交戰，卻并未注意魅的招式暗藏玄機。
“啊！”
“道長！救命啊！”
耳邊傳來阿菁一聲凄厲的慘叫。
雖一晃數十年過去了，曉星塵卻始終覺得愧對阿菁。聽到久違的熟悉的聲線，曉星塵拿着霜華的手腕一顫。
“阿菁？！”
“道長！救命。大壞蛋要殺我們。”
阿菁哭泣的聲音從魅背後不遠處傳來，曉星塵顧不上那麽多，一掌拍開魅往她身後閃去。
魅受了一掌，卻不惱。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二姐，你沒事吧。”就在這時，宋岚擊了過來，魉護在魅身前，兩人再次同宋岚糾纏在一起。
——
“薛洋！住手！”
曉星塵到的時候，只見薛洋高懸于空中，兩手各控一人，正是宋岚和阿菁。
“星塵，快走。薛洋他瘋了。”
宋岚滿臉痛苦，脖頸被扼住，他臉色漲的通紅。
“道長，救救我嗚嗚嗚。”阿菁白色的瞳孔緊張盯向曉星塵，滿臉盡是驚恐和害怕。
薛洋眉心微蹙，他好不容易擒住魑和魍，斷不能讓他們輕易逃走。他感受到曉星塵的到來，但怨靈嘶吼的厲害，他頭腦也有些發暈，并未聽到曉星塵的聲音。
薛洋已經瀕臨昏厥，他想在昏厥前親手宰了四鬼王，免得再給他找無窮無盡的麻煩。
思及此，薛洋掌心騰起鬼氣，将魑和魍提到面前正欲殺害。
“道長！救我！”
“星塵，快走！”
兩道聲音齊齊在曉星塵耳畔響起，曉星塵見薛洋仍不放人，心中怒火難平，一時間恨意洶湧。
他徑直祭出霜華，霜色閃爍，如臨冰天。
霜華以一擋百，本就是上好的仙器。如今被曉星塵掐訣幻化，竟是一化二，二化四，手起劍發，竟齊齊湧出一千支霜華幻影的劍陣朝薛洋捅去。
“薛洋！放開子琛和阿菁。”
曉星塵起了殺意，冷冷盯着薛洋。
然而薛洋并未察覺到危險的到來。
他對曉星塵，始終信任更多一些。
薛洋似圖捏碎魑和魍的魂靈，他身子虧的厲害，已是強弩之末。胸腔的血一陣陣往外翻滾，只覺耳膜被惡靈吵的生疼。哪裏還顧得上其他。
正待魑和魍的魂魄即将被薛洋捏碎之時，無數支霜華齊齊從薛洋心口貫入，而後穿出。突如其來的巨大疼痛令薛洋百思不得其解，而熟悉的劍刃個靈氣，卻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這是曉星塵的劍，這是霜華。
薛洋從高空墜落，狠狠摔進泥地。
他不解地擡起頭，沖曉星塵的方向望去，“道……長？”
“薛洋，你真是太令人惡心了。”
如晴天霹靂一般，薛洋只聽轟隆一聲，大腦一片空白，整個天地仿佛都與他隔絕。
曉星塵的聲音是那麽冰冷而充滿厭惡。
薛洋算了算，他大概有好久好久都沒有聽到這句話了。
薛洋癡癡笑了起來，“曉星塵，我做什麽了。又讓你如此惡心？”
曉星塵怒道：“我早說過，不要再作惡，不要動子琛。你偏是不聽。如今更是公報私仇，意圖殺害子琛和阿菁。薛洋，你真是喪心病狂，罪無可恕！”
薛洋一口血壓不下去，猛地吐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曉星塵，我喪心病狂？我罪無可恕？這麽多年了，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麽。宋岚個那個小瞎子，我看着礙眼的緊，我能留他們到現在，早已是仁至義盡。他們這麽讨厭，我憑什麽要留他們活在這個世上？”
“曉星塵，你可真可笑。”
“你不是喜歡你那摯交好友麽，你不是很喜歡那個小瞎子麽。我現在就去殺了他們，讓你喜歡個夠。讓你日日抱着他們的屍體，痛哭流涕！”
薛洋如同鬼厲一般，兩行血淚從黑绫下湧出。他一步步，托着殘破的身體，一步步往曉星塵面前走去。
而後，他兩手做爪狀，用鬼氣将魑和魍的鬼魂爪到手心，狠狠當着曉星塵面碾碎。
“薛洋！”
曉星塵怒極，只聽噗呲一聲，霜華再次刺入薛洋的心髒。
霜華劍柄挂着的那串穗子正劇烈的抖動，藍色的光芒撲閃撲閃，如同一顆鮮活跳動的心髒。
“沒死呢，叫什麽叫。心疼了？”薛洋笑着咋了咋舌，像是丢垃圾一般，将魑和魍丢開。都怪曉星塵插手，讓這兩個混蛋逃了。
薛洋有些不悅，身上的窟窿疊着窟窿，血汩汩往下淌着，薛洋卻再提不起力氣了。
“我殺了你的至交好友，怎麽，捅這麽深哪裏夠呀～曉星塵道長，我教你。要這樣捅才解恨。”
薛洋臉上揚起一抹邪笑，随後抓起霜華的劍刃，一步步往曉星塵的方向走去。劍刃一寸寸插進薛洋早就被戳的稀爛的胸口，他卻似全然感覺不到疼痛。
曉星塵怒意難平，一把将薛洋推開，猛地将劍抽出。血，蹭地一下，将白色的道袍濺的通紅。
薛洋狠狠摔進地上，鋒利的石頭将他掌心割破，血如水一般，往外流着。
“諱惡不悛，不思悔改。此物，不要也罷！”靈光一陣陣閃爍，只讓曉星塵覺得可笑。他反手挽個劍花，将霜花劍柄上的穗子割斷，扔向薛洋。
那穗子上的靈石在觸碰到地面的瞬間，只聽“啪”的一聲，碎裂。
薛洋似乎愣怔片刻，胸口疼的令他發瘋。可面上，卻笑意盈盈，滿臉陰狠毒惡。
“哈哈哈……”
他仰天長笑，曉星塵只冷冷轉身，朝“宋岚”的屍體走去。
“曉星塵！”
“我會怕你惡心麽！”
“我薛洋這一生！燒殺搶掠，害人害命，什麽壞事沒做過。”
“你以為你是誰！你的惡心，與我何幹？”
“哈哈哈哈曉星塵！你別後悔！你永遠都不要後悔——”
“宋岚和阿菁，我便是死了，拉上他們墊背，也值了。”
曉星塵不欲理會薛洋這個瘋子，卻在他提到宋岚和阿菁時，怒氣回身，倏地一瞬扼住薛洋的脖子，“子琛和阿菁，無論生死，你膽敢再動他們一絲，你便是化成厲鬼，我也必将你挫骨揚灰！”
指節一寸寸縮緊，薛洋覺得自己可笑極了。他瘋癫大笑，知道缺氧缺的眼前發黑，笑不出來、掙紮不動時，他才惡心曉星塵道：“道長，你那麽惡心我，為什麽還要和我上床～”
“你不嫌惡心麽～”
“啧啧啧，活了兩輩子，被一個明月清風人人稱贊的道士幹了，真特麽晦氣。”
薛洋此言，無比嫌棄。
曉星塵不知在想些什麽，五味雜陳地看着薛洋，随後松開手站起身，睨眼淡道：“你好自為之。”
話落，他絕情轉身。
薛洋已經活不成了，曉星塵一向沒有趕盡殺絕的習慣。
薛洋見他離去，又突出一口血，趴在地上抽搐，死盯着曉星塵離開的方向，“曉星塵！你站住！你回頭！”
“你回頭啊！”
憤怒的嘶吼轉為低聲的嗚咽，他只想讓曉星塵停下來。低聲的乞求，是他最後的自尊。
“你看看我……”
“看看我……”
“我好冷啊……”
血都快流幹了，能不冷麽？薛洋身下的草都成了一片黑紅，人身上能有多少血讓他這樣流呢？
曉星塵當真厭極了薛洋，那聲音如同鑽耳的利刃，一直萦繞在曉星塵耳邊。可他卻覺得荒唐！惡心！令人不齒。
至始至終，他離開的決心未曾因薛洋的可憐，動搖半分。
薛洋應該知道的，他如何悲慘，如何可憐，都不可能得到曉星塵的憐憫。曉星塵是上善若水，匡扶天下，可他是薛洋啊！
不需要理由，單他的名字，便足以讓曉星塵避如蛇蠍、厭惡至極。
邪靈哀叫，風雲驟變。
天地驟然一聲轟響，大雨瓢潑，往薛洋身上直直澆去，澆出一地血水，血腥味令人作嘔。
“曉星塵！！！！”
薛洋撕心裂肺的吼叫，又是瘋狂，又是無力，卻不能讓曉星塵為他停下片刻腳步
“我快要死了啊……”薛洋低聲嗚咽。
直至那白衣道子的身影抱着宋岚的屍體逐漸走出薛洋的視線，薛洋終于放棄了無能的嘶吼。
他仰看天地，哈哈大笑，如同瘋魔。
薛洋不禁想，他和曉星塵究竟算什麽呢。為什麽曉星塵總對他這麽絕情。為什麽不肯相信他一絲一毫。阿菁十多年前就已經死的透透的了。為什麽曉星塵寧願相信阿菁還活着也不肯相信他薛洋……
我恨你。
恨死你了。
你不是愛這天下麽？
我成全你……
曉星塵，我成全你。
我恨你。
我累了。
我薛洋這一生，犯下的最大的錯誤，就是當年蘭陵街頭沒有聽金光瑤的話，偏要與你作對。
我輸了。
我認裁。
